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根擎叶嫩绿、根部紫红色的柔条,分量着实小而轻。
先前……分明还在谢君山手里持着,晃晃悠悠的,视野里便燎起了一圈儿淡淡的毛绒。
她看夜倾如此在意,便把猫薄荷草托在掌心,一一摊开,又往前送了半寸——
好教他瞧个分明。
夜倾却是未接——
但又结结实实朝谢君山手心凑了过去,整个脸几乎都埋在了猫薄荷草上。
不晓得的人如果远远看过去,还以为谢君山双手正满满托着夜倾的下巴。
这个角度,夜倾整张脸尽数交付,生生长在了谢君山手心一般。
这个弧度,瞧着——
甚是饱满纯熟。
柔软的鼻息覆着谢君山的手心,一会儿凉丝丝的,一会儿又热融融的……便生了些带涩的酥痒。
谢君山说不清这种感觉究竟为何。
方寸之间,谢君山心里蓦然生了些乱。
她想调整一番姿势,垂下眼眸,入眼却是夜倾沉凝如水的眉睫。
平日里,夜倾容貌里最让人注意到的,便是黑曜石一般的眸子——
他整个人清冷威峻,偏生一对眸子如幼童般清澈明亮。两种气质中和之下,自持渊重中带了些稚嫩与无辜,天真无邪里又分明威严与残忍傍身——
杂糅着既危险又安全的观感,颇为迷人。
谢君山神思恍惚间,想起来在和宣国第一次见到夜倾时,为其容貌所摄,狠狠心折的事。
但……夜倾比谢君山身量高出一个头都有多,谢君山平日盯着他的脸,光彩全被那一双黑曜石占了大半江山。
眼下,这个角度俯视下去,极难得地看到了他那方睫羽。
才发现——
他的眉睫如柔岚远岫,又如春树新丰,也是极为出挑。
也对——
夜倾的眉毛,眼睛,鼻子,嘴,耳朵。
哪里不好看?
谢君山这边,还在啧啧不已地赞叹欣赏,犯着花痴。
夜倾那边,猝不及防突然就抬起了头——
整张脸毫无保留地冲向谢君山。
顾盼之际,眸里星光点点,火舌跃动。直直对上谢君山的目光。
谢君山避之不及。
“师尊,这个草叫什么名字?我很喜欢,你可以送给我吗?”夜倾调转了语调,相教平时软了一些。
夜倾心道,反正都已经装乖装了一阵子了,这会儿就棍打脸骗过来几根草,也不算亏。
……
虽然心下未存妄想,但谢君山毕竟暗自打望美色,眼睛也算得不那么正大光明的偷觑——
心里,便始终揣着那么点儿……不为人道的心虚。
眼下,她先是被夜倾猛地抬头给唬了一跳,那点儿小心思便被捣得稀烂粉碎。
……一地窘僵无从拾起。
但转念,顾不得思考自己老脸该往哪个地缝钻。
谢君山脑海中陡然一个激灵,面上闪过一丝震惊的神色。
她终于意识也捕捉到了一点儿……之前也觉察到的古怪之处——
夜倾他,竟然对猫薄荷草感兴趣?!
夜倾他,适才情绪不似平时,间或沉郁或亢奋,是受了猫薄荷草的影响?!
记得……他刚才还说猫薄荷草香地很。
谢君山赶紧低头嗅了嗅——
好像,是极稀松平常的味道啊?
