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身边似是有细微的窸窣声传来, 前一刻还在睡梦中的顾璎，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
“皇上，你这就起了呀。”她朦胧中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下意识也跟着坐了起来。
雪青色的寝衣自她肩头滑落, 露出一截雪色香肩，她抬手揉了下眼, 愈发往下滑了些, 身前那片诱人的春色几乎藏不住。
正轻手轻脚要下床的陆崇见惊动了她, 转过身时尽收眼底，眸光瞬时暗了下。
他定了定神, 连忙回到床上, 将她用被子严严实实的裹起来，说话的声音不自觉带了些暗哑。“吵醒你了？”
顾璎摇了摇头，坚称是自己刚好睡醒。
看到她那双漂亮的桃花眸中透着还未清醒的茫然, 陆崇心知这是那些日子阿璎照顾自己落下的“病根”，心中柔软的疼了一下。
“时候还早呀。”她窝在陆崇的怀中, 凝眸看了一眼墙角的时辰钟, 打了哈欠。“您怎么不多睡会儿？”
今日陆崇没有早朝, 巳时会在御书房见几位朝臣，怎么看时候都很宽裕。
他温声解释道：“我有些口渴, 想去倒杯水喝。”
顾璎对这个解释似是信以为真, 她点点头, 极为顺手的指使天子做事。“您顺便帮我倒杯温水, 多谢。”
原本想起身回福宁殿的陆崇怕她起疑，果真起身让人送了水来。
寝殿中早早就烧起了地龙，哪怕只穿单衣也并不会冷，饶是如此, 陆崇还是没让她起身，自己送到了她的面前。
在去年她怀着熙儿时，夜里只有陆崇在旁，这些琐事都是他来做，顾璎习惯性的就着他的手喝水。
只见她饱满的红唇柔软地贴在洁白细腻的杯沿上，一滴水珠摇摇欲坠的沾在唇角，恰如盛放花瓣上沾染了清晨的露水，让人忍不住一亲芳泽。
陆崇只感觉喉头一阵发紧，拿着杯子的手不自觉颤了下。
先是阿璎怀了熙儿，好不容易要熬出来，又赶上他体内“梦生”发作，虽是很快解了毒，还要清心寡欲素一段时日。
算起来他虽日日都有佳人在怀，至多只能半饥半饱——
偏生阿璎还无知无觉，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无辜的望着他，“皇上，你冷么？”
说着她就要起身替他拿床头的衣裳，只是还不等她的手碰到外袍，就被人紧紧握住。
陆崇随手将杯子丢到一旁的高几上，摩挲着她手腕上娇嫩的肌肤，嗓音沙哑的道：“阿璎，你替我暖一暖罢？”
他一手扣住她纤细的腰肢，将顾璎拉到他的怀中。
虽是两人都穿着寝衣，算不上真的肌肤相贴。可隔着薄薄的衣料，该有的反应全都有了。
顾璎身子不由一僵，不敢再动。
“皇上，不行——”她才要小声提醒陆崇他此时还不适宜做这些，可抬眸时望见他眼中澎湃的欲色，似乎要将她吞没。
“阿璎，我不行？”陆崇挑了下眉，手上动作却没停下，慢条斯理的跟她掰扯言语中的疏漏。
顾璎粉白的面颊上浮出绯色，她正要说话时，却见陆崇欺身压了过来。
他低下头，轻轻啄去她唇角的水珠，很快撬开她那柔软的唇瓣。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舍得结束了这唇齿交缠，放开了气喘吁吁的顾璎。
“皇上，您今日还有事。”她气还没喘匀，抬手遥遥指着时辰钟道：“别迟了——”
陆崇颇有些意犹未尽的起身，准备洗漱更衣。
“皇上，我在福宁殿等你。”就当他以为阿璎无暇多想旁的事时，顾璎从帐中探出头来，微微抬高些声音。“刘太医会直接过去。”
看到陆崇墨眸中一闪而过的惊讶，顾璎则是一脸淡定。
因棠棠已经被接回宫中，陆崇让刘太医诊脉多是在福宁殿，并不在瑶华宫中。这一回他本想提前叮嘱刘太医些话，偏生阿璎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
