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聂思远酒劲没散,大着舌头,晕晕乎乎地跟眼前的小少年勾肩搭背,发现对方虽然才超过他肩膀,但身高其实窜的很厉害。

最开始碰见小哑巴的时候,那还是个小萝卜头呢,就是那张脸,还是普通到扔到人堆里他都分辨不出来的模样。

小哑巴被他又说的小脸通红,吚吚呜呜地挣扎着。

聂思远本来是逗他,见他这副模样,顿时心里有点痒,恶狠狠地狞笑两声。

“跟爷回家吧,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小哑巴脸色微变,看着眼前不正经的青年,挣扎得更厉害了,眼底满是柔光破碎后的崩溃和无力。

聂思远盯着对方幽怨的眼神,终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终于松开了手。

“逗你玩的,看你吓的。”

小哑巴呆呆地抬起头,就见满身意气风发的少侠笑容灿烂。

“不愿意当童养媳,那我以身相许,你来当个上门女婿怎么样?”

这下小哑巴彻底惊呆了,脸上爆红,脖子也红的透透的,像是被人欺负了狠了,连眼角都泛着红。

他站在那动也不动,悄悄攥紧了聂思远袖子,嘴唇轻颤。

看着那副活像被恶少欺凌的模样,聂思远感觉自己可能逗过了头,良心有点痛,轻轻地咳了一声。

“你别哭啊,我不逗你了。”

小哑巴怔住,抿了抿唇,掩住眼底的失落,抬脚踹了他一下,没用力。

聂思远嬉皮笑脸地贴上去,又跟他勾勾搭搭。

“许久不见,上次也没来得及谢你,咱俩上去叙叙旧。”

聂思远勾勾搭搭地把人拽上了杏花天的房顶,这次小哑巴倒是没再挣扎,一直不错眼睛地看他,乖得不行。

聂思远心里发软,算一算年纪,那个跟他死缠烂打的小魔头其实小哑巴年纪相仿,可一对比,怎么区别这么大呢!

他噼里啪啦地讲着他这些年见过的人和事儿,嬉笑怒骂放荡不羁。

“家里总催着让我回去,我才不回!这天大地大,任我闯荡,为何非要困在云岭之中?”

“仗剑安天下,荡尽不平事!”

“我要成为真正的大侠!”

不知道哪家在放烟花,砰地一下绽开,照亮了整片夜空,

在一片华光璀璨下,聂思远猛地灌了口他最爱的酒,抽出剑挽了两个极漂亮的剑花,直指前方,开始发癫。

“看没看见,这就是江湖!我的江湖!”

那小哑巴也由着他撒酒疯,又怕他空腹喝酒伤了胃,还递过去一包糖炒栗子。

聂思远回头,就见那人弯起的眸子灿若星辰,甚至压住了满城灯火

那一年,他十八岁,身轻如燕,仍是逍遥浪子。

三个月后,聂家家主病亡,夫人同去,从那之后江湖中便多了一个老成稳重,滴酒不沾的聂家小家主。

从那之后,他们虽再未见过,但一直有书信往来。

四个月前,他与封琰定下比武之约,突然收到了小哑巴的传信,说有要事当面相告。

可聂思远去的时候,屋内早已没了人影,只剩下半包散落的糖炒栗子和墙上触目惊心的血迹与刀痕。

满墙的鲜血看得聂思远心惊肉跳,他一寸一寸地检查过那墙上的痕迹,最终确认正是封琰的惊煞所留。

起心动念,惊动十方神煞。

封琰的刀是江湖排名第一的凶器,留下的痕迹也是独一无二,聂思远与他交手多次,不可能认错。

只是封琰为什么要杀小哑巴?又如何得知他们要见面的事情?

本来聂思远想要在断魂崖上问个清楚,结果当时封琰疯了一样地想要他的命,根本就不给他问话的机会。

看着满地滚落的栗子,聂思远死死地攥紧拳头,手背青筋毕露。

小哑巴的死,他一定要个交代。

不过封琰实在敏锐,若他贸然去问,让对方警觉,咬死不认,那就麻烦了。

他蹲下身子,小心地将滚落四周的栗子都给捡了起来,只不过因为还发着烧,刚刚低头便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前面栽了过去。

就在这时,封琰端着吃的走了进来,聂思远这一扑,正好扑在了他腿上。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间气氛有些诡异的尴尬和暧昧。

“......大公子有话直说,不必如此”

封琰拎着个巨大的食盒,稍稍抬腿,聂思远身子就轻飘飘地被提了起来。

他面不改色地拍了拍衣服,继续与他虚与委蛇。

“刚刚不小心将栗子给洒了,想捡起来。”

“让人直接扫出去不就行了。”

封琰随手将东西放下,熟练地将聂思远抱起来放在凳子上,然而聂思远搂着他的脖子,却没有放开的意思。

封琰挑了挑眉,不知道这人又要搞什么名堂。

“毕竟是封教主的心意,我不舍得让人就这么扫了。”

封琰心里冷笑,斜斜地看着他在那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有话直说。”

聂思远顿了顿,皱眉:“如果是对着思远,你也这般没有耐心吗?”

