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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见家长(一)◎

众所周知, 春节对国人的意义非凡。这种重要的节日带着另一半异性回家过年,多多少少都有些让长辈们相看,把把关的意思。

虽然之前程寄不是没见过景致的爸爸和奶奶, 但那时候他们的关系并不是很融洽, 特别是景向维,他撮合的是温以泽和景致。

这导致程寄在年夜饭的前两天就开始紧张,他对传统中国的人情往来,要送什么礼物给对方家长根本不了解。

商业合作上倒也有给合作伙伴送礼的习惯, 但那都是他的下属准备的。

偏偏这个时候, 他已经放了潘助理春节假期。

程寄是个好老板,在助理放假的时候不会打扰他们,但这次实在是人生的紧要关头,逼不得已给助理发了消息。

但潘助理似乎在忙, 没有及时回复。

退出来的时候,他病急乱投医,给陆义森, 陆今安, 和郁孟平各发了消息, 问他们有没有好的建议,但都没回。

景致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看到程寄颇为烦躁地把手机丢在床上, 好奇地挑起眉。

她还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种情绪,就算是以前工作上碰到难搞的问题,都会先淡定地打个网球再说。

“怎么了?”景致爬到床上, 捡起手机。guqi.org 流星小说网

他们的手机密码对彼此都不设防, 等程寄要来抢的时候, 景致已经成功解锁,就看到某人在谷歌的搜索记录,里面的回答包含着西方人对国内人情往来的刻板印象,以及还停留在七八十年代。

景致在他怀里啼笑皆非。

“不准笑了。”程寄无奈地沉声,手肘支在膝头,单手捂着脸,有些羞恼。

景致索性把他压倒,笑意盈盈地俯视他,就是要看他害羞的模样。

“现在知道怕我爸爸了?”景致调戏他,“之前在我爸爸面前,不是挺心高气傲的?他让你别去医院看他,你还去。”

仔细想想,那时候程寄确实挺死皮赖脸的。

程寄躲开她的撩拨,轻轻咳了两声,“那不一样。”

“哦?怎么不一样?”

程寄笑了笑,实在受不住,捉住她的手,不让她乱动。

两人四目相对,程寄双颊染着薄红,仿佛虹霞映照在雪山之巅,程寄说:“照顾他是我应该做的,无论他怎么赶我,我都不会走。但如果他不认可我,我会伤心,觉得自己配不上你。”

“在别人眼里,或许你值得更好的。”

程寄的声音清脆又平静,似乎就连他自己也觉得配不上景致,所以为了“上门吃年夜饭”这件事,心力交瘁。

说完后,眸光水润地看向景致。

景致的心像是漂浮在浊浪滔天的海面,一上一下地巨大落差让她难以承受。

过去的记忆忽然与现在重合,好像在以前,景致就对程寄说过这样的话,说让程寄放手,去找更好的人。

原来在爱着对方的时候,听到对方这样无奈而又飘渺的话,是这样的难受。

她俯下身,吻了吻他的唇,很肯定地说:“你就是我最好的,不要胡思乱想。”

俯下身的时候,长发倾落,包围着他们,好闻的冷杉香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洗发水的甜香。

程寄清润的水眸中只倒映着景致一个人的影子,或者说他满心满眼只有景致。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徐徐回吻,白皙柔嫩的脖颈被长发发尾刺挠着发红。

接吻了一会儿,景致落回他怀里,玩着他的手说:“如果你真的紧张的话,那年夜饭就算了。”

她的本意是不愿意在年夜饭这样举家欢庆的日子,让程寄孤单一人。

程家的家庭关系是挺冷漠,但在春节这样特殊的日子里,也是要装模作样聚一聚,程寄在新春假期,总会飞去巴黎。

但今年不一样,他没有回去的机会。

目前看来,这个建议让程寄十分困扰。

“没关系,”程寄翻着那本厚厚的辞典,“还是有办法的。”

但程寄把“解决办法”的希望寄托于自家兄弟的想法,是不太靠谱的。

他在第二天早上醒来,才收到了他们姗姗来迟的微信回复。

一个比一个离谱。

陆今安傻白甜喝得有些上头:【我不知道啊,我在泡吧,我连女人的手都还没摸过~你问我哥吧。】

没想到陆义森喝得更加熏醉:【今年过节不收礼啊,收礼只收虎鞭,嗝~酒~】

郁孟平倒是比这两个人正常,但他显然也是不靠谱的,一边惊讶于程寄的动作比他快,一边感慨程寄哄女人是有一套的。

然后顺便给他出点瞎主意。

程寄:

尽管如此,在大年三十的那天晚上,程寄还是跟着景致回了家。

景致他们的家已经不在之前远离市中心的偏僻小区了,早在一年前,她就买下了现在的房子,两百多平,宽敞明亮,中档小区,不算豪宅。

当初买下这房子也是看中了离景向维的医院比较近,而且小区里老人比较多,这样也方便奶奶和同龄人交往。

如果不是加班到很晚,景致也会回来住。

所有的一切都是欣欣向荣,充满欢声笑语。

送长辈礼物这件事,总归是要投其所好,就算是很贵重的礼物,长辈们不喜欢也白搭,而长辈们刚好需要,就算是再便宜,他们也喜欢。

景奶奶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程寄送给她的是一尊观音玉雕,一只半的手掌高,很适合放在龛头,每日供奉。

由于时间紧张,这块玉的品质普通,算不得上乘,景奶奶信佛,就少这么一尊佛像摆在家里,因此拿到手后就一直眉开眼笑,夸程寄有心。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翡翠项链,比玉佛贵,她倒是看也没看。

程寄笑着应纳:“奶奶喜欢就好。”

而给景向维的礼物是包括西湖龙井,君山银针,六安瓜片,武夷岩茶等包括在内的中国十大名茶,不以量取胜,但胜在十个品种都齐全,而且质量非常好。

景向维有点收集癖,他也确实爱茶,以前没破产的时候,就爱收集各种茶叶摆在家里,不喝,摆着看也是舒畅的。

两天之内能集齐这些,程寄确实花了不少人脉和精力。

除了这个,程寄还给他准备了围棋的收藏品,掐丝珐琅围棋盒里装的是白玉围棋子。

景向维看着桌上心意颇重的礼物,半天没有说话。

“爸,你就别装了,”景致笑着上前,抱住他的手臂,“我知道你很喜欢,既然喜欢,说句话啊。”

程寄规规矩矩地站着,景向维看了一眼,哼了一声。

他现在走路需要拄拐了,双手按着拐头,轻轻敲了敲:“还不快收起来,年夜饭还吃不吃了。”