谢君山心下盘了又驳,仍是想不出来究竟,却多了一些莫名的猜测。
“喏。”谢君山把猫薄荷草往夜倾手上递。沉吟不到片刻,道:“这个嘛,叫荆芥草。”
——语调柔和,极为平静,让人觉察不出任何拖泥带水的犹疑。
——猫薄荷草,也叫荆芥草。
谢君山暗暗叹了口气,虽是避重就轻,但至少……客观上也不算骗他吧。
夜倾从出现到现在,粗线条如谢君山,也直觉不能把一切简单归为巧合。
他身上,有太多的疑点。但谢君山她现在还瞧不分明——
他究竟想做什么。
越是柔软的东西反而越不易摧折——
谢君山绝不会轻易摧折,她的眼里总会存着一丝曙光。
谢君山以为,有一日,她一定会对他推心置腹无所不谈,她也一定会等到……他对自己推心置腹无话不谈的那天。
谢君山从不喜欢拐弯抹角。但眼下,完完全全的开诚布公……至少,还够不上成熟的时机。
……
和宣国街头。
红袍是个行动派。
不消片刻,便在路边摆出了一副极大的阵仗,支好了地儿。一会儿差人拖来了有耳的鼎,一会儿有人搬来蒸饭的甑子,一会儿又有人搭手搬来几摞深腹大碗。
稀里哗啦的声音并不曾消停,绿雪入耳皆是絮聒烦躁。
绿雪向来对红袍便没多少耐心,见他来来回回数次,这趟回来,罗衣锦缎的衣服前摆还兜了形色不一的筷箸。
一看样子,便是往“好看”这个标准挑的。
……金枝玉叶,当真不知民苦,不懂“朴素”二字,极为肤浅。
直勾勾地剜了一眼红袍,绿雪没好气地嫌弃道:“煮饭能用的锅有一两口就是了,你准备这么多干嘛?还有这些筷子又是怎么回事,你当给人布粥是过家家吗?”
红袍怀着希望而来,一心想为和宣国落难的百姓做点儿什么。绿雪三言两语的嘲讽虽然落在耳中,刺耳不减半分。
但红袍也不似平日那般委屈在意。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嘛。”说话间,红袍卸下了前摆兜着的筷箸。
……咬了咬牙,红袍蓄力从地上提起一袋米跟一袋绿豆,往绿雪怀里给塞了个满满当当。
“害……师尊不是让你留在这儿跟我一起施粥吗?细节不用抠,师弟也别老叉腰说风凉话了,也搭把手……帮帮忙哦。”
“帮帮忙哦”几个字轻飘飘地荡到了绿雪耳里。
绿雪身形一滞,极不自在地往后缩了半步。
眼下的红袍,似乎颠覆了他既有的一些观感——
红袍并没有因为他不客气的风凉话,动不动就红眼睛哭鼻子不说……更没有多理会他眼里的冰刀子。
不仅如此,红袍还拍了拍他的肩膀……往他嘴里塞了一颗细心剥下来的核桃——
香甜酥脆,口齿生津。
——这核桃的味道,偏还不错?
绿雪没想到这会儿又被红袍的话给噎住,挑不出任何错来。
他僵硬地咀嚼着嘴里的核桃,盯着怀里的绿豆跟大米,出了一会儿神。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想明白了轻重,也就利利索索转身准备去煮粥了。
绿雪砸吧了下嘴,回味了下。想了想,又在另一口锅里抖了满满一罐核桃仁儿。
这样一来,绿豆粥跟核桃粥都有了。
只不过……红袍并不知道,绿雪在转身的时候,自言自语地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看你不过是……差生文具多罢了。”
——整这些花里胡哨的过场。
——做饭这些最紧要关键的事,还不是要靠我?
……
和宣国的春日灿阳,照不暖街头一大堆衣衫单薄的难民。
粥香很快四溢……
绿雪又往一锅白粥里撒了一撮儿葱花,一撮儿姜末。乳花簇起,浮冒出一个又一个气泡。
勾得流落街头的人三五成堆地抻着脖子直搓着手,艰难地吞咽着口水。
见大家分明一直死死盯着他们这边,却沉默着缩在不同的堆头里,情绪木讷而复杂,怯怯不敢上前。
……红袍忙挥着手,扯着嗓子,冲这群流浪的难民热情招呼——
“刚出锅,都热乎着呢。大家快来领啊。”
绿雪杵在蒸笼边,听了红袍嗷嗷叫的招呼,默默翻了一记白眼。
可长点心吧!你这样招呼,怕是要发生踩踏了!
