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苇名吗，确实比这里安全呢。”
柏荣一点不吃惊，他已经摆了。
“你是认真的吗？”少女懵了，“火枪和弓箭可比拳脚杀人更快，怎么想都是苇名更危险吧？”
“这说明他们会急需和尚来做法事，我过去正好大赚特赚。”
柏荣在算是想清楚了，战争正是宗教力量介入的最佳时机，仙峰寺因为拐卖儿童太多失去了民众基础，他一个外来的和尚反倒好念经。
只要他被其他人需要，那就不会有人杀他，这也是他研读佛经打算继续维护这个身份的主要原因。
少女沉默了片刻：“你其实不是和尚吧？”
“为什么这么说？”柏荣感觉自己编的身份好像一个筛子，谁都能一眼看穿，这可能也是他业务不精的原因。
“我看到你在晚上偷偷摸柿子还有烤蟋蟀吃。明国的僧侣也是过午不食的，而且也不许吃肉。”
看着变若御子脸上的表情逐步变化，柏荣觉得还蛮有趣的。
“不准吃肉只是梁武帝的规定，来到日本贫僧当然入乡随俗。”
“但是这不是三净肉，你违反了戒律，”
“是蟋蟀施主主动布施的，它舍身饲我。”一提到蟋蟀，柏荣颇有些意动。仙峰山上的蟋蟀有半个巴掌那么大，烤熟了吃味道像虾子，是优质的蛋白质来源。
另一边，少女已经忍无可忍了：“不要再胡说了，蟋蟀不会这么想。”
“子非蟋蟀，安知蟋蟀之乐？”民俗学者振振有词：“如果不是这样，天地如此辽阔，它们为什么偏偏停留在贫僧身边呢？”
跑不过你的都是来舍身布施的是吧？
变若的御子气笑了：“你果然不是和尚。”
面对质疑，柏荣面容肃穆双掌合十，烛光在他锃亮的脑袋后面反射出一圈背光，更显得宝相庄严：“南无阿弥陀佛。”
“算了，反正你也不会承认。”超能力少女撇了撇嘴，双掌并拢向上摊开，洁白的物质在其中滚动：“把手伸出来吧，这是给你的。”
“这是....稻米？”柏荣诧异了，伸出双手将晶莹的白米完全接住。
苇名这一片区域的土地非常贫瘠，只产小米，自从来到这个时代，白米他是见都没见过。
“为什么给我米？”
“有米的话，你就不会饿了吧。”变若御子收回手，端正姿态。
柏荣叹了口气，将米珍重地倒进随身携带的葫芦里：“所以你同意见我只是因为要给我米吗？”
“当然，不要乱吃东西啊。你没有想过寺里的蟋蟀和柿子为什么能长到那么大吗？”
“是因为饱餐了尸体，用尸体当肥料的缘故吧，毕竟我也不是瞎子。”柏荣对食材的过往生涯没有任何偏见，何况这些食材因为肥料的缘故体内含有微量变若水，经过它们的转化，他多少也能安全吸收一点了。
效果非常明显，柏荣的体力和力量都大有长进，偶尔会因此冒出些凶恶的念头也不过是无伤大雅的副作用。
“你知道啊。”变若御子的脸猛地涨红了，她感觉自己受骗了。“把米还我！”
“喏——”柏荣把葫芦递过去。
“你还真的要还给我啊？”少女扶住额头，并没有去接葫芦。
柏荣实话实说：“这米十分的珍贵，贫僧怎么好意思吃呢。”
总共只能充盈少女两只手掌的米对他来说也就是一口的量，对小只的未成年人来说倒是可以享受一顿，变若御子要搞到这些白米肯定不容易。虽然他很怀念白米饭，但就这样蹭小孩子的饭他也下不去手。
“不，算了，我不要了，你还是收下吧。”
柏荣看了看变若御子的脸色，便不再推辞，把葫芦系回腰间。
“仙峰上人说你在绝食，看来他对你了解的不多，不知道你还有办法弄来粮食。如此一来，我也放心了。”
“那不是真的米......但是可以吃。”变若御子的语气透露着疲惫：“而且我真的在绝食。”
那个形状不是米，难道是虫卵？真亏她能搜集那么多啊！柏荣思考了一下，觉得这样更好，只要理解成陆地鱼子酱的话就能轻松下咽了。
“这怎么行？你这个年纪正需要充沛的食物，否则会长不高的。”
少女看着柏荣那张老成的脸吸了一口气：“柏荣法师，请不要把我当做普通的孩子，我是变若的御子，不会轻易死去。”
“但是什么都不吃还是会虚弱的吧？”
“我不想接受他们的奉养。在去年的今天，我还有六个朋友陪伴，但现在他们都在地下长眠。”
奉养这个词用的很好，柏荣大概能明白变若御子在寺中的地位了，虽然是经由僧人之手得到了超凡的力量，但身份却反倒如仙峰寺僧人的爷娘一般。
这种关系非常奇怪。
“即使是憎恨也请用对方向，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只伤害自己完全称不上报复。”
“我不是在报复......”变若的御子又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眼前这个家伙算是仙峰寺里唯二的正常人，她大概会把对方立刻赶走。
说起来也是奇妙，她对柏荣这种堪称鲁莽的交流方式并不厌恶。
“我根本没有报复他们的能力。”