这一关就这样过去了。

程寄心底松了口气,望向景致关切的目光,笑了笑。

年夜饭的菜做起来很累人,景致不舍得劳累家人,这顿饭是从酒店订的。

刚把菜摆上桌,就响起了门铃声。

“看来我喊的人来了。”景向维说,他想要去开门,但碍于腿脚不便利,程寄替他去。

“谁啊?”景致从厨房拿了碗筷,问。

但景向维还没回答,景致已经看到了人。

温以泽拎着一箱草莓站在门口,瑟瑟发抖,看到给他开门的是程寄,明显一愣。

听到景向维关心地问他怎么现在才来,他才回过神,将眼睫毛上的雪水眨去,侧身穿过程寄进来:“外面下雪了,我又回去加了件衣服才来。”

“啊呀!你这孩子!多穿了件毛衣也不够啊!”奶奶把沙发上的毛毯盖在他身上,顺便帮他擦了擦羽绒服外套上的水,心疼地说:“快披上,下雪你也不知道打把伞。”

温以泽看了眼景致,笑着回道:“我也不知道这雪会越下越大。”

他把手里的草莓拿给景奶奶看,讨喜着说:“东北的大草莓,知道奶奶喜欢,特意让我朋友今天回来的时候带的,比顺丰冷链的还要新鲜。”

“你啊!”奶奶满心欢喜,一巴掌拍在他背上。

景致把碗筷放在桌上,又取走了温以泽手中的篮子,回厨房,打算先洗一盘草莓出来。

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回头就看到了程寄,景致招呼他:“过来,一起洗。”

程寄听话地走过去,帮忙。

两人很安静,景致朝着窗外看了一眼,黑乎乎的天,只有借着屋内的一点光,才能看到白雪簌簌飞落。

“还真是下了这么大的雪。”景致呢喃。

“嗯。”

景致说:“你别想太多,今年我和以泽包了团队去泰国普吉岛玩作为年终福利,以泽的爷爷奶奶也去了,要不是我爸腿脚不利索,奶奶又不舍得大过年的,留下我和我爸,所以才没去。”

“以泽一个人在家过年,我爸肯定是不同意的。”

“他们也都喜欢你,欢迎你来的。”景致看向他。

“我知道。”程寄说。

“那你看上去怎么闷闷不乐的?”

“因为你刚才看了他。”经历过磨合后,他们明白有问题就要立刻说开,程寄直言不讳,只不过他说完后,眼睛浮现一抹笑。

两人的手浸在温水中,周围浮漫着草莓,因为太大太红,映着崭新的不锈钢水槽红艳艳,程寄避开草莓,但还是难免会碰到,在温水中摸到了景致的手,紧紧地抓住。

“不过你既然知道我不开心,那肯定还是把注意力放我身上了。”程寄说。

这人还真是

景致只好无奈地哦了一声,然后单手打开一旁的一盒蓝莓丢进水槽里,噗通噗通,全都跳下水。

“干嘛还放这个?”

“你喜欢吃。”景致冲着他笑。

那天的晚餐有些诡异的和谐,程寄和温以泽都在故意维持这样的气氛,毕竟是大年三十,开心最重要。

窗外冬雪翻涌,寒天冻地,屋内还算热闹温馨。

不管是对程寄,景致,还是温以泽来说,是个好年。

吃过晚饭后,两个年轻男人收拾残羹剩饭,客厅里放着春晚,奶奶把景致喊进房间,说是让她帮忙准备明天去庙里的东西。

大年初一,很多人都要去庙里拜菩萨,甚至抢头香,祈求来年好运。

奶奶自然也不能落下,而且她准备的比一般人都要齐全,蜡烛,黄纸,金元宝,样样都有。

而且她觉得这些还不够,拉着景致折金元宝,和她话家常。

奶奶虽然从以前的小区搬出来了,但因为住的年数长,有交情往来的邻居还不少,而且和她一样信佛参加活动的朋友也都在那儿。

这已经超越杭州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俨然是第二故乡。

“你还记得蒋阿姨吗?”奶奶问。

“哪个?”景致显然是不记得了。

奶奶也不怪她,“就是以前住我们家旁边,胖胖的,烫着卷发,还有两个女儿的。”

“哦,是她,怎么了?”

“前两天碰见,让我问你,剧组缺不缺人,她小女儿大二了,成绩一般,明年就要毕业,总要找个活做做,而且还说这孩子喜欢追星,就问到你这来了。”

奶奶又说:“你蒋阿姨嘴巴是碎了点,但人还不错,以前也经常照顾我这个老太婆。”

景致忽然笑了笑,她想起来好多年前在超市碰到蒋阿姨,一转身就听到她在聊他们家八卦。

那时候她小女儿还跟在身边,手臂摔断了。

景致说:“你让她来找我好了。”

“那好。”奶奶笑着说。

忽然间她又问:“小景,你和这位程先生是认真的吗?真打算结婚?”

景奶奶和程寄接触得不多,对于程寄的印象源于好多年前有一次回老小区的时候,地上雪滑,要不是程寄及时拉住她,她这把老骨头就要摔在地上散架。

程寄牵着她上楼,碰到了蒋阿姨。

蒋阿姨没头没脑地问了句:“景奶奶,这是你们家小景的男朋友啊,看上去很有钱,很有派头嘛。”

景奶奶连忙摆了摆手:“不是,不是。就一个好心人,扶了我一把。”

蒋阿姨打量了程寄几眼,才笑着说:“那是我想错了。”

但似乎她也没有想错,因为程寄扶景奶奶回家后,就问景致怎么没陪着她。

景奶奶问:“你和我孙女什么关系?”

虽然程寄说没关系,但景奶奶也不是一般人。她出身于富贾之家,嫁人之后,又一直是养尊处优,只有晚年落寞了些,千金散尽后,一身孑然,唯有身上的气质这么多年还是不变。

所以她看得出来眼前的男人和景致是有些关系。

不然他也不会知道景致这两天睡在这里,而且家是在这里。

他之所以知道,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景致告诉他的。可景致不是个会随便告诉别人私密的人。

这个消息确实是景致自己告诉程寄的,只不过是一气之下。

那时候程寄刚从巴黎回来,从横店追回北京。

怕被看出更多的细节,程寄确认景奶奶没事后,找了个借口就走了。

之后,她又在景向维的医院,见过他几回。

景奶奶对这件事印象深刻,除了窥见一点孙女的感情,还有蒋阿姨说的话也让她耿耿于怀。

奶奶问:“这个程寄是你一直在等的人吗?”

景致停下手中的动作,惶惶看过去:“怎么了?”

