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回 江大志?江大痣?

那人就吊死在门后,挡着门扇,是以沉重的大门才更难以打开。

宁咏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到吊死的人,当下一哆嗦,冷汗就出来了。

宋景行身量高,力气大,在童监造下人吏的协助下将尸体放下来。

童监造端详了一下尸体的面容,摇摇头:“此人小的不认识,不过瞧他的装束,像是工坊里的工匠。”万全作坊里有兵匠与从外面招募的工匠。光是兵匠的人数便有三千人之多,童监造虽然每日负责搜一部分工匠的身,但不可能每个人都记得清清楚楚。此时的童监造只是凭着死者的装束来辨认死者的身份。

宁咏只哆哆嗦嗦的看了一眼,就听得宋景行吩咐他:“宁手分,赶紧去上报。”

自己可真是乌鸦嘴!宁咏一边暗暗骂着自己,一边赶紧跑出去。他以为的阻扰不过是有人来闹事,哪里会想到还会死人呢。

宁咏一走,现场便只剩下宋景行与童监造。

宋景行仔细观察尸体后,与童监造相互看了一眼,一道站起来,走到门口站着。他们虽是最先发现尸体的人,但在别人看来,是最有嫌疑的人。一时还没有来人,童监造与宋景行搭话:“近来军器所的是非可真多呢……”他想说前几日才死了个覃指挥,一想宋景行是当事人,便又讪讪的住了嘴。

他本以为宋景行会问他一些问题,可宋景行只静静站着,半句话都不说。

也是,宋指挥使新官才上任,就死了人,虽然不是凶手……呃,谁知道宋指挥使是不是凶手呢,这几日除了宋指挥使可以随便在军器所仓库里转悠外,还真的是没有别人。

童监造正想着,忽而见宋景行睨了他一眼:“童监造是在怀疑我?”

宋指挥使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吗?!童监造即刻讪笑道:“宋指挥使说笑了,门是我们一道开的,若是有嫌疑,那我们三人都有嫌疑……再说了,这仓库除了这道门,可没有别的出口……而仓库的门锁只能从外面锁……若说有嫌疑……”喝!若说有嫌疑,只能是保管钥匙的人最有嫌疑!

童监造的冷汗一下子就出来了。整座军器所,拥有盔甲仓库钥匙的只有三个人。其中一个就是他自己啊!

他哭丧着脸:“小的上有老下有小,全凭着小的俸禄过活,小的整日是战战兢兢,不敢有一点事啊。”

宋景行淡淡道:“童监造,清者自清,用不着杞人忧天。”

安慰话谁不会说,可真正出了事,谁又能淡定自若呢。

童监造开始恐惧起来,宋景行却是在琢磨,吊死在库房的尸体,许是那些人给他的警告。

毕竟若是将物料贪墨案查得清清楚楚的话,莫说整个朝廷了,便是半個京城都得震上一震。

鲁国平静了百年,蛀虫渐现,不过是平常的事。

正琢磨着,宁咏带人来了。

领头的是穿着官服的两个中年男子,一个极瘦,留着八字胡子,宽大的官服被他穿得空空荡荡的;而另一人则又矮又胖,脸像一团发面似的,眼睛却极细,此时正笑着,显得和蔼可亲。宽大的官服倒是被他穿得满满当当,差些被撑破的感觉。

这二人,是军器所的两位提辖官。

极瘦的男子是姓吴,宋景行与他见过几面。而另一个极胖的姓江,宋景行只是听说过,还不曾见过。

江提辖倒是和和气气的走到宋景行面前:“想必这位便是宋指挥使了?鄙人姓江,名大志,以后还请宋指挥使多多关照。”

江大志?

宋景行眼皮微敛地看着江大志,江大志一团和气地笑着,小眼睛眯成了两道细缝,唇角微微弯起,无论任谁来看,江提辖都要比吴提辖要平易近人得多。

可世上没有巧合。

宋景行面上波澜不惊:“此前宋某并不曾见过江提辖,江提辖是才从外地公干回来?”

江大志双眼眯得更细了:“宋指挥使果然聪明,鄙人前阵子奉命到西北去公干,这不前几日才回来呢。”

宋景行微微一笑:“可真是巧了,方才宋某在街上也遇到一位路人,他的名字也叫大痣,也刚从西北回来。”

吴提辖听着二人说些有的没的,眉头一皱:“李仵作,赶紧验尸。这天气热,也不省得人死了多久,若是生蛆了倒是还要收拾。”

江大志便和和气气的朝宋景行一笑:“宋指挥使,办正事要紧。”

李仵作的动作很快,片刻之后便得出了结论:“禀两位提辖,此人死亡大约是在两个时辰前,原因是上吊自杀身亡。他身上并没有其他的伤口,亦无中毒的迹象。”

李仵作说话的当口,有一个人匆匆忙忙的赶来,却是龚指挥。

他喘着气,只望了一眼尸体,便道:“此人是万全作坊的一名工匠,在作坊里做了也有五六年了,素来准时上工,可今日却是遍寻不着,想不到竟是在这里……”

吴提辖阴着脸:“一名万全作坊的工匠,竟能进到放盔甲的库房自杀身亡,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童监造,你身上保管的钥匙可曾离开过身边?”

童监造满头的汗:“吴提辖,小的便是死,这钥匙也不可能离开小的身边!”

江大志笑道:“难道吴提辖的重点不应是,保管钥匙的人才是协助工匠自杀之人吗?吴提辖瞧瞧,这名工匠身量虽高,可上吊自杀,这腿也得离开地面才能吊死呀。可他踩的凳子呢?哪里去了?”

宁咏喃喃道:“所以这名工匠是心甘情愿的上吊自杀的,而帮他自杀那人,心也狠。”

他话音才落,就感觉到江大志的目光落在他脸上:“这位便是宁手分罢?果然生得一表人才,进我们军器所,倒是可惜了。”

宁咏一阵脸红:“江提辖缪赞。”

江大志竟然晓得他?此人不会是苏家祖父的门生罢?

江大志只看了宁咏一眼,目光又落在吴提辖身上:“只要严查保管钥匙的人,此事便可水落石出。”

吴提辖脸色一变:“江大志,你这是在怀疑我?”盔甲库房的钥匙共有三把,其中一把便在他身上。

江大志仍旧和气地笑着:“本提辖不过是将事实提出来而已。吴提辖若是清白,又何惧别人审查?”

吴提辖哼了一声:“此事还是上报将军的好,莫让有些人公报私仇。”

吴提辖拂袖而去。

江大志丝毫不在意:“不过是小小工匠,因为对万全作坊怨恨甚深,便勾结他人吊死在盔甲库房里,企图让宋指挥使替他申冤。嗤,此等阴险狡诈之人,也配吊死在宋指挥使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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