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杨玉儿痴痴地目光中,苏寒抬起酒坛,仰天痛饮,饮毕朗声念道:“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诗句虽短,但却把心中的沉痛,精神上的痛苦,完完全全的展现出来。
杨玉儿不禁浑身汗毛竖起,后颈起了一阵鸡皮疙瘩,看向苏寒的眼神中,无比复杂。
苏寒站起身,一口将酒坛里的烈酒饮尽,双颊泛红,摇摇晃晃的站不稳脚步,已是酩酊之态。
不知是酒水还是泪水,亦或是二者混合,打湿了他那清秀的脸颊,苏寒双目迷离,泪光中,浮现出凌玉香绝美的脸颊,他遥遥伸手,却无法触及,心中悲痛难掩,继而将没念完的诗句轻声唤出: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没有撕心裂肺,没有哭喊,一切悲痛之情,被这短短几句诗展现得淋漓尽致。
院中的杨玉儿顿时一个激灵,此时的她,能够清楚的感受到那种无边的落寞孤寂,看着那站在屋顶拎着酒坛的少年的背影,忽然生出了一种想要保护他的冲动。
“主人,小公主哭了。”冥皇玺的声音在心中响起,打乱了苏寒酝酿的情绪。
原本是为了解释误会,可演着演着不觉就入了戏,苏寒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一回头,只见杨玉儿满眼是泪的看着自己,眉宇间透着心疼的神色。
苏寒从屋顶落下。
“见过公主殿下。”声音稍显沙哑,让人一听就能察觉到他刚哭过。
杨玉儿柔声道:“苏公子请节哀,贵夫人在天之灵,想必也不想看到你如此自苦。”
“公主请。”苏寒点了点头,收拾了一下情绪,邀请杨玉儿进屋叙话。
……
金山东郊,双桥镇。
三天前,双桥镇出现一只恶鬼,屠了镇长、县官及镇上一商户满门。
京兆府上百官兵前来捉拿,伤了一大半都未能将其捉住,无奈求到花神宗寻求帮助。
陈寒食受凌天香之命,率花神宗七名弟子前往双桥镇安抚受了惊吓的平民,以及联合京兆府商讨对策。
“吕枫,男,二十三岁,一年前因骗了双桥镇于姓商人纹银十五两被当地县衙判监刑一年,今年十月放出来,十一月因家中老母亡故,一时经受不住,自刎于家中。”陈寒食念叨着文书上的内容,接着将其卷了起来,一把砸在县衙师爷的脸上。
“忽悠鬼呢?!”陈寒食呵斥道:“自刎于家中又怎会怨气冲天,杀光三座府第?!再不从实招来,我先拿你开刀!”
“不敢不敢。”戴着个小眼镜,贼眉鼠眼的师爷慌忙接住文书,躬身道:“这吕枫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整日在乡镇里游手好闲,坑蒙拐骗,有次骗了于老爷十五两银子,于老爷反应过来后,就派人上门讨要,谁知那吕枫不知好歹,扬言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于老爷家的那些下人气不过,就把他给打了一顿,期间其母上前推搡,被于家下人打伤了手指。
于老爷报了官,把吕枫告了进去蹲监牢,次年十月,吕枫老母从高处摔落,不治身亡,随后吕枫就在家中自尽了,七日后就变成恶鬼回来报仇了,事情就是这样,在下没有半点隐瞒啊。”
陈寒食闻言踱了两步,脑中思量着这件事情。
陈寒食问道:“吕枫老母是从什么地方掉下来摔死的?”
师爷回道:“吕枫家屋顶漏水,其母王氏爬上屋顶修缮,不慎跌落。”
“茅草屋二丈不到,怎会直接摔死?”陈寒食皱眉喃喃道。
“老妇年迈,又是普通人,哪经得住摔。”师爷解释道。
“不对,你放才说,王氏的手指被于家下人打伤过是吧?”陈寒食问道:“伤得如何?”
师爷闻言有些讷讷,怯声道:“也就,也就断了七根手指。”
“断了七根手指?!”陈寒食惊了:“折断还是砍断?”
“砍……砍断。”师爷回道。
“畜生,畜生啊……”陈寒食咬牙道:“混蛋!”
“王氏年迈,且是女性,他们怎么下得去手的?!”陈寒食为之气愤,来回踱步,片刻后似是想到了什么,恍然道:“王氏从屋顶摔落,想必是因为手掌残缺,抓不住东西,所以才会咕咚到地上,而出狱的吕枫定是想明白了这一点,才会有这么大的怨气。”
说到这里,陈寒食皱眉道:“可他杀了于府还不行,为什么连镇长一家和县官满门也不放过?除非这两人也都欺负过他。”
他看向唯唯诺诺的师爷,逼问道:“再不说实情,不用吕枫那恶鬼来,我就先捏断你的脖子,快说!”
师爷顿时破防,跪倒在地哭喊道:“不关我的事啊!都是镇长和县老爷谋划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
“原来如此,我说这吕枫怎么会从一个普通人突然变成这么厉害的恶鬼,原来是这样。”
经过师爷的坦白交代,陈寒食得知了整件事情的过程,恍然喃喃道,旋即又被一个问题困扰。
“既然仇人都已经被他杀光了,老少一个没留,为什么还要继续为恶,难道这件事情还有谁参与了,而我还不知道?”
正疑惑时,县衙掀起一阵阴风,黄昏之际的县衙顿时变得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县衙官兵举起火把,却被那站在屋顶的一道黑影吓了一个趔趄,跌倒在地,慌不择路的逃离。
“吕枫,是吕枫!恶鬼又来杀人啦,大家快跑啊!”
手持执法棍,平时耀武扬威鱼肉乡里的衙役们,此时像是一只只受了惊吓的野狗一样慌不择路的到处乱窜,整个县衙乱作一团。
陈寒食举着火把,冲着那道黑影喊道:“吕枫,吾乃花神宗弟子,你有何冤情尽可道来,神宗自会替你做主,你万不可再伤及无辜!”
“替我做主?伤及无辜?”黑影中传来低沉沙哑的声音,只听吕枫冷笑两声,咆哮道:“老子被冤枉的时候你们在哪?!老子被屈打成招的时候你们在哪?!老子被关在牢里吃馊饭的时候你们在哪?!老子全家死光的时候你们他妈的又在哪?!”
“你们不就是想要这块玉么?”吕枫一把将脖子上挂着玉佩摘下,在手中一掂,玉佩旋即化作一柄九尺长的长矛,接着毫不犹豫将之朝着下方的陈寒食投射而去。
“老子给你!”
“布阵!”
一众花神宗弟子纷纷摆出防御架势,联合起来布下一道阵法。
九尺长矛眨眼即至,瞬间穿透阵法,没有引起一点波动,接着在众人睚眦欲裂的目光中,贯穿了陈寒食的身体。
“哈哈哈,够本!”吕枫疯狂大笑,从高处落下,一把抽回长矛,展开了第四场屠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