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河车

拿定主意了,把装蜂蜜篮子里的木盆拿出来,里面已是有好多蜂蜡里控出的蜂蜜,倒在碗中喝一大口,就觉一道清凉香甜慢慢润流胸腹,随经络渐渐遍及全身,不觉喝了小半碗,打个饱嗝,满口清香,竟然有了吃饱的感觉,隐约感到这蜜对人体极有好处。

走到院子里,将铁棒放在身前,坐下感受远处隐隐传来的喧哗,思索最近心得,坐在院中,不知不觉的,身体气劲又开始随着天地潮汐律动起伏,一呼一吸越来越缓长,在内外交换的细微里,感知气力应和,周天运转。

在这和天地的同步中,脑中不由想到:人和天地间的力是什么关系?

思索到:人生活在天地间,本身就为天地孕化,是天地的产物,所以人体肯定和天地也是相似的,就像孩子与父母一样。

比如人体骨骼肉体,对大地而言就是土壤和岩石,进出的气、流泪出汗可对比大地间的风和雨,血液对比河流,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是正好对应天地周天运转么?

不由肯定,人和天地本质是没什么不同的,无非是人很脆弱渺小,就像是一滴水,而天地宽阔亘古,就像是海洋,如果这样说,那么人体不也像大地一样自带力量么?

天地日月相互依存,既然大地有力,它们之间是不是也有力在互相作用?人是不是也可以和天上的星辰一样,与天地日月互相作用呢?

伯谦想到这里,知道自己是没有答案的,以后如有智者,自己再去请教这些疑问。

站起来,挥舞四肢,慢慢感受自己身体和大地越来越强烈的排斥和吸引,体会到身体起伏,渐渐似有摆脱大地束缚的趋势,心中渐渐疑惑,修炼是不是就是追求和天地相融?慢慢融汇到天地中去?

躯体和人的内在精神回归天地,就像一滴水最终融汇进大海?

修炼的意义难道就是慢慢强大自身,通过体内的力量修炼,将内劲、力量释放出去?

摇摇头,站在院中静看天上浩瀚星河,似乎也在慢慢移动,

不由又想到:怎样才能和天地的力直接作用?自己怎样才能够克服天地的力?身体和天地的力能相互作用,如果采用试力和用力的方法,不仅仅只是让力量通过肢体和躯干放出去伤敌,而是通过力量的释放,让躯体和天地间的力感应,做到人和天地既依靠又排斥,可以同源,但也可以是两个独立的个体?

越想越觉的有道理,看着外面不时露出云层的繁星,又想日月代表的就是时间,也可以说是天地的呼吸,一呼一吸的时间是一天,人类对比天地太过渺小,呼吸就显得那么短暂,可是对比天地来说,人的生命不也一样的何其短暂?

如果人也能和天地一样,一呼一吸是一天的话,是不是就可以与天地同寿,从而长生不老了呢?想到这里不由哈哈一笑。

在这玄妙境界中,听到有一众脚步往自己这边移来,心中豪气顿生,提起铁棒坐在院中石凳上,将铁棒拿在手中,听到脚步声嘈杂,有轻有重,显然是来的人中功力良莠不齐,闭上眼睛凝神细听,忽然间就觉一人跨步之间极有规律,在山道上脚步轻重响声始终一致,步伐间距离似乎如尺子量过一样,知道这人应该是个高手,却不在来这群人中,这脚步响的片刻即消失不见

当下凝神仔细分辨,又听出一人脚步轻盈落地几乎无声,一人走动只闻沙沙响动,心道:这两个人也很厉害。

对比几人脚步声音变化,心中大体知道这几人武艺不同之处,耳中仔细分辨微妙变化,想到那轩昂沙弥说的“虚实转移枢纽处”这句话,以前一直困于得力、试力境界,这时似乎已突破屏障,

不由从方才玄妙幻境中回过神来,喃喃自语道:静谨意切静揣思.......,方可用力与妙颠。

连念几遍,问自己,现在受困于器械过重,然而“降魔杵”果然沉重到自己使用不了么?

想到实虚正斜四个字,不由念出声音来,“静谨意切静揣思”嘿嘿,这句话每个字都别有深意。

忽听得远处有人说道:“缇莫大哥,此处人家白天已来过一次,想是山中的猎户居住,又看他作什么?”

另外一道声音响起,想必是那缇莫大哥说道:“兄弟几个,今天虽然劳累,大冷寒天的转了这么久,但却是一无所获,这般空手,如何回复主上?

