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天宫铁干沉默的时间比之前的都长。
而其他人显然也在思索着同样的事情，一时间整个指挥室里都只剩下了机械运动那低沉的‘嗡嗡’声。
我扫了一眼指挥室上面的时钟，距离出发时间已经很近了。所以当天宫铁干依然没有给出答案的时候，我摇了摇头咳了两声。
“天宫先生，其实你不必就这个问题太过纠结。”
“说到底，这其实是个问心的问题罢了。它主要是两个方面，一个是你是否愿意用无辜者的性命换回其余无辜者的性命。”
“而另一个，这是你是否愿意用牺牲少数人的方式来救回大多数人……”
我的话打断了天宫铁干的沉思，他抬起头看着我，仿佛想要问些什么。
其实他想问的我大概也能猜到，同时估计大家也都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所以我朝着他微微笑了笑，随后看向了身后的其余人。
“我想大家都想着这个问题的答案到底是什么对吧？”
当我的问题刚一落下，克拉丽丝便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随即似乎才惊醒过来。有些羞涩地用手捂住了脸。
不过这个时候初穗倒是老老实实用手抓了抓头发后嘀咕起来：“是想知道答案了啦，毕竟怎么选看起来都不对诶。”
“堇小姐，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呢？”guxu.org 时光小说网
初穗刚嘀咕完，在看向堇的时候突然问了起来。
“我的话……”
堇迎着初穗的目光，垂下眼帘微微思考了片刻，随后将目光转向我的身上，露出了和往常不一样的笑容轻声答道：“我的选择和中尉是一致的。”
“诶？”
不仅是初穗，其余人的目光一下子就集中到了我身上。而司马这混蛋甚至还朝我挤挤眼，露出了让人恶心的轻浮笑容。
这家伙，怕不是没被堇收拾过。敢开她的玩笑，简直是找死。
在心里腹诽了一番司马之后，我再次干咳了两声，稍微整理了下语言。
其实当我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一定会被要求说出自己的答案。
环视了下众人的表情后，我最后又重点了看下天宫樱和天宫铁干两人。
天宫樱依然是一言不发绞着双手低头站在那边不知道想些什么。而天宫铁干这是一脸认真的看着我。
“其实，我的答案很简单……”
“掀桌。”
“掀桌？”
我的回答显然让初穗她们都摸不着头脑。就连司马这家伙似乎一时半会儿都没有反应过来。反倒是堇和天宫铁干什么也没说，依然等着我继续下去。
“我有什么权利去决定别人的生死呢？如果是一名穷凶极恶，证据确凿该被立刻执行死刑枪决的坏蛋也就罢了，我可内心可以好受些，我可以自我安慰这是为民除害。”
“但是如果是无辜的普通人呢？一边是无辜的普通人，另一边也是无辜的普通人……”
“也许大家会觉得，一边只有一个人，另一边足足有四个人啊！这个时候牺牲一个人救下四个人不好么？”
“事实上，从单纯的结果来看，这确实是好的。四大于一这个简单的数学问题小朋友都会。然而这里却有个非常重要的事情大家可能忘记了。”
“生命，无法用单纯的数字来衡量。”
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我看到天宫铁干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挣扎的神色，但是转瞬间却又消失不见。而堇只是面带微笑地朝我点了点头。其他人则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所以我继续说了下去。
实际上，我所想要说的，也正是华击团这个组织所一直要遵守的。
“一个人的生命和四个人的生命同等重要。而我，既不是神，也不是圣人。当作为普通人的我遇到这种问题我会怎么办？”
“我会不管那个控制杆，而是冲向离自己最近的被困者，竭尽全力在最后一刻来临之前救出他们。”
“是的，大家也许会说万一你失败了呢？万一你自己也被卷进去了呢？万一……”
“事情总是有许许多多的万一。既然我无权审判任何无辜者的性命，决定他们的生死。那么我所能做的，就是用自己的努力救下最多的人。”
“即使我可能最后一个人都救不了，甚至连自己都搭了进去！”
