说这话时，司衔嘴角还透着些许轻松调侃的笑，仿佛是再正常不过的，然而竹清世却若有所思，听出了其中的漫长与艰辛。
习武一事，需有天分，日积月累，耐于寂寞，不怕受伤，此间种种，方才成就一世大侠。
司衔作为九莲传人，身上带着重担，他要将这天下第一剑法传承下去，首先要做的，就是十年如一日地练好基础剑法。
江湖不能没有司衔，无论如何，她会帮他恢复武功。
竹清世抿了抿嘴，闭上眼笑了笑。
随后她睁开，微微偏过头，抬起左手，手腕上翻，招了一下：“走啦，赶路赶路，还没去过江南呢！”
竹清世拽着缰绳，纵身一跃，俯身看着仰视他的司衔。
司衔被她身后的阳光刺得眯了眯眼，随后坚定地朝那个身后带着光晕的女人走去。
身前原野一望无际，健壮的马儿迈开四肢载着两人朝远处天际奔去，身后充斥在旷野中的风呼啸而过。
待日中天落，奔波了许久的二人远远瞧着有处茶摊，竹清世连忙回头看了看司衔，面露欣喜。
不用她讲，司衔自然看见了，轻夹马肚，身下马儿“哒哒哒哒”地奔向了那处简陋的棚。
茶摊被一株枝桠繁多的树挡着，凑近了看，隐隐约约有些炊烟，摆着几张桌子，老板娘将茶点端上，又转身进了里屋。
两人将马栓在那株树上，抬脚找了个空桌坐了下来。
“老板，上壶茶，再来些糕点，要两人份的。”
司衔坐下，将手肘放在桌上，抬高声音朝木屋那边吆喝着。
坐在他们斜前方的人带着斗笠，淡蓝衣袍，身后背着一把剑，只是那剑拿袋子罩着，闻声握着手中茶杯，抬起眼皮看了一眼。
竹清世看过去，那人很快移开了视线，她便也没再去看。
她默然不语，随即抬头又瞧了一眼，垂下头看着木桌上的纹理。
那人只远看着，便是气质上佳，容貌不凡之人，只是带着斗笠，只能看见那双略带考究的眼睛。
她莫名觉得有些熟悉，可她见过的人太多了，很少有能给她留下印象的。
她想了一会，自己从未来过江南这边，要真认识反倒怪了，许是与过去见过的谁相似，于是便作罢。
“您的茶点——”老板娘弯腰，笑着将吃食端到他们桌上，拉回了竹清世的思绪，她抬起筷子，送入口中一块糕点。
“哎，老板娘！”司衔叫住了女人，仰头问道，“这儿附近最近的镇是哪啊，第一次来，晚上想找个地方。”
女人看见司衔的俊脸，又听他搭话自然又随意，心情立马变好，笑着用带着口音的话说了起来，指了指西南。
“往那边儿，西南角走，天黑前应该能到淮城。”
“哎，好嘞，谢谢您啊！”
司衔搭完话，又低头喝了口茶水。
竹清世低头吹着茶，在心里默默感叹，其实带着司衔还是有好处的，最起码这种与人打交道的事就不用她开口。
与老板娘说的分毫不差，日暮时分，天边再度染上炫里的紫色时，两人到了淮城。
遥遥望去，层层叠叠的云披上了一层颜色，远处天空早已暗淡，只在地平线上还稍能看到些太阳。
一座高高的门楼牌坊，檐角上挂着风铃，风吹过时叮咚作响，中间自左向右写着“淮城”二字，下面两边是小商贩，守在各自摊前，街道熙熙攘攘。
两人走进，沿途让竹清世眼花缭乱，她顺着一阵好闻的香气，瞧见了刚出锅冒着热气的桂花元宵。
商贩高高舀起，盛入碗中递给客人，那客人接过，便坐在一旁矮桌上吃了起来。
“欸？那个是糕点吗？”竹清世拽了拽司衔衣袖，面带疑惑地抬头看向他。
其实竹清世并没有多用力，司衔依旧很配合地往她那边踉跄了几步，看了一眼淡黄色圆滚滚的面团。
“哦，那个是酒酿馒头。”
“酒酿馒头？”竹清世蹙了蹙眉，盯着小摊位，馒头还有酒酿的？不过比起这点，更令竹清世在意的是——
“你来过江南？”
司衔愣了一瞬，抬起左手理了理头发：“这里离边关很近，我十五的时候来过边关，待过一段时间。”
上次为谢现与送行时，她就问过司衔为什么要来边关，当时也没得出答案，想必现在也大概率问不出来。
于是她垂下头，眸色渐深，思绪飘远，虽然直接问得不出答案，但她可以试探。
“我听闻九莲剑法来自江南，不知是否与星象……”
竹清世刚抬眼出声，一杯淡粉色的茶饮与拿荷叶包着的酒酿馒头就到了她面前，她被打断了话语，抬头看去，便是司衔举着，朝她微微笑。
“尝尝，这是紫苏饮。”见她没动静，司衔便将手中放到了她手边。
竹清世接过，举至眼前，看着雪白瓷杯映衬下的紫苏饮，在光线的照射下灿若朝霞，当真如粉色梦境般梦幻。
她轻呷一口，淡淡的甜味传来，茶香四溢，忍不住又喝了一口，轻轻咬了一口酒酿馒头，里面露出黄米馅，让她眼神一亮。
她口中嚼着，香甜在她口中溢出，忽地抬头看向司衔，司衔也看到了她眼中的欣喜。
即便她尝惯了玉盘珍馐绝世美食，这些路边吃食依旧能带给她惊艳。
说实话，比起北方，天生畏寒又喜欢甜口的她可能更适合南方。
清风水榭是个如同世外桃源般的地方，独立于朝堂江湖之外数千年，从未受到过战争侵扰。
若是一切尘埃落定，于清风水榭隐居是个不错的选择，事实上江湖上许多大侠在成名后都选择了隐居于此。
两人继续向前，走到城中一家一家寻找着安身的客栈。
“呼……”第十二次，竹清世从客栈中迈出，走到司衔跟前，朝他摇了摇头。
他们几乎跨过了半个淮城，依旧没有找到让他们留宿的客栈。
司衔耸了耸肩：“那就下一家，总不能一个房间也没吧。”
“见鬼，一个淮城，有必要这么夸张吗……大不了睡桥洞，我瞧着桥洞可有不少人。”
“正常，淮城是去江南的必经之地，本身渔业发达，自是有不少人。”
竹清世正打算继续往前走，眼前忽地闪过一抹身影。
淡蓝色衣袍，身量颀长，手握一把油纸伞，鹤立鸡群，于人群中款款而过，仅留下一个清丽淡然的背影。
“哎？你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