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辞职流程与门口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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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人群彻底散去已是将近一个时辰后的事情了。事情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时,衙门来了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疏通了拥堵。

这些都是刘贵枝事后才从瞎子处听来的。

她的记忆里,混乱突如其来,明明上一刻大伙儿还在为了救人东奔西走,一转眼,也不知发生了什么,钟楼下的众人突然就调转了方向,惊声尖叫着向相反的方向跑去,发了疯一样钻进任何看得见的缝隙。

没人能停住那种失了心智的力道,犹如脱缰野马。

而彼时后方众人还不知发生了什么,木然听着前面一阵又一阵呼喊尖叫,反是好奇不已,只顾推着前人一探究竟。

于是就在这四方大的院子里,前拥后簇的香客们相互抵抗,彻底乱了方寸。

刘贵枝也不知听了多少种哀嚎与惨叫,她听着那声音猜,有人被踩在了脚下,有人被挤到了天上,有人只能寻到一掌宽的出路,从那里高高举出手以使求救。

没过多久,她就和瞎子走散了,想着今日大约不再适合在永慈寺解决个人问题,她费力挤出永慈寺,决定先回燕子楼。

到家已过正午,方一踏进门,突感脚下踩空,心道“不妙”,再有意识,耳边已是巡官熟悉的声音。

“那只马呢?怎么又不见鬼?”

“主殿明鉴!绝对不是故意!您知道的,马……白天爱站着打盹,所以……”

“睡觉!睡觉!你们是鬼!睡个屁的觉啊!火都要烧到眉毛了!你们怎么还睡得着的啊!”

被刺耳的声音吵醒,刘贵枝的灵魂睁开眼。

抬头看到眼前视野无比开阔,低头看到地面无比遥远,她不用特别看也能知道,自己那两只脚八成是又消失了,不漂浮的日子里,她从没长到这么高过。

耳边是巨大的流水声,滔滔江水从旁过,吵得人闭不上眼合不拢嘴,正是忘川。

忘川河边新建了一座河堤,巨大的河堤拔地而起,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的,看起来坚硬无比,就是形状有点崎岖,一段高一段低,有的地方圆有的地方方。

就在这样的地方,巡官地藏已经骂过牛头马面一轮了,刘贵枝也想不通他为何每一次都要选在这么吵的地方训人。在这里,再心平气和的话都要用急赤白脸的态度说出口。

“牛头,你都跟着她多久了,我跟你说过的话你听进过一次吗?我让你督促她督促她,你都督促到梦里去了是吧?”捻着念珠的手甚至还保持着立掌的姿势,另一只手却死死抓着牛头的耳朵狠狠摇晃,地藏明明长了一张菩萨脸,长眼细眉大嘴厚耳,偏偏就是性格暴躁。

“暴躁?你好狠的心啊刘贵枝。”看到刘贵枝终于醒了,地藏二话不说踩着脚下的云滑了过来,凑在她眼前变脸假笑,“你好啊,贵枝,你觉没觉得我有什么变化?”

不等刘贵枝真的去找,他毫不掩饰地敲敲头顶的圆环,接着只听“梆梆”两声脆响,那圆环竟直接塌了下来,挂在他肉髻上晃晃荡荡摇摇欲坠,狼狈不堪。

刘贵枝一愣,挠挠头,干笑一声,“好像是……有点不一样哈……”——上次见,这圆环好像是亮的。

巡官摊上刘贵枝是惨的。

刘贵枝下凡六年,几乎没怎么清过账,那十一卷烂账现在还剩十卷,巡官作为主理她辞官流程的责任者,贬官之路亦是连走了六年,最早还是天上的巡官,如今再召刘贵枝,周遭已是地府之境,他也跟着改了名字,跟着地府一众阎王,统一叫“地藏”。因为这件事,他已经很久没对刘贵枝笑过了。

“原来你没瞎啊……”假笑结束,地藏猛地从眼前消失,一下冲到天上又一下飞回地面,飞沙走石间,他踩着祥云飞出了“咻咻咻”的声音,随时冲破黑乎乎的天际。

同一时间,他的话语也随着他的高度不断变化,一会儿大一会儿小,“我!的!光!环!没!了!我的光环根本就不发光了!而这!都是托你的福!”

“你的福”三个字一出,他刚好停在刘贵枝眼前,身后烟尘一瞬间化为乌有,四下除了流水再无声响,“刘贵枝,多少个月了,长山铸币厂的那笔账清了没?”

该来的还是来了,刘贵枝绝望闭眼。

没记错的话,“长山铸币厂”的名号来自烂账第二卷开篇,按时间来算,正是刘贵枝上天第二年时的开年第一账。具体原因她不记得了,可能是刚好打了个瞌睡,也可能是那天心情不好踢了神树两脚,反正结果就是树上一颗金果不慎有掉下了人间,成了金矿后偏被些心术不正之人掘出,竟用作了造□□的原料,酿成了大祸。

原也是十一卷中影响最恶劣的一起案件,刘贵枝当该用心,却不想来了才发现这□□厂窝点长山早已人去楼空,寻不着新窝点,刘贵枝就这么就地歇了好些日子,一直到今天……刘贵枝眼珠滴溜转,低下头去。

地藏扶额,知道左不过又是没结果的一天,这些年刘贵枝基本是抽三下走一步,铸币厂的账他印象里刚催了两次,的确还没到时候。只是刘贵枝很少心虚,就算是什么都没干成也从来理直气壮,但见她竟会低头,地藏还真有些受宠若惊,惊完却是心下一“咯噔”,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又见远处快要把头埋进土里的牛头,这才瞪大眼睛,“刘贵枝!你不会是又找着布施一百尊财神像的人了吧!”

没人承认却也没人否认,答案显而易见。

刘贵枝还低着头,就感身边有阴风刮过,再抬头,地藏手里已拾了长棍,正直直向着自己挥来,她来不及闪躲,闭眼准备挨打,不想棍子没等来,河堤旁竟突然响起一声清脆的巨响,短短一瞬间,狂风骤然而起,天上的黑云当即开始扭曲。

地藏一个没站稳摔下祥云,棍子也脱了手,还未爬起身,就见一旁刘贵枝露出了真正的大难临头的眼神,似是已然知道发生了什么,“牛头!疯子!那疯子又来了!”

紧急让牛头带走了地藏,短暂于燕子楼中化身的“地府”果然在狂风中烟消云散,刘贵枝只觉一股力道狠狠掐着她的脖子向外拽,再睁眼,她的脸正像狗皮膏药一般贴在墙上。

就在与她右眼平行的高度,墙上贴着一张横长的告示,上面从左到右,一排人头,要仔细数过才知道是十一个,男女老少模样多变,只是有一点从来相同,便是都姓“安”,全都是前日里朝廷又新捕捉到的将军府逆党余孽。

十六年间,如此模样的告示时不时就会出现,按上面的人头算,安家被杀的没有上百也得有九十了。

告示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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