停了一会说道:现在那几个戎贼被围在圈里,被拿住也是早晚的事,我们就不去凑这热闹了,只是看这情形,想必还有接应的人,咱兄弟几个还的上上心,看看有没有别的利市可发。”

先前那人道:“主上所命,自然绝不敢懈怠,但此处就这一条路可上去,若有人出入必会留下痕迹,你看这四周连个脚印都没有,如何会有人?”

又一粗嗓门声音说道:不错,缇莫大哥,你看这积雪一脚下去就已没膝,行走极为不便,也就早上去的那个茅舍可以落脚,里面就是有些皮子冻肉,存粮极少,想来就是山里人家樵猎住所,大雪封山能有什么人再上来?。

那缇莫大哥训斥道:“妈的,你两小子看的离山下近了,恨不得飞下山去吧?啰嗦那么多干什么?”

他沉吟半晌,又道:“看这处确实像是山里樵猎住户的模样,只是屋里陈设..........却不像普通人家,早上没有什么人出入,多半是在山中樵猎去了........,算了,上去在看看,若没什么异常,兄弟几个就在那里休息一下吧。”

头前那人喜道:“对,对,还是缇莫大哥体恤兄弟,兄弟们今天可吃不少苦头,尽是捞些跑腿的苦差,再有下次,说甚么也不来了,我这便去传令给后面的兄弟。”

过不多时,又有许多人声传来。伯谦坐在院中,听着那些人嘈杂纷纷,语音中多是充满了兴奋之情,都想早些休息。

隐约听一人道:“这大冷天的,咱们兄弟跋涉快十个时辰了,好几个人手脚都冻伤了,也算尽心尽力,想必主上知道,不能怪罪咱们头上来。”乱纷纷往上走来。

伯谦心道:看来那几个贼被拿住了?

出了院子攀上一棵大树往山下观看,星光下约有四五里,一行人正往这边行走过来,看一会跳下树,忽然想到:离得这么远,我居然都听的这么清楚,看来修炼又有进益啊。

忽然想到:此处只我一户,这帮官兵抓拿几个贼人,多半是为了那个什么盔甲?若问到我,就只说不知道好了。

又想到,这帮官兵多半要到自己这里落脚,就凭这些贼厮鸟,多半会生出枝节,若是动起手来只怕又是一场乱糟糟的纷争,骂的几句,心道:还是出去躲躲的好,当下将装着鲜蘑的竹筒还塞进怀里,把新采的蜂蜜放到屋后雪窝里掩好,降魔杵挂在腰间,从山上雪坡疾驰下去。

此时脚步轻健,脚下积雪只踩出淡淡脚印,不一会已到离这些人约莫里许距离,不即不离跟着探听虚实,就听一片都是脚步重重踩在雪里的声响。

先前一个声音响起“缇莫大哥,这月余抓的都是些戎贼,也不见什么大的封赏,这冲锋上阵咱兄弟们从没含糊过,但是到这山林里捉贼,却非咱们所长,还是去前线杀敌来的痛快”,

一个适才和那个缇莫大哥说话的声音回道“奶奶的,这次玉华郡来的几个贼厮嚣张的很,回去定是不和他们甘休”,

又有几个声音抱怨“主上也是,一味隐忍,不如回去,咱哥几个就去烧了他们马草如何,嘿嘿”,众人齐声应是,越说越乱,

就听那缇莫大哥喝道:“妈的,都闭嘴,好好走路”,想来也有些怨气,只是不好和众人一齐埋怨上峰,众人静默下来,只听到脚步声重重传来,

此时天地一片白茫,万籁俱静,伯谦站在树后静静听那一行人在雪地艰难行路,粗重呼吸声此起彼伏,越来越重,想是跋涉的辛苦,正想挪步错过去,忽然听远处还有别的脚步声传来,却是落地轻盈。

仔细分辨,正是前面那脚步无声的人,远不似这群人来的粗重,当下继续隐在树后,那群军汉却未察觉,伯谦听那脚步声来的快,越走越近,

过的一会,听那缇莫大哥说道:什么人?

想是听到动静喝问,伯谦从树后悄悄观望,却是一个白衣女子立在那行人不远外,那女子不答,那缇莫大哥又问一句“姑娘是住在这山中的人家么?”

那女子退开几步,旁边相随的一人有些暴躁,说道:小娘皮,和你说话没有听到么?