她以为奶奶会不同意她和程寄在一起。

奶奶笑了笑,摇头说没有,“奶奶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看得出来前两年,并不开心,如果他能让你开心,奶奶都会赞同。”

【作者有话说】

小尾巴补全,见家长这部分要交待的比较多,明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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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客厅偷吻◎

年长一辈看待问题总是能深刻许多, 奶奶说:“你爸爸喜欢以泽,是因为你和他不管是从背景还是经历都很像,就算是在一起, 也不会吃亏。”

“前两天你回来说, 要带个朋友回家吃年夜饭,我们其实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但也没想到是他。”

奶奶的手脚很利落,二三十秒就叠好一只金元宝, 红润瘪瘦的指腹落下灰金, 她抬眼看向景致,笑着说:“这段时间你都不怎么回家住,是和他在一起吧?”

景致的脸皮薄,红了一圈, 恨不得把脑袋低到领口,算是默认,“我以为你都不知道。”

那段时间, 景奶奶还问她要不要试试相亲。其实奶奶他们也不是老古板, 如果景致这辈子都不想结婚, 他们也不会催,但如果她有结婚的打算,景奶奶觉得“相亲”这条路是可以走一走的。

奶奶很坦然地说:“谁还没有年轻过,你房间里的东西越来越少, 都被你搬空了,我哪里还不知道?”

“很早之前,我们还和你蒋阿姨住在一起, 那时候有辆车来接你, 也是他吗?”

那是景致和程寄在一起的第二年, 有一回景致回家住几天,程寄兴致使然,下班后直接让司机开车去找景致。那辆车在小区里很扎眼,没多久,风言风语就传开了。

景奶奶没少和他们否认。

景致点点头。

奶奶有些感慨:“都这么多年了。”

她忽然抓住景致的手。

冬天就是这样,尽管开了暖气,手露在外面,手背就像是冰糖葫芦上的糖衣,又脆又冷,但手心滚烫得不像样子,奶奶的手覆盖上来的时候,景致觉得自己泡在热水中。

而奶奶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她窝心:“小景,因为奶奶和爸爸,拖累你十多年的人生,接下来,你就不要管我们,自己去过想要的生活吧。”

“不管是和谁在一起,和谁结婚,以你自己为出发点。”

景致的眼眶湿润微红,心里裹着糖渍青梅一样酸甜。

谁都想要一帆风顺,从出身起就是大富大贵。景致在刚破产的那几年,年纪太小,才初中,也在心底抱怨过,但尽管家庭拮据,景向维和奶奶也在尽可能地对她好。

奶奶甚至还变卖了爷爷结婚时候给她买的黄金首饰,让景致仍旧穿得漂漂亮亮的

更何况没破产的时候,也是真的宠她,物质从来不缺,精神上的疼爱关心也是不少。

破产是不得已的既定事实,在景向维身体垮了之后,景致主动扛下担子。

她后来慢慢想明白,与其羡慕别人的人生,不如认真过好自己的。人家再好,也和她一分钱关系也没有。

景致抱住奶奶,把头靠在她肩膀,瓮声瓮气地说:“谁说你们拖累我了,我不要听这样的话,你说这样的话就是想赶我走,就是觉得我烦。”

奶奶没说话,只是心疼地摸着她的头发,安抚她。

与此同时,两个大男人窝在厨房,一个洗碗,一个过水擦干净,摆放整齐。

温以泽属于后者,清脆的陶瓷磕绊声中,他忽然说:“没想到有一天,我会和你在同一张桌上吃饭。”

程寄停下动作,看过去,温以泽棱角柔和的脸上是戏谑的笑。

睫毛垂落,斜瞥着眼,又说了一句:“也没想到你会洗碗。”

养尊处优的手指捏着满是油污的盘子。

如此地自降身份。

程寄将他的嘲讽收入囊中,继续清洗,平淡地说:“我在家里经常做。”

“是嘛?”温以泽盯着过清水的水槽中浮起的泡沫,说:“以前我和景致还住在大学城的时候,一般都是我做饭,然后景致洗碗,我要洗碗,她还不让。”

“你们家难道没有做饭洗碗的阿姨?”

“有,”程寄忽然有了点得意的心态,他抑制即将翘起的嘴角说,“但是她好像更喜欢我做的饭,有时候家里厨师做菜吃厌了,偶尔吃吃我做的,也别有风味。”

温以泽了然地抬抬眉头,“如果每天都只吃厨师做的话,确实会吃厌,可能是之前我经常下厨给她做吃的,她就嘴馋了吧,对了,你以前也会做饭?”

程寄以前确实不会烧菜,他也是因为之前在医院的时候,景向维对他说,他照顾不好景致,人家温以泽至少还能烧个景致爱吃的热汤菜,他能干嘛。

以此来劝退程寄。

程寄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学着做菜。

温以泽明目张胆地看着他,就差把“你学我”这三个说出来。

程寄皱起眉。

景致一直折到八点多,奶奶稍微收拢收拢残余,就要睡觉休息,明天五六点起来要去庙里拜菩萨。

景致从她房里退出来,正好看到温以泽陷在客厅沙发上,抱着热水袋看春晚。

红红绿绿,蓝蓝黄黄的浮光在他脸上掠过。

他听到声音,抬起点脑袋看向景致,他看了很久才说:“好久不见啊。”

“什么鬼?哪里就好久不见了。”景致走过去。

温以泽轻声笑了下,不辩驳,重新陷落回去。

程寄回来三个多月,他和景致已经一个多月没见过了。

按照往年的习俗,他们团队本来年终的时候要好好吃一顿,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年过年时间太赶,没有聚上,工作在28号才结束,之后叶柠他们就飞普吉岛了。

“怎么哭过了?”

“很明显吗?”景致擦了擦眼,休息的时候,她不化妆,但皮肤还是细腻。

“太冷冻住了。”温以泽很有经验地说,“以前大冷天赶拍摄进度,上一场戏还在哭,下一场戏就要笑,但天气太冷,眼睛都还是红的,消不了。”

随后就把热水袋递给景致。

温以泽特别怕冷,冬天在横店拍戏,晓杰要给他准备许多御寒的装备,特别是热水袋,别的明星喜欢充电的,以泽一定要能充热水的橡胶热水袋,这样才够暖和。

以至于冬天的代拍,偷拍他照片,都是抱着热水袋,有粉丝戏称“能让这位哥把热水袋交出来的都是过命的交情”。

景致愣了愣,没有接过,“你自己用吧。我记得我房间里有个充电的。”

她站起来,去拿。

温以泽的手停留在半空,目光从她跑远的身影渐渐滑落。

景致很快捧着只热水袋出来,找了个插座,站在那里,等着充上电。

这两天确实冷,屋内的暖气温度已经跌到了20度以下。

这时候她才想起来,问:“我爸他们人呢。”

“在书房里谈话呢。”

估计是有什么私密,才让温以泽出来。

温以泽看着她,半边的脸莹润饱满,他忽然有很多话想要和她说,可话到了嘴边,又明白不太适合。

景致朝着书房看,没有注意到温以泽的情绪变化,他们还是聊了天,两个人分坐在沙发的两端,各抱着热水袋,聊的也不过是未来的工作。

明后两年又是温以泽的关键期,春节一过,他31岁,需要考虑转型,但又不能操之过急,最好的情况是在三大国际电影节拿下一座影帝,没有的话继续在流量方面巩固。

温以泽正要和她说说,春晚里某个明星的时候,书房的门开了。

景致立马站起来,小跑过去:“怎么聊这么久。”

没想到被景向维听到了,景向维气不打一出来:“这就久了?我还不能多了解一下他的情况!”

