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之后,被一根马鬃悬挂于虚空之中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最终还是落了下来。
血溅五步，与惶惶不可终日相比，哪个更划算些呢？
芭芭拉·戈登,GCPD的局长吉姆·戈登之女,也是蝙蝠少女。此时她慵懒地擦着还在滴水的头发，穿着一件柔软的棉质T恤，舒适而微微疲惫地靠在沙发上。
看起来就是普通却让人忍不住喜爱的邻家女孩模样。
自从小丑越狱,哥谭夜晚就开始戒严，再加上还要追查毒藤女、稻草人和小丑女等人的下落，GCPD的警力顿时吃紧。戈登回家也越来越晚了,经常凌晨三四点才到家。
迪克最近也忙着往哥谭跑，但是就连中午和芭芭拉吃一顿饭的功夫都没有。
芭芭拉也是忙里偷闲,才能稍稍在家里休息一会儿。她手上的指甲油都掉了一片，很久没补了。眼下等着头发晾干,便准备穿上蝙蝠少女的制服,隐入夜色之中。
也算是另类的约会了吧？
毕竟，想要做披风斗士，总要有所牺牲。再说了,为了保护那只披上黑羽毛混进蝙蝠堆里的小燕子，忙几天也是值得的。
她心情愉快地轻轻哼着歌，把一旁放了好几天没看的电子书拿了起来，随意地翻看着。
可惜，还没看几页,门铃就响了起来。
听到门口的响动，芭芭拉放下手中的书,看向门廊,目光稍显疑惑。现在才晚上九点多,按理说戈登不可能回来，那又会是谁呢？
门铃还在催命一般响个不停，而门外的人似乎非常有耐心似的，并没有焦躁地反复按动门铃，只是在铃声结束时，才不紧不慢地按下按钮，召唤起另一阵尖锐的鸣叫声。
吵得芭芭拉头疼。
她扭头朝门口大喊道：“不买房子，不订牛奶，不要保险！”
她确信自己的声音大到足够让外面的人听到，但对方没有任何停顿，还是在一下又一下地按着门铃。
她起了些许警惕之心，缓缓起身，走近门口：“外面是谁？”
“送披萨的。”外面的男人拉了拉帽檐，但语气很是轻快，似乎刻意把声音压得又低又轻，他把披萨盒在猫眼前展示了一下，“看呀，还热着呢！”
“谁让你来的？”
“嗯……我确信这上面写的是‘戈登先生’。”男人摸了摸下巴，看向披萨盒外部的便签，但从芭芭拉的角度，无法看清上面的字迹。
难道是老爸给自己点的外卖？为了让她把没收的烟还给她？
芭芭拉有些不解，但开始拉开了门。
在拉开门的同时，她也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结果，对方并没有袭击她，只是立刻把那个16寸大披萨盒塞到了她怀里。
芭芭拉感受着手里的披萨纸盒，重量不对，很轻，温度也不对——是冷的。她打开披萨盒时，那个男人也顺势挤进了屋内。
大大方方地观察着芭芭拉的起居室。
同时，芭芭拉先是猛地拉开披萨盒，发现里面放满了……
照片。
沾满血迹的照片。
“喔，这张拍得可真不错。”男人背对着她拿起一个放在桌子上的相框，里面是芭芭拉和戈登局长的合影，妙龄少女笑得极为灿烂。
芭芭拉当机立断，把披萨盒丢在一边，迅速摸向自己藏匿着备用电击器的立柜：“你是谁？”
对方肩膀微微颤抖起来，似乎正在憋笑，然后“噗”得一声笑出了声，随后便是张狂而聒噪的仰天大笑声。
“哈……哈哈哈哈！我是谁呢？”小丑转过身，把一张缝合到脸上的男人脸皮撕了下来，针线缝合处血流如注，他脸色巨大而恐怖的笑容却丝毫不减，声调高亢而尖锐，“我是谁？你们最亲爱的朋友，一个讲笑话的人！”