于是,绿雪拍了拍刚蒸好的几屉馒头,补充道:“人人都有份,大家排队来领。不要插队不要拥挤,让老人跟小孩子排前头。”
话音刚落,他们临时搭建的摊子前迅速人头攒动。
——队伍歪歪扭扭,活像一条不成形的虫。
……但好在,绿雪补充的内容他们听了一半进去。
双目混浊的老人,以及面黄肌瘦的小孩,被更多人推推搡搡到了最前面。
……
难民的数量远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多。
红袍跟绿雪一起取馒头,舀粥,递碗。忙个没停,浑不在意身上惹了什么脏污。
他的心里,忽然跟这些本来他国异民的人产生了些……境遇相连的感受。
一个小女孩儿得了馒头跟粥,并没有急着离开。怯生生地看向红袍跟绿雪,从兜里小心翼翼掏出来一绿一红两朵小花儿,按照他们衣服的眼色,踮了踮脚,试探性地递给他们。
花瓣尖儿沾着露水,一看,便是刚摘下来的。
“谢谢姐姐,谢谢哥哥。”
红袍低头出神地看了下手里那朵红色的鲜嫩小花儿,本想解释自己也是哥哥,但话到嘴边,又觉得好像没有什么必要了。
珍而重之地把小红花别在衣襟。
绿雪摸了摸小女孩的头,难得的温言道:“谢谢小妹妹,不过,我旁边这位,也是哥哥,不是姐姐哦。”
天底下还有这么像漂亮姐姐的漂亮哥哥啊。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似信非信道:“我前几天也遇见过一个漂亮姐姐,她给了我一个肉包子,还说以后尽量让我们都能吃上饭。原来善良的好人,都长得这么好看啊!”
随身递肉包子,还能说这种话的,除了谢君山,还能有谁?
绿雪跟红袍对视了一眼,笑了笑,极难得的默契,几乎同时异口同声道:“你说的那个漂亮姐姐,她是我的师傅。”
小女孩摇了摇头,更加茫然了。
——眼前这个漂亮姐姐不是漂亮姐姐,而是漂亮哥哥。她理解不了,也就算了。
——但几天前她碰到的那个漂亮姐姐,看起来分明很年轻啊,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师傅。他们肯定是逗她玩的。
而且,她后来还看到,几天前的那个漂亮姐姐跟一个比她更漂亮的玄衣哥哥在一起,两个人极为般配。
好看的人果然都成双成对呐。
漂亮姐姐若真是眼前两个哥哥的师傅,那比漂亮姐姐还好看的玄衣哥哥,难道是这两个哥哥的师丈吗?
“让让,前面还在啰里八嗦个什么。”
十来个耸肩佝背的人不耐烦地往前窜,一手把小女孩撂到一边。
馒头滚在了地上,灰溜溜地转了两个圈。热烫的白粥打翻了一半,落在了小女孩手上,她当即忍不住痛得惊呼出声。
红袍眉头一皱。
“不是让你们排好队,不要拥挤,一个一个来吗?”
红袍把这些人当成排队领吃食的难民中的一员,以为他们不遵守秩序跟约定。
语气便不自觉地转了怒意。
“排队?你当打发叫花子呢?武三你听到没有,他们把我们当成这些卑贱的难民?”
叫嚣的那个人带着浓厚的酒气,口眼歪斜,说话的时候,下巴往下直挂……看起来算是这几个人里的领头大哥。
被他点名的武三生得面部阴沉,泛着油光,尤其那酒糟鼻,像马上就要融化滴落下来的烛油。
武三从案上顺手捏起一颗还未剥壳的核桃,举过头顶,众目睽睽之下轻轻一握——核桃碎为齑粉。
红袍盯着对方的脸,怒不可遏道:“你……你竟然浪费粮食。”
红袍已是气极,说话也磕磕巴巴起来。
他腾挪了几步,把小女孩拉到自己身后,小心翼翼擦拭她的手,从怀里掏出来药膏,剜了一块下来,仔仔细细地涂抹。
红袍涉世未深,还没明白这些人不止是来砸场子的,抓不住重点……才能在这个时候还拿“浪费”说事。
绿雪本来面上一沉,看到红袍不嫌事多,把那千金难得的金疮药众目睽睽之下拿出来,生怕自己还不招眼前这些人惦记一样——
气得心窝子疼。
再看一眼红袍,这个时候天真地把金疮药塞到小女孩手里。
啊!眼珠子也疼。
这么爱露富,你就没听过积财丧命的话吗?