陆崇只好答应下来，见顾璎也没了睡意，两人各自起身梳洗。
两人一起用了早膳后，陆崇去了御书房，顾璎则是去看孩子们。
她先去了棠棠房中，只见棠棠已经醒来，正由宫人服侍着穿衣裳。见顾璎来，她扑到顾璎怀中，软软的叫了声“娘亲”。
顾璎含笑点点头，从宫人手中接过她的衣裳，亲自替她穿上。
自从那次棠棠做噩梦记起零星的往事后，就再没别的进展。听刘太医说许是她下意识出于对自己的保护，再次忘掉那些最悲伤难过的记忆，不过还是有记起来的可能。
陆崇和顾璎都心疼她，并不强迫她一时都记起来，仍是一切如常。
“娘亲，去看弟弟。”棠棠才穿好衣裳，迫不及待的拉着顾璎出门。
棠棠自幼没有同龄的玩伴在一起，后来还是认识了元哥儿他们才开朗了些。
大皇子眼看就九个月，已经爬得很好，甚至能被人扶着站上一会儿，如今大皇子在她眼中就是像个稀罕的大玩具。
等母女二人到时，大皇子已经醒了，不哭不闹的任由奶娘给他穿衣裳。
看到自己娘亲和姐姐来，他蹭蹭的朝着两人的方向爬过来。
“熙儿——”棠棠很快松开了顾璎的手，快步走到弟弟面前，一把抱住他柔软的小身子，认真的道：“仔细掉下来，看到床边就不能再往前了。”
大皇子以为姐姐在跟自己玩，露出大大的笑容。
顾璎笑眯眯的看着两个孩子，棠棠已经颇有长姐的风范。
她走到两人身边，摸了摸陆熙的头，柔声道：“熙儿，要听姐姐的话。”
大皇子奶声奶气的“呀”了一声。
等姐弟二人玩了会儿陆熙的布偶玩具，顾璎带着她们去用早膳，顾璎和棠棠在圆桌上吃饭，大皇子由奶娘抱着喂了些肉糜粥。
“棠棠，娘亲有事要出去一趟，你替娘亲看着弟弟好不好？”等回到殿中后，顾璎将大皇子抱到临窗大炕上，棠棠也蹬了鞋子爬了上来。
自觉被“委以重任”的棠棠用力点点头，认真的道：“娘亲放心，我会照顾好弟弟的。”
瑶华宫中服侍的嬷嬷和宫人众多，自是不需要她一个小孩子负责。
可顾璎近来总感觉到棠棠独处的时候会走神，小脸儿上透着跟她年纪不符的凝重。可当自己唤她时，她又很快恢复常色。
顾璎不知她是否想起什么不说，见她还肯依赖自己，一时也不敢戳破，只得更加留意，经常让她帮着带陆熙，每每这时她都会很高兴。
看两个孩子已经玩在一处，顾璎才带着丹朱和溪月出门。
***
福宁殿。
等顾璎到时，陆崇已经回来了。
她没让内侍声张，等到她快到偏殿时，才让人通传。
锦帘掀起，顾璎走进来险些跟陆崇撞到一处。
“外头冷罢？”他将手中拿着的暖炉塞到顾璎手中，拉着她在软榻上坐下，命人送热茶过来。“我本想等再暖和些让人去接你。”
顾璎脱下了大氅交给溪月，柔声道：“我坐暖轿来的，一点儿都不冷。”
陆崇目光落在她身上。
前些日子，大将军褚邵去狩猎，猎到毛色极好的雪貂，特意让人送了过来。
针工局很快用它赶制出冬衣来，用它在顾璎的衣领、袖口出都镶了一圈毛领。这样暖和又美观，还把顾璎衬得愈发显得小了几岁。
阿璎自己也很喜欢这件衣裳，已经穿过两次。
陆崇琢磨着自己亦是打猎的一把好手，到时他亲手给阿璎猎一张更好的做衣裳。
“皇上，贵妃娘娘，刘太医到了——”
忽然外头响起梁正芳的通传声，陆崇才收回心思，淡声道：“让他进来罢。”
刘太医拎着药箱进来后，看到嘉贵妃也在并不意外。
他上前行礼后，拿出了脉枕替陆崇诊脉。
“皇上已经大安，不必再用药，也无需忌口了，只是体力恢复上最好还是循序渐进。”刘太医知道天子每日都有练拳强身的习惯，只是近来因解毒停了一段时日。
听到这句话，顾璎和陆崇都松了口气。
顾璎想得简单些，陆崇终于彻底摆脱了过去的阴影；而陆崇本人则是想得多些，他终于能名正言顺的开荤了。
只是他面上不露半分，沉稳的道：“朕会留意的。”
等刘太医退下后，陆崇看着如释重负的顾璎，捉住她的手拢在掌中，温声道：“阿璎，这些日子让你担心了。”
顾璎眨了眨眼，忍下眸中莫名涌起的酸涩，摇摇头道：“都过去了，您平安康泰就好。”