“我不是这个意思,爸,我就是觉得”景致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好像无论怎么说,都是落人口实。

索性用热水袋捂住羞红的脸,谁也不看。

“你啊!”景向维叹气,“我还能吃了他不成。”

程寄往前站了一步,挡在景致前面,用手包住她的手腕,替她道歉:“孩子还小,不懂事。”

景向维:抢我的台词!

“景叔叔,你总算出来了,”温以泽走过来说,“现在还早,怎么样,要不要我陪你下会儿棋?”

不同于自家女儿眼里只有男朋友,温以泽的热情让景向维感到自己受到重视,立即答应。

“这年头,贴心小棉袄的女儿也不管用喽。”景向维叹气,在温以泽的搀扶下,又回到了书房,打算杀了痛快。

客厅又剩下景致和程寄。

“我爸都和你说什么了?”景致挪到他面前,问。

程寄有些恍神,其实景向维和他说得挺多,但他勾了勾唇角,摇头说没什么。

然后按住她肩膀,将景致往怀里带。

景致抱着热水袋,按在她和程寄胸前,仰起头,四目相对,她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怎么脸红了。”程寄低下头问。

“哪有。”她否认。

程寄冰凉的手指在她烘热的脸颊上滑动,刚好解了她的燥热,景致心猿意马,吞吞吐吐说:“还不是你在我爸面前说我孩子,我哪里小了。”

“我比你大四岁,你在我面前不就是小孩子。”程寄的声音温润动听。

景致想抿起嘴,板着脸吓唬他,但也实在没忍住,甜蜜地笑起来。

后半夜的暖气升温了吗?

景致怎么觉得温度越来越热了,不同于刚才只是脸红,她和程寄靠得越来越近,两人之间的热水袋都挤得扁扁的,紧得景致塞戴套里的手

手指几乎与热水想贴。

程寄紧紧扣住她的腰,与自己贴合,鼻尖越来越近,景致两只手心发汗,目光下垂,隐隐约约能看到程寄的鼻尖碰上来,一触即发,两人的呼吸都有些发重。

她内心有一种纯真被破坏的禁忌感,这毕竟是在她家里,她渴望,又提心吊胆。

景致犹豫了一会儿,往后撤了一点,皱着眉,用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到的气音说:“在客厅呢,只有一墙之隔。”

“那刚好,他们不会发现。”程寄的声音喑哑,说完,便吻了上去,不允许景致逃跑。

客厅没有门,毫无遮拦,景致觉得这和公众场合无异,而且家里还有人。

要是中途万一开门有人出来,就一览无余。

这个吻不同寻常的刺激,谨慎,景致高度紧张,揪着心,每根神经都警觉起来,这也导致她要比平时敏感很多,程寄的手托着她后脑勺,大拇指只是在轻柔抚摸着她耳垂边缘的软肉,景致都浑身颤栗。

舌尖交缠的动作是十分轻柔的,但在景致耳中,水声潺潺,响亮得立刻就要中止,但温热的鼻息和柔软的舌尖总是让景致想要更多。

她在心里倒数三秒,想要三秒后就停止,但渐渐地她已经忘却了这回事。

直到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阵咳嗽声,景致害怕得挪开脑袋。

一根晶亮的银丝在两人唇间断开,她瞥过眼偷看了一眼,程寄的嘴唇红艳艳,眉目都舒畅得往上飞,温柔得看着她。

她的心脏跳得极快,砰砰得停不下来。

程寄停了一会儿,附在她耳边:“是你奶奶的声音,她睡觉咳嗽了。”

景致几乎软得依偎在他怀里,没有力气地伏在他肩头。

程寄轻声笑:“还要继续吗?”

景致凶巴巴地哼了一声,想的美,她把脸埋住,不再理他。

真是够无耻的!

一直守岁到11点多,程寄才回去,景致这次没有和他一起回家,毕竟是大年三十,明天就是正月初一,睡在别墅不太像样。

外面的雪还没有停的迹象,景致怕他太冷,从自己房间搜出一条墨绿色的围巾,给程寄戴上。

还真是勾起了很久之前的回忆。

这条围巾就是当初她和程寄分开后,陈管家说收到了国外的包裹,这个包裹就是这条围巾。

本来就是买给程寄的,那时候没有来得及送出去,就被她压在箱底,从旧家又带回了新家,一直没舍得扔,兜兜转转,还是物归原主。

“喜欢吗?这个颜色?”景致给他戴上的时候说。

程寄点点头,笑得丰姿朗逸,很开心,“你送给我的,我当然喜欢,我也喜欢你那时候给我买的蛋糕。”

“笨蛋。”景致哼笑,给他整理好后,说:“快回去吧,时间不早了。”

“嗯,我明天再来找你。”程寄说,在听到景致答应后,他才搭电梯下去。

到了一楼电梯口,正好碰到温以泽从便利店回来。

他以一副主人的口吻说:“走了,那路上小心。”

除去书房,程家一共有四间睡房,第四间属于温以泽,就像温以泽家总有一间房属于景致,这是当初他们两家人买房的时候,双方老人做下的决定。

不管这两人有没有走在一起,景奶奶和景向维都是把温以泽当干儿子看,而温家的爷爷奶奶也把景致当孙女。

程寄和景致没有结婚,不能当着家长的面住在一起。

程寄看了他几眼,没有说话,顶着风雪,去了停车场。

温以泽看他的背影,笑了两声。

【作者有话说】

我真的低估了杭州今年的冷,导致我今天写得好慢,真的是写了好久….