他摘下头上的棒球帽，露出一头枯草般的惨绿色乱发，随后夸张地鞠躬，做出一个弯腰行礼的姿势。
“小丑！”
芭芭拉瞳孔骤缩，在小丑瞄准她之前，迅速按下了隐蔽之处的蝙蝠侠呼叫器。
“嘘……”
随后，便是保险栓被拉开的声音。小丑漫不经心地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下巴，瞎比划了一通之后，单手瞄准了芭芭拉。
啪。
枪口吐出一缕滑稽的火苗。
……
“好玩吧！”
小丑也不在乎芭芭拉的反应，自顾自地笑得前仰后合。
小丑：“这是老约翰死前卖给我的。”
“让我告诉你当时的情况有多好笑……”小丑从容不迫地说，漫不经心地踱着步子，芭芭拉则顺时针和他兜着圈子，与他对峙，“他从柜台里抽出一把枪。对准我，紧接着，啪！哈……！是打火机！你得原谅我这点小小的嫉妒心，没办法容忍比我还优秀的喜剧表演大师存活于世。”
芭芭拉的心理压力极大，冷汗浸湿了脊背。
她不可能转身就跑，她也绝不可能跑得掉。她只能赌，赌自己能不能拖延到蝙蝠侠到达。
“这一点都不好笑。”芭芭拉冷冷地说。
小丑脸色扭曲的笑容似乎僵住了：“是吗？”
芭芭拉抓住机会，低喝一声，用尽毕生所学，以闪电般的速度攻向小丑，将绿头发的男人击倒在地。
小丑发出一声夸张的痛呼，芭芭拉毫不犹豫地冲向窗户的方向，意图从窗口翻跃而出。
只要隐入黑夜，拖延足够的时间，安全了。
一声响彻夜空的枪响，将时间停滞，将血液逆流，将鸟儿扯下天空。
芭芭拉跌落在地板上，剧烈的疼痛伴随着麻木感蔓延开来，血液在吸水性极佳的上衣上晕染开来，很快遮掩了那个正中脊椎的小小孔洞，她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双腿失去了知觉。
血泊淌开。
芭芭拉逐渐失去力量的手指还在顽强地扒着地板，试图离小丑远一些。
“这个段子怎么样？”小丑视若无睹地走过来，弯下腰，得意洋洋地炫耀手中的枪，“这把是真的！”
芭芭拉啐了一口血，冷冷地看着面前的疯子。
小丑耷拉下眼皮瞧了她一会儿，极度夸张地大声叹气：“唉～”
随后拽着她的脚踝，将对方拖到沙发前。
自己悠然地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
“小丑叔叔有很多好点子，”他说，“你瞧，我们有那——么多时间，可以一个一个讲给你听呢。”
“蝙……蝙蝠侠……会……”芭芭拉吃力地说道。
“噢，”小丑高高地挑起眉毛，剔了剔指甲，不以为然道，“我正等着他呢！不过，就让我们先别管那只可爱的小蝙蝠了，你来听听这个，有两个男人走进酒吧……”
芭芭拉眼前的景象逐渐被失血导致的黑暗所取代，小丑的声音变得越来越遥远，最后，终于淡去，再不可闻。
她陷入了宁静的黑暗。
……
“铃铃铃……”
韦恩庄园的电话响了。
小丑的出现将引线点燃，在蝙蝠侠离开时她几乎看到了他身上燃烧着的愤怒。
他们都被耍了。
小丑向来随心所欲，本来就不是典型的预告型连环杀人犯。他的预告可能只是随心所欲，利用了蝙蝠侠对燕子的重视，玩弄了他们所有人。
芭芭拉……
出事了。
柏娅举出了很多有力的证据来支持自己的论点——蝙蝠侠他们应该带上她一起去，而不是把她丢在韦恩庄园！
但她还是被留在这儿。蝙蝠侠听不进去任何话。
“铃铃铃……”
电话还在响。
柏娅说不准是谁，阿尔弗雷德在蝙蝠洞，其他人——除了不知所踪的杰森，几乎是全员出动。任何与家族有关的人，都不会拨打韦恩庄园的固话。