伯谦见这女子长的秀雅俏丽,只是神色间冰冷淡漠,眼波冰如秋水,逐一打量那些人,

那缇莫大哥道:姑娘,下属无礼勿怪,敢问姑娘也是住在此山间人么?

那女子看他一眼,回道:是,不知你们有何事相扰?。

那缇莫大哥和属下对看一下,说道:我等为南府大将军麾下军士,今日要抓几个戎贼,不想大雪之下竟然走岔了路,刚才在东边山顶,见前面山坡上有房舍,就想着去讨碗热水喝呢,想必姑娘是住在那里吧?”。

那女子答道:“是,冬日山中生活艰难,是以全家回村中居住,我也是和兄长一起上山取些东西,家兄在后面一会即到”

伯谦奇怪,这跟前只有自己一处房舍,却是在西南面,这缇莫大哥为什么说错了?

那缇莫大哥道:我说呢,这大雪封山的,若无人陪伴,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如何就敢夜里在山中行走?

伯谦看这女子寒冬之中穿着单薄,却是从没在山中见到过的,绝对不是山里人家打扮,不明白两人为何都说谎。

就听那缇莫大哥道:“这位姑娘,前些日子都传说这隐雾山出了个奇人,甚多神异,姑娘既然住在此山,可有听闻?”说话间手下众人已不觉散开。

那女子摇头道:“不敢欺瞒各位,在山中,却不曾听闻有这样神异人物”

那缇莫大哥高声道:既如此,外面寒冷,我们还的及早上山,告辞告辞?

带人往山上走,那女子避在的一旁,说道:“山中雪大,几位大哥慢行”,

伯谦听两人对话,兀自寻思,“什么奇人,这帮人在说什么?这个山里却好像没见过什么奇人啊”

眼看双方就要错肩而过,突见那缇莫大哥队伍中,两人拔出刀剑围住那女子。

伯谦看到这里心道“哎呦,怎么打起来了”

猛听的一名大汉一声怒吼,叫声中满是痛楚,摔倒僵在地上,动也不动,就见那女子手中握着个长约一尺七八的短剑,剑芒一闪,反手又戳在另一人身上,那人翻身到地不动。

众人惊呼声中,就见到剑光闪动,三名汉子齐齐摔到,那女子回过身来,疾步躲过一人扑击,短剑疾刺,又打倒一人,缇莫大哥看形势危急,拔刀迎头就砍,那女子一矮身,短剑正刺在他左胁下,右腿一抬,将他远远踢开。

这一下变故,突兀之极,那女子刺到七人,也就是在瞬息之间,旁边一人一声吆喝,舞动两把弯刀,上砍下削往这女子头顶身上攻到,下手极为狠辣,那女子短剑直刺,竟是以快打快,剑光在双刀空隙中穿入,直刺他咽喉,那人一声大叫,往后便倒,双刀远远扔出。

余下两人只吓的心胆俱裂,发一声喊,分头逃窜,那女子疾奔赶上刺倒一人,回手短剑飞振,就见一道银光划过,逃跑那人稍一碰触,顿时跌倒。

伯谦没想到这女子如此厉害,悄悄躲在树后,看这女子打斗之中颇有章法,短剑走的是机变灵动的路子,出手速度极快,轻灵飘忽,让人无从琢磨,不由思索,若是自己与之对敌,需的以力破巧或能取胜。

那个短剑冰寒锋锐,总之还是不让其近身的好,就见那女子环顾四周,过去捡起短剑,在几人身上一阵摸索,最后从缇莫大哥身上拿出一个盒子打开,仔细打量半天,轻笑一声收入怀中,慢慢往山下走去。

伯谦等一会,听脚步声慢慢走远,出来看着缇莫大哥一伙人横七竖八躺满一地,鲜血具都凝固,走到那缇莫大哥身边,见他腰带处,挂着一块腰牌在星光下发亮,竟是纯银打造的,拿起来一看,前面写着大大威震两字,后面是谛听营十夫小队的字样,

心道“看这腰牌,这些人果然是军中士卒”,将腰牌原放回去。

有心追到那女子身后查看,又忌惮这娘们厉害,悄没声息的跟着行了数里,见她径自往东边去了,心道:多半是偶然路过,一个女子敢单身上路,武艺果然了得,世上多英豪,就是女子也不能轻忽啊。

当即悄悄反转,拽步自回家中,这一下来回折返,却是未留下丝毫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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