你们一定要做好保暖措施啊,不要和我一样,冷得我身体不太舒服,到了快傍晚才察觉不对劲感谢在2023-12-20 23:02:50~2023-12-22 21:30: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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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我们结婚吧◎

春节期间的北京就是座空城, 从别墅去景致家的时候,还没有这种寂寥感,但一个人开车回来, 就连街边的灯光也有种凄清, 程寄看了眼路边,将车窗放下。

一直在景致面前掩盖得很好的心境渐渐沉了下来。

他也不知道景向维算是接受了他,还是没有,他们在书房的谈话看似平静, 实则严肃认真, 就和他们下的围棋一样。

景向维问他有没有结婚的打算,程寄自然点头。

“那什么时候结婚?有想过吗?”景向维又问。

程寄斟酌着说:“我想的是越快越好,不过这种大事,还是要看景致意思。”

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恨不得当场领证结婚,用婚姻这种卑劣的方式紧紧地将景致捆绑在身边,让觊觎景致的人知难而退。

景向维看了他一眼, 老谋深算地说:“嗯, 所以我想让你不要主动提起结婚的事。”

程寄执的白棋悬于半空中, 不明所以地看过去。

景向维厚着脸皮,不以为意地解释:“我想让景致掌握主动权,深思熟虑自己是不是该和你结婚,而不是在你惊喜地求婚后, 被动的选择。男人那种突如其来的求婚,就像半夜肚子饿,吃了一大碗泡面, 说不定等第二天醒来, 女人就会后悔。”

“我不想让我女儿有这样的瞬间。”

这种做法完全是把这段感情的主动权掌握在景致手里, 虽然事实本就如此,也本该如此,但程寄一点攻守进退的余地也没了。

更何况身边还有温以泽在一旁环狼饲虎。

他必须得等到景致开窍了,才能和她结婚。

那景致想早点和他结婚吗?

他们重新在一起,不过四个月多一点。

尘埃落定之前,什么都不好说。

飘雪顺着风,落在脸上,冰冷生寒意。

程寄按下按钮,车窗徐徐上升,是清寂夜里唯一的声音。

半个小时后,刚进屋里,程寄看了一眼手机,还有两分钟就要到零点。

景致家里比较注重传统,保留了杭州过年传统。年夜饭之前,景向维他们还烧了点纸钱祭祖,提前拿出一部分饭菜给阿太们吃。

还说零点的时候,杭州的家家户户都要放鞭炮迎接新年,放完鞭炮才能去睡觉。

程寄站在原地,看着手机界面上的时间慢慢流逝,竟然有点急躁和失落。

也许是对过去一年的不舍和留恋,过去一年真的是要变成记忆中的时间,而不是他当下存在的见证。

在最后一秒的时候,程寄将“新年快乐”发了出去。

没想到与景致发给他的电子版烟花,撞在一起。

绚烂多彩又转瞬即逝的烟花下,景致回:【守了好久等到的零点,新年快乐。我要去睡了,太困了。】

好像透过屏幕,就能看到那张打着哈欠的困顿小脸,睡眼惺忪。

即使身处异地,他们在同一个时间都记挂着彼此。

或许他的景致早就开窍,也想和他早点结婚。程寄说服自己,下定决心慢慢等。

明亮的灯光下,他嘴角上扬,一字一句地打下:【嗯,早点睡。】

他打算明天早点过去找景致,只是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给了他一个暴击。

景致给他发微信:【剧组凌晨发的消息,要补拍,我得陪着以泽去横店拍几天。】

两条漂亮的眉毛不悦地皱起,【你在哪儿?我陪你去。】

着急得在文字发出去后,才意识到这是最废时间的沟通方式,还不如直接打电话来的快。

正要拨过去,景致给他发了条语音:【你别跟来,我现在要去机场,这么冷的天,你就别动了。而且家里没了我和以泽,你不看着点奶奶和爸爸,我也不放心。】

合着他唯一的任务就是看着奶奶他们,关键是程寄还不能拒绝。

他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起床气!

景致回到北京是一星期之后的事情了,春节人潮回涌,又变成了繁荣的北京。

程寄来接机,在VIP通道等人,大老远就看到不少粉丝站在风里雪里,不知疲惫地喊着温以泽的名字。

他忽然想起自己刚回国来找景致的那天,最先看到的温以泽,那时候他刚教训完金凯,样子狠戾,不太好看。

在此之前,他看到景致和温以泽在一起,俊男靓女,衣香鬓影,看上去确实养眼登对。

程寄问他,景致在哪里。

温以泽手上捏着景致的羊绒大衣,被冻得干红的手指紧了紧,笑着说:“你为什么要回来?一回来就可以从我身边把她带走?”

“程寄,你已经不是原来的程寄,就连金凯这样的小人都敢在公众场合奚落你,我现在要影响力就有影响力,钱和地位都不缺,你凭什么一来就要把景致带走。”

“你看,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就是如此,时间也很公平,是不是?”

看着玻璃门外喊声震天的粉丝,程寄心想,却是公平。

然后再一转眼看向VIP通道口,景致已经出来了,跟在温以泽身后,东张西望,看到程寄,很开心地向他点头致意。

她似乎是想一下子就跑出来,但意识到工作还没结束,忍下了。

一直等到温以泽和对面沿街的粉丝打完招呼,坐上车,景致才和程寄说话:“冷不冷?”

程寄摇摇头,就要拉着景致回车上,温以泽心里一紧,忽然扯住景致的衣服:“不一起回去吗?”

程寄盯着那处被他攀扯的衣服。

虽然只是几天没有见程寄,景致还是挺想他的,她对温以泽说:“我明天再过去,让我休息一天,叶柠他们回来了,有什么事先找他们。”

她看了一眼对面的粉丝群,比刚才还要躁动,似乎也在好奇温以泽上车了,为什么还不走。

“粉丝都在看着呢,快回去。”随后她就让叶柠开车走。

等商务车发动后,景致才和程寄回到宾利车上。

那边的粉丝开始激动得不对劲了:“什么情况,以泽哥不是上车了,不走吗?”

“不清楚啊,不过有谁能告诉我这个漂亮美女是谁吗?我今年刚入坑,还是个萌新!”

“那是以泽的经纪人!你别说,我一直觉得这个经纪人长得很有气质,我以前还磕过她和以泽的CP来着,”身边的女人小声,嘘着说,“别太大声了,很多以泽的粉丝之前闹得很凶,不允许磕。”

“不过她身边的帅哥我就不知道了,其他人知道吗?真的好帅啊!”

“两个人好甜啊,结婚了没有?没有结婚的话,请立刻当着我的面领证入洞房!”

“应该结婚了吧,上个礼拜都是这个经纪人陪着以泽在横店补拍,有点小别胜新婚的意思了,救命,这个男的真得好正点,这种帅哥美女到底是谁在谈啊!”