果然,为首的那个口眼歪斜的人对着那盒金疮药,露出了贪婪的眼色,就差口水没直接流出来。
“想不到啊想不到,我们本来只是来收保护费。老天开眼,想让我们发一笔横财,让我们遇上了你这个金疙瘩。”
“金疙瘩”红袍不明所以,但心里莫名升起了一些紧张与不安。他转身向绿雪的方向——
“师弟,他们的话我怎么听不懂。这个人说收什么保护费,我们又不是做生意。而且,他们看起来也不像官府里的人啊?”
见过蠢的,没见过你这么蠢的。
这个时候,你终于反应过来……想起来问我了?
这些人怎么可能是官府之人,一看就是小有组织的地痞流氓罢了。
绿雪沉声扫了眼面前——
看衣着打扮。
跟这两个人一伙的,至少有十来个人,他们身上不是拿着棍,就是带着刀。队尾似乎还有一堆人,在跟他们递着眼色,想来是他们的接应。
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好虎架不住群狼。
绿雪虽然力气很大,但毕竟没系统学过拳脚功夫,打架也没什么章法。今日,他一样也没有多少把握。
脸一垮,心凉了半截。
绿雪来不及讥刺……从傍身之处不动声色捡起一根烧火的篾棍,直挑眼前离他最近的那个口眼歪斜的带头大哥。
……带头大哥膝盖受了篾棍带起的劲风,啪的一声重重摔倒在地。
门牙也磕了出来。
“妈呀!老子今儿个要弄死你们!”带头大哥酒气弥消,鬼哭狼嚎地叫。
就这会儿功夫,绿雪眼睛一闭,抓紧时间朝红袍吼道:“快点滚!给老子滚到医馆去……圣药仙尊或者白鹤仙尊,小照姑娘。随便哪个搬来都可以!”
——他今日不看黄历,跟一脸自信的红袍选择一道出门,是他这十几年来,做过第二次最错误的决定。
——至于上一次,是七八岁那年,没有阻止父母救红袍,让他们白白丢了性命。而红袍顺利逃脱后,却连头都没有回。
他答应了师尊,会帮忙看着红袍。他虽然跟着买了米面食物,但不该使性子,嫌红袍麻烦,不跟着他去采买用具——
让他不知道在哪儿露了富,让这些狗杂碎闻到了腥,循着味儿而来。
——也不知他们一家造了什么孽,上辈子欠了这个祖宗多少,今生才会沦落至此,命都折到他手上。
绿雪盯着红袍的方向沉默不到三秒,眸闪过一丝凉薄,也不知道是恨意还是笑意。
……狠狠别开脸去。
脚步一溜,后退几尺,把众人的注意力再次引开。
……
红袍听到绿雪这一声吼,再是不谙世事,也如兜头冷水砸下——
瞬间清醒了过来。
那个叫武三的迅速跟绿雪缠斗在一起,他会一些功夫,咔擦一声,讨巧地折断了绿雪手里的篾棍。
那是绿雪手里唯一的武器。
绿雪索性揎拳,拳风朝着武三的面门直直劈去……武三瞬间鼻青脸肿,目眦尽裂,暴喝一声。
地面受此力度的拳风,跟着也坍塌开裂了一片。
后面跟着的那些喽啰见老大老二接连都吃了亏,哪里肯咽得下这口气,抄起手里的刀剑跟棍,直朝绿雪扑过去。
绿雪双臂一振,生生劈开了数道剑气。
凌空倒翻,踹开了几根棍子,脊背贴上一棵树干。
……
——不行!!