这铃声响过几次，在柏娅的印象里，要么是布鲁斯的旧情人们还试图发展出一段基于美元的浪漫关系，要么就是来自韦恩集团的律师或董事之类的。
她现在没心情理这个，负罪感都快要把她吞噬了。
种种可能性都在表明芭芭拉需要她的急救，而且小丑在那儿——这恰好又是蝙蝠侠不准她出去的理由！
黑发少女穿着制服，在走廊里一圈又一圈焦虑地转着。
最后，她接起了电话。
“你好……？有人在听吗？”
令她没想到的是，对面响起的竟然是一个弱弱的女声。
稍微有一点点的耳熟，但想不起来是谁。柏娅扫了一眼来电显示，这个电话居然来自已经出国旅游的格林夫妇家。
“你是谁？”柏娅问道，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我，我是珍妮·格林，”对方的声线有些不稳，听起来非常不安，“我在电话下面看到了这张纸条，爷爷说需要帮助的时候就打这个电话……有人能来一趟吗？911打不通，哥谭已经是一团乱麻了，这里……”
珍妮顿了一下，声音带上哭腔：“这里很不对劲……”
“你怎么会突然回爷爷奶奶家？”柏娅问道，“你必须尽快离开，那里很不安全。”
珍妮·格林，柏娅开始在脑海中搜索这个名字，印象不算深刻。她耸肩把电话夹在耳边，随后回到房间打开电脑搜索了一下有关珍妮·格林信息。
她发觉照片上那年轻的面孔颇有几分伯伦翠太太的神韵，紧接着，更多记忆被翻了出来。
在之前毁灭日入侵大都会时，这个小护士还代表哥谭医院去到大都会帮忙，给柏娅打过下手。
如果提姆见到她的照片，肯定能一眼认出这是哥谭医院的那个狂热的德雷克迷妹，而且她的推特里还充满了不可言说的限制级小短文。
珍妮·格林，格林夫妇的孙女。
柏娅从没打探过格林夫妇是否育有子女——如果他们愿意，自然会与她分享，如果不愿，那么问了也只是徒引忧愁。现在，她则从蝙蝠洞的资料里得知格林夫妇的儿子在一次坠机中去世，珍妮是他留下的唯一一个孩子。
如果珍妮出了事，她必定良心难安。
系统：你没觉得这个时机太巧了吗？
柏娅轻轻叹气：“是啊。”
小丑最终还是找到了突破口。
对一个超英来说，拥有愈多朋友，就拥有愈多弱点。他们卑鄙的敌人会将毒手伸向亲朋好友，报复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种种血案已经证明了这一点——伤害好人可比伤害恶人容易多了。
杰森也是由于同样的缘故而远赴他乡……
客死他乡。
最经典的招数，总是屡试不爽。
不管怎么说，现在小丑并不在格林夫妇家。
即使小丑要赶过去，也至少有四十分钟的路程，更别提还有几乎整个蝙蝠家族在路上阻击。
“你能再详细描述一下你那边的情况吗？”
“爷爷奶奶出去旅游之后，我突然收到了一封信件，里面只有一张我的照片，地址显示就是从他们的房子寄来的，”珍妮深吸一口气，解释道，“我就想来看看……结果发现门锁是坏的，我一关上门，就、就再也打不开了。窗户，后门……全都打不开！”
“而且……”珍妮恐惧地看向布谷鸟时钟。
原先是鸟儿的位置，此刻却被冰冷的红色倒计时所取代。失去电力的老房子里，仅有这一点些微的红光在闪烁着。
“而且，房子里、房子里有炸弹。”
“倒计时还有多久？”
“半、半小时。”
半小时。指望其他人赶过去大概是不可能了，柏娅深吸一口气，最终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