然而坐上宾利车的景致和程寄完全不知道粉丝们在聊什么,不过粉丝也说对了一点,景致只和程寄分开了几天,就想他想得不行。

两人一回到房间,关上门,景致就撩开他的衣服,抱在一起,手开始不老实,不知道往哪里钻,手指头冰冷,抚过程寄温热的肌肤,留下一片片的疙瘩。

他们的外套在楼下的时候就脱掉了,程寄就剩下件高领的羊绒衫,景致从横店回来,穿得衣服比较多,裹得跟个套娃似的,程寄帮她脱了两件毛衣,只剩下件打底。

景致冬天不穿那个,嫌勒得慌。

如此一来,薄薄的打底衫也遮不住冷风一吹后的激颤,像是雪人的两点眼睛。

越冷,这两点眼睛越明显。

程寄低着头,有些痴迷地看着,景致受不住他的打量,上半身主动往他身上贴,寻找热源,有些埋怨地说:“抱我,我有点冷。”

房间里的暖气还没这么快升上来。

程寄没有回应,反而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另外一只手稍微推开她的肩膀,隔着衣服,在雪人的眼睛周围拨弄,似乎想以慢慢磨着圈的方式,将附近的雪融化。

不过这种方式,确实是有效果,景致麻痒得不行,很快就热了起来,她有些站不住,腰肢轻扭,鼻腔中是细碎的哼音。

“想我吗?”程寄的声音干热喑哑,仿佛一点火星就要燃起来。

而景致仰起的圆杏眼中铺满能救火的水泽,轻声呓语:“你说呢?”

她现在这个样子还用得着说吗?

最是想他不过。

然而程寄不依不挠,用力捏了捏,景致差点叫出来。

“说不说?”

景致压下心底的耻意,双手环抱住他的脖子,“想的。”

“想我还招呼不打,就跑去横店。”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吃醋,景致哄着他:“那不是事发突然,走之前,我不是给你发消息了?”

程寄冷哼,“还好意思说,你还用得着去横店给他当助理吗?”

景致已经受不住,几乎把身子都靠在他身上,呼出来的气都是热的,偏偏程寄这时候吊着她,景致只好不断亲吻着他的脸颊脖子来排解。

顺便讨饶:“那怎么办呢?团队里的其他人都在国外回来,我又不能招新人。”

反正她万般的道理,程寄有气没处发,只好在这种事情上折磨她。

其实他也好受不到哪里,憋得慌,自己和自己赌气。

景致到后来都有些被热烧得烦躁了,在他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娇,也越来越媚。

他们与外面只隔着一道门。

“声音轻一点,陈管家他们都回来上班了。”程寄皱着眉,微斥。

景致委屈,声音都带上了哭腔,“这能怪我吗?还不是你,不肯给我。”

相比起景致的动情,程寄要稍微克制一些,除了粗重的呼吸,景致一点也没看出他要做这种事的前兆。

越想越委屈,扭着身子就要从他身上下来。

程寄往前一步,将她彻底堵在逼仄的夹角处,他饶有兴致地问:“怎么想我的?”

景致不说,程寄顶上去,景致告饶,红着脸,攀缠着说:“每天都想你在身边。”

更羞耻的话,景致是真的说不出口了,脑袋抵在胸口,喊:“去床上。”

程寄默认,抱着她去了床上。

他心里堵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闷闷的,没有像往日那般舒展调情。

其实这样的情绪从景致离开持续到现在,虽然中途景致一直和他保持联系,打电话发消息。

尽管他知道景致喜欢的是他。

但那种作祟的独占欲就像藤蔓一般缠绕着他,只能靠现在的用力,似乎才能证明景致是属于他的。

这好像就是传说中的“患得患失的不安全感”。

景致在感知情绪上很敏感,特别是在这样亲密的事情上。

程寄阴湿潮热,沉默地包裹着她,景致稍微有些受不住,想要逃,下一秒就被程寄强硬地拉到身边。

景致睁开水濛濛的眼睛,问:“你怎么了?”

程寄的额头微汗,俯视着看了她一会儿,随后摇摇头,倾身吻上去。

两人的心跳顿沉,此起彼伏。

景致心情还不错,累了之后,睡意昏沉,躺在程寄怀里咕哝了一句:“我们结婚吧。”

程寄心不在焉,以为是幻听,顿了一下,好久也没等来景致再说什么话。

他仰起脖子,看了一眼,某个人已经在享受完他的私人服务后,睡着了。

脸颊红扑扑的,像是幸福的小狗。

程寄气不打一出来,捏了捏她的脸:“要是说假话,明天变猪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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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我爷爷走了◎

第二天醒来, 景致就发现程寄的脾气不太好,他本来就喜欢冰山似地板着张脸,如今看上去脸色更臭, 就连陈管家都用眼神询问你们两昨晚上怎么了。

景致也很无辜地用眼神示意:我也不知道啊!

她们两人的暗通款曲全都落入程寄眼里, 他眼眸半垂,冷淡地骂景致:“猪头。”

景致:!谁猪头

等佣人们退出去,饭厅只剩下他们两个的时候,景致很狗腿地给他倒温水:“你怎么了?没休息好?要不再多休息一天?”

“你倒是休息得很好。”程寄冷淡得瞥她一眼。

景致:这话实在是没法接, 她确实睡得很香, 累了之后更香。

“那你多喝点热水,消消气。”根本没发现自己错在哪里的景致只好如此说,说完了之后才发现自己说了经典“渣男”术语。

果然是火上浇油,程寄更加郁闷了, 连骂了她两次“猪头”。

但景致还没来得及计较,家里就来了不速之客,程临岚的秘书登门造访。

她不是来和他们共度春节遗韵的, 而是来告诉程寄一声:“程老先生快不行了, 岚董事让我通知您。”

春节的欢庆在这一刻消失。

景致陪着程寄到机场, 在那里见到了程临岚,那时候她才从香港落地北京没多久,风尘仆仆。

程老爷子在巴黎,他们得抓紧时间飞过去。

景致一直在犹豫自己要不要去, 一来她现在只是女朋友的身份,二来程老爷子本来就反对她和程寄在一起。

但程寄没有多想,一直拉着她的手腕, 上了飞机。

程临岚并没有介意。

他们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 由于时差, 到达戴高乐机场是下午,有人来接他们。

程寄本来想把景致带去医院的,程临岚直接说:“你想好了?你大伯也在。”

因为程寄这一出,程临兴非但没有拿到“当家人”的地位,而且还涉嫌“洗钱交易”接受检察院调查。

到时候,他们两人见面肯定不太愉快,程寄不想让景致见到这些,对她说:“你先回家等我。”