我的回答显然让大家一时半会儿都有点无法接受。不过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就朴素的现实主义价值观和功利主义价值观看来，放弃一个人，救下四个人毫无疑问是正确的。
然而我们在普通人这一身份之上，还有这华击团这一身份。
我们比普通人的身上有着更多的责任，这也是为什么在这个问题中，我们不能按照一般思维去思考的原因。
如果这次我们牺牲了一个普通人救了另外的几个人，那么下一次我们会用本质上同样的借口杀死十个人救下一百个人，直到最后我提出的极端情况，杀死十万人，拯救十万零一人。
也许有人会觉得不会，但是当你从一开始就定下了牺牲少数来拯救大多数的时候，这个结局就是固定了的。
当你最后放弃的时候，你之前所杀死的所有无辜者的冤魂会在一瞬间将你吞噬殆尽。
也正是这个原因，我才会和堇一样，极力反对天宫铁干的帝键重铸计划。
牺牲天宫樱这一个无辜者，换来帝都十万人的和平。
这，其实是不可能的！
当初日向小姐就这么牺牲了，原本以为会拥有长久和平的我们其实只享受了十年的时光罢了。如果这次牺牲了天宫樱，也许我们会享受的长一些，十年，亦或者二十年，三十年……但是就如同这次有总裁G这样的降魔出现一样，未来一定也会有降魔找到办法打破封印。
而到那时，人们是否还会献祭先不说，能否找到‘绝界’血脉都是一个问题。
天宫日向小姐是在有了天宫樱之后才牺牲的。所以天宫樱身上也有着绝界血脉。
然而现在的天宫樱不过是一位年仅十八岁的少女，没有结婚，也没有生育后代。
而这也意味着，一旦这次用天宫樱性命换来的封印被打破，那时的我们恐怕只有迎来灭绝这一种结局。
“……所以，这就是我的选择。而这，也是我为什么会和堇一样，绝不赞同用牺牲天宫樱的性命换来新的帝键的最主要原因！”
“南宫先生……”
出乎我的意料，我原本以为最先反驳我的回是天宫铁干，但是没想确是之前一直沉默不语的天宫樱……
“我，愿意牺牲自己，让父亲铸造新的帝键！”
“樱小姐……”
“阿樱你在胡说些什么啊！”
“樱你这个蠢货！”
天宫的回答顿时让指挥室里炸开了锅。不仅克拉丽丝和司马出言劝阻，连龙胆和小町也在帮腔。而似乎气上头的初穗甚至二话不说就打算冲到天宫的身边，看样子好像还想用拳头纠正天宫偏激的想法。
不过好在我反应快，直接将她拦了下来。
“天宫，给出理由说服我们。”
没管身旁初穗对天宫那一连串的喝骂，我沉着脸看着一脸决然的天宫大喝一声问道。也正是因为这一声大喝，指挥室里再次安静了下来。不再是刚才那菜市场一般嘈杂的景象。
也许是不太敢看我的目光，天宫再次垂下双眸，轻声说道：“就如父亲所说的那样，一旦封印被破所有人都会死。而既然让所有人都死，那么牺牲我一个又有什么不可以？”
“你……”
“南宫先生，就如同你对刚才的问题回答是‘掀桌’一样，我对刚才问题的回答是‘牺牲’。”
“不是牺牲别人，而是牺牲自己。我会尽力冲到蒸汽电车面前，拦下它。不管这是多么不可能，机会是多么渺小，我也会拼尽全力去做！”
天宫的一番话决绝而又郑重，我知道她是真正这么想的。因为在说出她的答案时，她那天蓝色的漂亮双眸正带着泪光直视着我。
灵力这种东西，赋予了她动人的双眸，也彻底改变了她的生活。
天宫樱，克拉丽丝，初穗，望月，甚至帕尔玛……她们本应该如同普通人一样或快乐，或辛苦，或甜蜜的度过一生。
而不是现在这样。
我一直认为，如果这个世界轮到一群年轻的少女来拯救，那么这个世界恐怕已经没救了。
然而残酷的现实告诉我，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不讲理。灵力的存在虽然让人类的希望寄放在一群少年少女身上，但是也让我们有了抵抗降魔这个宿敌的机会。
所以即使明知道这是不对的，是错误的，我们人类也没有办法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就如同我们无法让热量自发的从低温物体传递到高温物体上一样。
这是自然的规律。现在的我们只能遵循它。
所以对于拥有这样决心的天宫，我心怀敬意。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会放任她这么胡思乱想。
华夏的历史告诉我们，任何妄图用献祭，用女性的性命或者幸福换来的和平都是虚假的。
真正让和平到来的，只有武力与威慑而已。
所以我将另一条理由抛了出来。
就是天宫现在牺牲之后，绝界血脉断绝，再也无法施展幻都封印这条理由。