“其实你是有的。”柏荣打断她。
“变若水并没有给我足以伤害别人的能力。”
“有时候报仇不一定非要通过厮杀的方式。”柏荣冷冷一笑：“如今仙峰寺决定闭山，存粮短缺，你可以大量进食，占据更多寺内粮食供应，进一步引发饥荒。其中武僧地位最低，他们的粮食配额肯定也最少，吃都吃不饱，武艺肯定会退步，生病了也会因为虚弱难以痊愈，说不定就死了呢。”
“不过是恢复饮食这么一个简单的举措，就能让你的仇人们度过一个饥饿寒冷的冬天，虚弱无力、苦不堪言。”
随着他的讲述，少女的眼睛越瞪越大。
“能够想出这种办法，你是猪吗？我要吃多少东西才能达到这种效果啊！”
“变若的御子不会轻易（撑）死去，这可是你说的啊。”柏荣的失望溢于言表，“亏我这么相信你的能力，没有想到连点饭都吃不干净。”
“是我的错，我说话的时候没有考虑到世界上居然还有你这样的人。”
“这么说还真是失礼，好像贫僧的计划全无用处一样，明明是只要执行成功就大有可为的绝赞计划。”柏荣长叹一声：“如果你打算继续绝食下去，这个计划就只能由我独自执行了。”
少女撇了撇嘴，对这个大叔已经不抱任何指望了：“说到底，你还是想逃跑嘛。除非有山外的食物，不然我什么也不会吃。而且像你这样心安理得吃下人血浇灌的谷米才奇怪，难道你完全没有慈悲心吗？”
“慈悲心当然是有的，但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要吃。”
面对少女疑惑的目光，柏荣认真道：“在中原的古代，并不缺乏和佛祖一样伟大的圣贤，他们同样寻求世界运行的真理，人们称之为道家。在道家的观念中，生和死没有本质的区别，所谓‘凡物无成与毁，复通为一’。生命不会单纯的消逝，它们只是在不断地转化。”
“那些仙峰寺的受害者虽然死了，但他们的生命力传递到了生长的庄稼里，于是小米产得多，柿子长得大。我们吃掉这些食物，就是接纳了他们的力量。以此保全有用之身去为他们复仇，完成他们的遗志。”
少女并没有因为这些话而脸色好转，反而更阴沉了：“可是你不正想着逃跑吗？你来劝说我不要绝食不就是为了独自离开仙峰寺吗？其实除了我，离开的办法还......”
“如果我只是想离开仙峰寺，我就不会每天都修炼拳脚了。加入变若水的研究，取得他们的信赖后再离开不是更轻松吗？”柏荣再次打断她，他咧开嘴角，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
他的目的早就不再是单纯的逃跑了，至少不杀掉几个仙峰寺的和尚泄愤是绝对不会罢休的。寺院中无处不在的压制和威胁对他的精神还是造成了巨大的影响，树下随意堆放的尸骸和那些萦绕不绝的尸臭也总是提醒他，仙峰寺的和尚是真能杀掉他做肥料的。
他可是相当记仇的。
“总得有个人让仙峰寺的和尚吃点苦头，那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变若御子怔怔地看着柏荣，她注意到了那双眼睛里细微的红芒，那证实了柏荣现在所说的话绝非虚言。
服食了变若水后最容易出现的症状就是体型增大，并且更具攻击性，眼睛会随着症状加重而逐渐变红。如果柏荣一直处于这种状态，那要他和仙峰寺一直相安无事确实不可能。恐怕完成了仙峰上人的交待，也一定会在离开仙峰寺前想办法搞个大事再走。
“我相信你说的话了，但是你现在的状态不是很好。”她担心道：“你应该停止食用那些蟋蟀，它们并不只是无意啃食了尸体的虫子。僧人们一直在用浓度很高的变若水喂养它们，这是提供给即身佛体内不死蜈蚣的食物，只是有一些逃离了瓦罐而已。”
“你的眼睛已经因为摄取了变若水而发红了，如果程度加深，恐怕会被其他人看出来。”
“竟有此事？”柏荣念了一声佛号：“谢谢你的提醒，我会照你说的做的。”
其实他心底觉得这样的状态还不错，至少这种本能的怒火让他下定了决心，不会真的像个懦夫一样只顾着逃离仙峰寺。
“法师今天就先请回吧，你的话我也会考虑的。”少女双手合十，“当然，你之前说的那个计划就免了。”
“哈哈，那就算了吧。有些事确实一时难以接受，需要慢慢思考。”看到少女郑重的样子，柏荣没敢说那个暴食计划只是个玩笑。
“顺便一提，我叫平田千岁，法-师-大-人！”少女终于有意无意地提到了自己的姓名，只是最后几个字咬音极重，显然对柏荣急功近利、从头到尾不问自己姓名的举措十分不满。“下一次见我的时候可不要忘了。”
“是...是.....”
柏荣抵挡住少女平田千岁的怨念，心中却是一片光明。
仙峰寺的老大对仙峰寺的现状不满，而变若的御子和他站在同一战线，搞事情的难度越来越小了。
“优势...在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