景致没有意见,她来这里本就是陪他度过令人难受的时刻,无论他怎么安排,他都觉得自有程寄的考量。

她以为这次和之前一样,回的是她和程寄在巴黎的公寓,但似乎司机理解错了,直接把她带到了程家在巴黎的公馆。

程家在巴黎的公馆,景致并不陌生。之前网上有达人扒富豪住宅的时候,她瞟了一眼,位于七区,顶级富豪,政要明星,文人名流的聚集地。

那达人为了博眼球,还号称自己在七区的私藏餐厅里见过程家老先生,穿着休闲和朋友吃饭,还说他那时候的状态仿佛在逛自家后花园。

娱乐圈就是这样,什么新鲜猎奇的都要八卦一下,为了博流量。

那位达人站在公馆外扒人家隐私的时候,一张房子里头的装修照片都没有,宏伟高大的米黄色的外墙沉默无情地将世界划成分明的两部分。

只是景致下车,站在大堂里,涌入她脑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空荡荡。

里头装修豪华繁复自不必说,可是空荡荡得好像站在无尽的旷野,有风吹过来,景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令她没想到的是里头的管家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他见到景致,也有些愣住,大概是摸不清她的身份。

后来听司机说她是程寄的女朋友,便客气周到得领她上楼,住在了程寄的房间。

景致没有推辞,她也确实有些累了,名正言顺地入住。

但她的大脑还是处于紧绷兴奋状态,即使闭上眼睛,也睡不着,而且她也担心医院那边的情况,索性一边等消息,一边和管家要了台电脑工作。

医院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

程老爷子已经是强弩之末,只不过是医生用呼吸机强续了他的命,给分散在全世界各地的子女们有机会见最后一面。

律师宣读了遗嘱,程临岚做了当家人,为了程家对程氏奢侈品集团的绝对控制权,只设立了信托基金,但他名下的房产该分的都分。

程临兴即使拿了房产的大头,但听完遗嘱后就要叫嚣着上诉。

声音之大,也不知道病房内还剩下最后一口气的程老爷子听不听得见。

程临兴是这几个兄弟姐妹中最心狠手辣,可以说是程老爷子的进阶版,比他年轻的时候还要过犹不及。

在程氏集团打天下的时候,这种“心狠手辣”或许是必备的手段;可现在是程氏守天下,巩固其在时尚界地位的时候,已经够树大招风,要学会“藏锋”。

而程寄最擅长的就是稳重求进,不急功近利,这也是程老爷子考量下来最适合的人选,可偏偏他不要这个位子。

他不要就算了,但是在下位之前,还把程临兴也拉下水,断了他的可能性。

他对程寄恨之入骨。

他们之间的亲情这辈子都不可能修复,不过他们本来也没什么亲情,程老爷子走了之后,连样子都不装了。

巴黎当地时间晚上7:03分,在全家人的“陪伴”下,医生撤走了呼吸机。

程老爷子就此成为,锻造程氏奢侈品集团的传奇,永远活在八卦纸媒中。

在这一场继承者争夺赛中,程临岚是最不被看好的一位,不仅是外界这么以为,就连程临岚自己也这么觉得。

她能察觉得出,程老爷子并没有把她真正地列入候选人,也没有像培养程寄和程临兴那样用心地培养她,让她跟在身边,只不过是为了迷惑外面的投资人而已。

她不知道具体的原因,是因为她是女儿,还是她年轻的时候也叛逆过,和一个保镖私奔结婚,后来受不了贫穷的日子,又跑了回来。

在程老爷子身子还硬朗的时候,程临岚问过他,但程老爷子只是看着她说:“过去的事就不要问了,没有意义,现在是你坐上程家掌门人的职位不就行了。”

确实是她坐上了,可这个位置也是程临岚谋划了许久才拿到手的。

程寄不愿意坐这个位置,按照程老爷子的打算,程临兴是他的第二选择。

可谁都知道,程临兴继位后,他们这些旁枝都不会有以前的好日子过。

揭露程临兴的洗钱案,是程寄和程临岚的不谋而合。

程临兴,成也心狠手辣,败也心狠手辣。

竟然无法无天到和俄罗斯知名寡头合作,利用交易网络,洗钱房地产贷款,将程氏集团置于火上烤。

程临兴藏得很好,但程临岚很多年前开始就让人关注他,要不是有这么多年的经验,程临岚还真未必能抓到他一点蛛丝马迹。

程寄就是一时半刻没找到,所以才被程老爷子赶鸭子上架,不得已暂时接手程氏,一边和程临兴斗法,一边想着怎么样全身而退。

屠程临兴的那把刀,是程临岚递给程寄的。

不过程寄到底是有些手软,不愿见到亲人间相互屠戮,只想要以温和的方式谈判,将程临岚推到程家的交椅之位。

但有时候不得不感慨人的命运是由性格决定,要不是程临兴先以“煽动网爆景致”的方式,来逼程寄,程寄也不会决定揭发这件事。

而洗钱的罪证一旦被爆出来,程老爷子也不可能在这种风口浪尖的时候,把程氏集团交给程临兴。

最后选择程临岚,也成了逼不得已。

程临兴不满意这个遗嘱,在老爷子过世没多久,还在纠缠于律师,听到律师无数次说抱歉之后,他终于彻底火冒三丈,差点和程寄动起手来。

乱糟糟的场面,要不是程家的保镖里三层外三层将医院团团围住,杜绝了各种记者的八卦镜头,怕是下一秒,他们家就要登上头条新闻。

外面的世界依旧热闹非凡,病房内冷冰冰,就连床上属于程老爷子的最后一丝体温也消散了。

程临岚摸了摸床铺,下意识地呢喃:“爸爸。”

我这个女儿,也并不差的。她在心里说。

眼底一片潮湿,还没来得及落泪,就有下属进来,让她签字,程临岚吸了吸鼻子,很快就调整了情绪,进入到工作状态。

接下来,她会成为第二个程老爷子,扛下程氏集团。

景致睡到一半的时候,忽然觉得十分热,她稍微挣了挣,才发现自己被困在怀里。

但这样的描述并不准确,她几乎是被程寄用长手长脚绑住。

景致睁开迷蒙的眼睛,仰起脖子看了一眼,程寄团成一团,像黑沉沉的石头,压在她身上,使她有些喘不过气。

说不清是他这个人,还是气氛。

程寄的呼吸很轻,景致不知道他有没有睡着。

她反而迷迷糊糊地醒了。

原本下午她是边等消息,边工作来着,但可能医院那边太忙碌,景致一直没等到消息,有些困,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中途她听到了敲门声,应该是管家喊她去吃饭,但她太困,应不了声。