而如同我所推测的那样，天宫父女俩都沉默了下来。
不过我并不打算就这么停下脚步。难保在待会儿的战场上天宫这个傻姑娘不会头铁任性。
“天宫……自我牺牲与奉献永远是值得让人敬佩的。但是别忘记了，这里是帝国华击团，我是帝国华击团队长，堇是帝国华击团司令官……”
“我们，不会随随便便让你们擅自牺牲的！”
“就如同我过去给你说过的那样，如果遇到了必死的结局，我也会竭尽所能坚持到最后一刻，而不是现在这样，还没有开战就想着让自己队员牺牲了事。”
“天宫，别忘记了，对你心怀期待，等着你归来的人，不仅仅是我们这些伙伴们，还有这你所爱的人与爱着你的人……”
当看到天宫再次咬着下嘴唇低下头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说的差不多了。所以明智的停了下来。
而这时，龙胆那平淡的声音也适时的响了起来：“各位，现在距离预定出发时间还有十分钟，请大家做好准备。”
而龙胆的这句话也宣告着这次谈话的彻底结束。天宫铁干直到最后也没有再提一句重新锻造帝键的事情，而是老老实实地在抚了抚天宫樱的头顶之后，跟着龙胆离开了指挥室。
而天宫樱则是在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之后，朝我点了点头，随后吸了吸鼻子，和克拉丽丝她们一起走向更衣室。
“中尉，稍等一下。”
就在我打算跟着天宫的身后一起走向更衣室换上作战服的时候，堇却出声将我留了下来。
“怎么了，堇？”
“这个，我想你可能会用上。”
堇说着，快步走到自己刚才的位置旁边，拿起两根用蓝色布袋装着的棍状物体。不过一看那袋子，我就知道里面绝对不是棍子这么简单。应该是刀。
果不其然，堇在将袋子打开后，我便看到了本体。
其中一柄刀身细长且笔直，和常见太刀造型完全不同的刀，堇将它们放在指挥室会议桌上之后首先将它抽了出来。
黑色的笔直刀鞘上，镶着金色的足金物与金石突物。而在剑鞘中间，却奇怪的镶嵌着一款小块类似水晶一样的菱形物体。而与黑色刀鞘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缠绕在刀柄位置的白色目贯。而在目贯的两头，还有这深蓝色的条纹没宛如一对平行线一般。
“这柄是‘神刀灭却’。”
堇缓缓地将刀身从刀鞘里抽出，一瞬间在指挥室的灯光下，刀身仿佛有着一泓清泉流过，让人觉得耀眼而不刺眼，显然这把刀保管的非常到位。
当她将刀完全抽出后我才发现，这柄名为灭却的刀实际上更类似于华夏的单刃剑。这把刀明显适合突刺多过适合斩击。
“现在这把灭却就叫给你了。”
堇将灭却重新插回刀鞘，然后将灭却递了过来。我结果手后掂量了一番，发现重量和我现在的佩刀差不多，长度的话也很合适。
“而这把，名字叫做‘光刀无形’。”
在看到我将腰上的一对佩刀解下插上灭却之后，堇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将另一把也抽了出来。
无形这把刀的装饰和灭却一样普通，看起来并不华丽。同样的黑色刀鞘上，在足金物的部分却是缠绕这蓝色的缎带，这点就和灭却不同了。
而另外一点这是无形整体微弯，和太刀是一个形状。另外在刀柄的顶端还有着类似金色纽扣一样的装饰物。
接过这把无形后我抽出来看了看，同样是保养的极好，甚至能够通过光滑的刀身映出人脸。
虽然这两把刀一把和华夏剑类似，一把和太刀类似，都不是我惯用的打刀。但是在试了试手感后却意外的发现还不错。所以我也就没有太大的抵抗就收了下来。
“堇，怎么突然送我新的刀了？”
一边将佩刀放到刚才的袋子里，我有些好奇地朝着她问道。
“只是担心普通的刀无法应对现在的情况罢了。没什么特别的意思。”
堇看着我微微笑了笑：“中尉你也知道，我们即将会面对可怕的敌人。即使是特制的刀具，本身能够承受的灵力有限。”
“而这‘神刀灭却’和‘光刀无形’从一开始就是作为灵子刀具打造的，本身具有极为良好的灵子延展性和适应性。在遇到强敌的时候，也能够承受更多的灵力而不发生碎裂的情况。”
“堇……”
虽然堇一脸淡然地说着这些，似乎这两把刀不值几个钱似的。但是工作了这么久之后，我也清楚灵子武器的价格到底是何等的离谱……
“谢谢你。”
在微笑着朝堇到过谢之后，我便带上我的新武器，走向了更衣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