陆崇笑笑，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两人温存了片刻，陆崇说出了早就计划好的出行。
“近来虽是渐渐冷了，天气却还好。”
“不若咱们带着孩子们去行宫住几日，那里冬日景色也极好，我还可以教你骑马——”
见顾璎像是有些迟疑，陆崇温声道：“就算替我庆祝，好不好？”
这个理由顾璎无法拒绝，左右还没有落雪，一路上都是官道，带上孩子们也无妨。
“我让人去准备——”顾璎点点头，痛快的答应下来。
陆崇却摆了摆手，道：“我已经安排好，阿璎只管安心受用就是。”
顾璎不疑有他，开始在心里盘算着给孩子们要带的东西。
“时候还早，阿璎陪我批折子罢。”陆崇拉着顾璎到了书案旁，还贴心的让她可以随意翻看自己的藏书。
他还是头一次提这样的要求，顾璎挑了下眉，倒也没有拒绝。
她将陆崇书架上的书仔细看了一遍，从里面挑了本游记，准备抽出来看。
好在那位置不算高，顾璎才拿出来后，却还带出了另外一本小册子。好在铺着厚厚的地毯，才没有弄声响来。
她蹲下身子捡了起来，饶是她不愿窥测他人的秘密，却见上面写着“账本”两个字。
顾璎一眼就看出是陆崇所写。
背对着她的陆崇似是对后面发生的事并无直觉，他正神色凝重的提笔批折子，顾璎也不好打扰他，准备自己放回去。
只是掉下来容易，放回去却要踮起脚才行。
顾璎正犯愁时，她手上没拿稳，账本再一次滑落，竟是展开着倒扣在地上。
她正要合上的瞬间，上面所写的“账目”映入眼帘。
“十月初七，于梧桐苑，阿璎亲口应许欠账一次。”一行遒劲有力的字迹映入眼帘，顾璎整个人傻眼了。
这还不算完，最右侧甚至有累积次数，赫然写着“十二”。
顾璎简直两眼一黑，她已经许下过这么多次吗？
等等，她不应该质问陆崇么，他竟又弄出个像模像样的账本来！
“皇上，您可否告知妾身，这是什么？”顾璎将它握在手中，递到了陆崇眼前。
“正如嘉贵妃所见，账本。”他镇定自若的道：“嘉贵妃所言启发了朕，所为近朱者赤，朕也该向嘉贵妃多学习。”
“嘉贵妃擅长看账本，可否帮朕瞧瞧，可有疏漏之处？”
他说得一本正经，还从第一页就摊开给顾璎看。
她早就知道陆崇记忆力极好，偏生她的记性也不错——顾璎看着记录，这其中没有半句暧昧言语，可字里行间都是让她想起当时脸红心跳的情形，整张脸都要烧起来。
陆崇见状，故作淡然的道：“嘉贵妃放心，朕从不做假账。”
等她翻过一遍后，发现俱是有迹可循，她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来日方长。”陆崇拉着她的手，气定神闲的道：“阿璎慢慢还就是。”
仿佛怕顾璎反悔，他还特意强调道：“顾四爷做生意最讲诚信，阿璎耳濡目染，想来也不会抵赖的。”
见他提起了爹爹，顾璎只好僵硬的点点头。
“棠棠和熙儿出门要准备不少东西，我先回去了。”她说完，就匆匆离开了福宁殿。
见她几乎是落荒而逃，陆崇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些，却并没有阻拦。
等到梁正芳进来时，他还保持着愉悦的心情。
“皇上，内务司已经着手安排。”梁正芳恭声道：“必不会耽误来年的封后大典。”
陆崇微微颔首。
他哄着阿璎出宫，其实倒不全是“讨债”那点事。
自己早就该给阿璎皇后的名分，如今已经迟了许多时候。不仅是封后大典的筹备，更要紧的是凤仪宫的布置，要如同新房一般——
他和阿璎的洞房花烛夜，还一直都欠着。
陆崇大度的没记这笔旧账。
如今后宫都由阿璎管着，若她在宫中，只怕这些事瞒不住她。
索性趁着他们在行宫时，将这一切先安排好。
陆崇重新开始看折子，眸中的笑意却始终没有散去。
他倒真的有些期待，阿璎要如何还上那些“旧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