——时间刻不容缓!!
——人太多了!得快去搬救兵才行!!
大家杀得眼红,瞬间都没反应过来。他们最开始的目标,分明是金疙瘩红袍,而不是一身穷酸样儿的绿雪。
之前排队领粥跟馒头的难民,已经抱着头,吓得四散逃开。
面前的路反而空旷了不少。
红袍一咬牙,抄起小女孩,拔腿就往医馆的方向跑。
跑着跑着,不知为何,红袍脑海里挥之不去小时候自己追逐小猫,几乎被歹人设计,又被一对贫民夫妻救了的画面。
他那个时候明明知道,那对夫妻救了他,绝对不会被敌国歹人放过。他甚至好像听到了他们在他身后哀嚎呼救。
但他太自私了,以自己太小太害怕又太无能为由,只顾着自己跑开。
连头也没回。
那是他最惨痛的梦魇,也是他唯一的噩梦。
他后来被路过天心国的战星晚救了的时候,嘴哆哆嗦嗦了好半天,也不敢开口提及那对夫妻的事。
所以,自那天起。
——他渴望跟战星晚一样拥有能够救人的武力。
——他把自己锁在皇宫的幽墙内,没日没夜地剪挽剑花的金箔大将军。
——他渴望天心国能出现一座武神庙。
——他希望天心国的武官武将能够得到更高的地位。
再后来,他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幸运。
他遇到了曾任武神的师尊谢君山——
她威风凛凛力大无穷,她赠他“威武”,授他剑法心诀。
“威武”?!
剑法心诀?!
红袍胸口剧烈起伏不定,一颗心都要活跳出来。
——我有“威武”跟剑法心诀,我为什么要跑???
——就算我没有“威武”跟剑法心诀,现在的我,为什么要跑???
红袍心下一定,一挑眉,放下小女孩儿,干脆利落祭出“威武”。
剑刃一转,果断折返。
……
刀光剑影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绿雪被这堆人缠得极烦。这群人拼的是人海战术,一个甫一踹开,另一个就又锲而不舍地扑了上来。而且阴辣地很,见他左手臂有旧伤,刀剑跟棍都上了,齐齐对他左手臂发难。
要是背后这棵树够大就好了,搬起来,砸也能把他们砸个半死。
绿雪走神一会儿间,便被揍得跟猪头一样的武三捉住了破绽。武三手上一拧,一寸寒光笔直刺出,直取绿雪咽喉。
“噌”。
一阵清越剑吟挑开寒光。
……那寸袭击绿雪的寒光瞬间被整齐拦腰截断。
回神过来的绿雪一脸不可置信,这就是他看不上,但红袍一直显摆的“威武”?
清越明朗的剑刃闪烁着肌肤胜雪,容色如玉的少年……深渊一般的眼眸。
——那双大多数时候氤氲含情的桃花眼,此刻分明有了不同的内容。
绿雪瞳孔一缩。
能长成这个娇滴滴的红孔雀儿样的,还能有谁?
绿雪手里动作没停下,掌心一振一翻,再朝武三面门迎去。
绿雪打了个激灵。他一个人在这儿单枪匹马的时候,分明都没有这么紧张。
考虑了下脚程,红袍来回医馆不可能这么快。
关键的是,他眼下孑然一身。身边没有任何一个可靠的救兵。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他跑了一半又后悔了,自己折了回来。
“真他妈见鬼了!”
绿雪从最初的震惊里恢复过来,罅隙间分出了一点心神,皮笑肉不笑地冲着红袍倒着竖了个拇指。
绿雪:“你跑来送死?”
红袍:“不,我来救你!”
绿雪:“你要是救不了呢?”
红袍:“那就是我学艺不精,我认栽。大不了我们两个今日都命丧于此。反正师尊她肯定会为我们两个报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