封琰冷哼,颇为傲娇地抬了抬下巴。

“跟那个蠢货,我会直接说,有屁快放。”

聂思远莫名被骂,气得暗暗咬牙,也懒得跟他再继续装腔作势。

“还有三日,沧海门大婚,我想去。”

封琰满脸疑惑,撑着下巴看他:“只要你这小身板扛得住,你想去就去呗,我又没关着你。”

聂思远感觉跟这狗东西说话实在糟心。

“那能劳烦封教主一同前往吗?”

封琰更疑惑了:“人家成婚,你拉我去干什么?上门送礼?”

他撇了撇嘴,将头转了过去,脚一下一下地刨着地,语气幽怨。

“我才不去,又没人跟我成婚,光看着人家大喜,给自己找不痛快,还得白搭一份贺礼。”

成婚成婚,这狗东西满脑子都是那事,想成婚想昏头了是不是?

聂思远气得眼前阵阵发黑,心里不断告诉自己他现在还需要仗着这狗东西的势力自保,还不能翻脸。

“如果是我想给他们找不痛快呢?”

“那你去呗。”

封琰笑容满是恶劣:“只怕大公子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聂思远再也忍不住了,抄起手边的一颗糖炒栗子直接朝着他的脑袋砸了过去。

封琰反手接住,低头轻笑了一声,终于不再逗他。

“你惹事,想拽我给你兜底?”

聂思远冷着脸不搭理他,封琰坐在他身边,随意地将食盒里的东西拿出来一件件摆在桌上。

“这事其实也简单。”

“如果要我成婚,那就不必说了。”

聂思远虽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可却得考虑聂家和堂兄的名声。

江湖中好龙阳的人不少,但依然不被接纳,敢明目张胆成婚的更是从未有过。

封琰和魔教不要脸,他聂家还要。

封琰目光微微黯然,随即又立刻恢复如常,“那事大公子不愿,我自然不会逼迫,我要让你做的,自然是本就在交易之内,你能做到的。”

聂思远怔住,眼里有些疑惑。

“你到底要我干什么?”

封琰平静地将筷子递到了他手上,勾了勾唇:“天气渐寒,孤枕难眠,若我帮你兜底,事后你替我暖床如何?”

聂思远沉默,嘎巴一声捏断了手里的筷子。

“封教主没说笑?”

聂思远将掰断的筷子放在一旁,深深地看了一眼封琰,却发现对方说着话的时候丝毫没有玩笑的意思。

“就我现在这身子,你不怕我死在床上?”

封琰看了看他手里断成两节的筷子,不禁再次冷笑。

“暖床罢了,又不做别的,如何就要了你的命?你就算身子娇弱,也别动不动就拿此事来吓唬我。”

他撑着下巴,似笑非笑。

“再说,若你身子不适,我在身侧也能照顾你啊。”

聂思远沉默,倒是不担心他真的会做什么,只不过想到要与这狗东西同处一室,心里有些说不出膈应。

封琰眼里透着十足十的恶劣,自然知道他心里所想。

“大公子如果不让我安心,我又如何替你办事?”

聂思远皱着眉挣扎了片刻,最终心里一横:“也不是不行。”

当初与这狗东西做交易的时候,就该预料到有这一天,横推竖挡的反倒显得矫情。

他抿着唇,低声道:“不过你要晚上偷偷的来,不能让我爹他们知道。”

什么叫偷偷来?还不能让人知道?

封琰笑容凝固,总觉得这话听起来怪异,搞的像他们在偷情一样。

可想一想这些年的求而不得,封琰暗暗地把筷子中间咬出了两个牙印。

“知道了,吃饭吧。”

聂思远没想到他这回竟然这么好说话,有些意外,伸出去的筷子顿了顿,不知道想什么又皱起了眉。

“之前就忘了问,沧海门是要跟哪家联姻?”

他们的掌门于松成与父亲同龄,也算故交,只不过那时沧海门还势力薄弱,所以父亲和自己活着的时候始终对其颇有照拂。

没想到在自己出事之后,第一个反咬聂家的便是他们。

聂思远低三下四地求着封琰与他同去沧海门,就是要杀人立威,让所有人都清楚封琰的立场,别乱站队。

所以他必坏这门亲事,只可惜要让那新娘子无辜受累。

“是沈韶卿。”

啪。

聂思远筷子掉了下去,却顾不上捡。

“谁?”

“江湖第一美女,沈家的大小姐,沈韶卿。”

封琰面具下的俊脸拉的老长,硬生生地把那句你的老相好给咽了下去,终于嘎嘣一声咬断了筷子。

“是她啊。”

聂思远偷偷地瞥了眼某人不太好看的脸色,笑得意味深长。

诶呦喂,竟然还是封教主的老情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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