睡到现在,也不知道是几点。

她稍微挪动点手臂,点亮了昏暗的壁灯。拿起手机一看,已经是凌晨两点多。

刚要放下,目光就瞟到手机屏幕上堆积在一起的各种头条新闻:时尚界传奇大亨,病逝于巴黎。

景致的心猛然一沉。

然后各种情绪浮漫上心头。

稍微翻了翻各个平台关于程老爷子的报道,文字克制俭朴,并没有令人咋舌的花边新闻。

他的离开,还算体面。

景致把手机放好,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让程寄压着她更加舒适一些。

眼睛盯着天花板,脑海中走马观花般地想着很多事,但都抓不住。

程寄的脑袋埋在她前胸,景致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她的头发,忽然寂静的夜里听到程寄说:“景致,我爷爷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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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葬礼◎

尽管程家人大多世情冷漠, 但忽然之间少了个活生生的人,程寄还是憋得慌,像是心脏少了一块。

在医院忙到夜里十一点多, 都忘了吃晚饭, 回家的时候,管家已经准备一些容易消化的夜宵。

他明明是饿的,但没什么胃口,摇摇头就上了楼, 其他人饿得不行, 稍微吃了点填肚子。

这应该就是难受得食不下咽。

面对这样的情况,再如何宽慰的话都是苍白无力的,景致只是抱着他,好随时感知他的情绪, 意识到程寄厌恶光线得转了脸,景致又伸长手臂,把灯关了。

房间又彻底昏暗, 只有天花板隐约透着白。

景致轻柔的声音引导着他说话:“嗯, 我看见新闻了。”

程寄沉默。

但就像是指针放在慢慢转动的黑胶唱片上, 要经历漫长颗粒感的前奏,但谁都知道,过了这前奏,乐曲要奏响了。

景致慢慢等着程寄向她倾诉。

“上面是不是都在夸?”程寄轻哼一声, “其实稿件都让工作人员审核过了,他死的时候,隔壁还在闹着要上诉, 很热闹。”

“那三年, 他把我关在他身边, 不让我离开,与其说是让我接手处理大伯留下来的烂摊子,还不如说他想让人陪着他。”程寄的声音很轻很飘渺,如果不是景致明确知道自己是清醒的,不然她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我小学的时候,我爸妈不太管我,他们有自己的生活要忙。所以有一阵子是和我爷爷奶奶他们一起住的,那时候,我姑姑也刚离婚,我们住在一起。”

“其实我爷爷也不太管我,”程寄忽然叹了口气,“他比我爸妈还要忙。”

正处于程氏扩张奢侈品版图的巅峰期,程老爷子六十多岁,可以说是他人生最辉煌的时刻。

程寄还记得那时候他最爱安静,没有他的允许,谁都不能随便进入他的书房。

有一回,程寄得到了破例,只不过没多久,他又被程老爷子赶了出来,因为他觉得程寄喝水的咕噜咕噜声,影响了他思考。

但他老了的时候,房间里的音乐响彻24小时,从不间断。

而且有时候会让佣人推着他去花园,好让他能够听到隔壁邻居开party。

程寄轻声笑:“是不是所有人老了之后,都不喜欢安静?”

这是他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回忆,平淡中带着伤痛,比起其他人波动不安的童年,他至少过得衣食无忧,但也说不上好还是不好。

反正就这么过来了,小孩糊里糊涂,大人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景致以前没有谈过恋爱,最初和程寄在一起的时候,总有点横冲直撞,好奇他的过往,他的人生经历,景致问过程寄一回,但被他避开了。

后来她才意识到世界上有这么多人,既然有直球式的恋爱,也有循序渐进,慢慢试探的恋爱。

她和程寄属于后一者。

那时候她的爱是一团火焰,在他们还没有交心前,程寄惧怕这样的烈焰。

然而他现在选择将自己过往的经历摊晒在景致眼前。

一页页,一条条地说给她听。

而对于这些内容,景致太能感同身受。她紧紧地缠抱住程寄,紧紧地。

想让他明白,自己能理解他。

人越老之后越古怪,就算是程老爷子也不能例外。

他虽然喜欢热闹,但从不抛头露面,很多需要他出席的活动都让陈临岚去了,而且也不愿家里有陌生人进来。

程寄几乎被他困在房子里。

除了必要的工作外,哪里也不能去,一旦程老爷子找不到他了,他就会生气。

可惜除了能交流工作上的内容之外,他们说不到一处去。

有时候程老爷子不死心,还会继续劝他:“要不要重新考虑和门当户对的家庭联姻,这样我就能放心地把程氏都交给你了。”

程寄听了之后很无奈,还要心平气和地哄着老人吃药。

后来程老爷子的记性越来越差,他们连工作也不能聊了。

单独照顾脾气古怪的病人非常得累,直到后来程寄顶着巨大的压力,收拾完了大伯的烂摊子,和程临岚摊牌后,才得以喘息。

其实那时候大家都默认,程老爷子快不行了。于是所有家人来到身边,开始上演父慈子孝。

程寄不愿看到荒诞的这一幕,也想要休息,就回了国。

“你那时候每天都干点什么?”景致问。

程寄没有和别人谈起过这段事情,他想了想说:“醒来就先和医生确认爷爷的状况,然后和佣人一起伺候他吃药吃饭,前期他自己可以动手,最后一年,他手抖得厉害,之后再在书房处理工作,不能出门,差不多每天都这样。”

每天重复这样的工作,想想都令人窒息,景致难以想象程寄那时候的心境,但他现在讲起来都是很平和的。

“有一回,我实在是想出门走走,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我爷爷身上的时候,我就溜了出去”

那时候他也不知道想走去哪里,就只是想走走,然后一直走。

“不过还是被保镖抓回去了,因为爷爷到处找我。”

程寄又轻声笑,景致心疼地吻着他,“我一点也不知道,一点消息也没有。”

“嗯,所有人都不知道。”消息都被封锁了。

“可是他留给我的房子,是他和奶奶在巴黎的第一套房子。”

那时候程老爷子还很年轻,正雄心壮志地带着新婚妻子,将公司的发展转向国际市场。

而在此之前,程氏家族一直专注于国内市场。

那套房子,小而温馨,承载着家族的希望,程寄的大伯和程寄的父亲就出生在此。

不像后来他们家资本发迹,买地皮房子就和复制粘贴一样毫无感情。

程老爷子一直没能原谅程寄做出违背他旨意的事情,为了个女人,连程氏集团都可以放弃。

但他却把这套很有人生意义的房子给了程寄。

程寄对爷爷的感情很复杂,就像爷爷对他一样。

在听完遗嘱之后,程寄倒数第二个去病房里单独见爷爷,那时候程老爷子已经讲不出话,只是试图用力握住他的手,张了张嘴,却一个音节也没有。

他那双手干瘦微凉,已经没什么体温。程寄那时候对死亡感受到恐慌与无力。

对于爷爷的离去,他的伤心多过释怀。

“景致,就当我是小心眼,以后让我走在你前面,你要好好锻炼身体,才能守在我病床。”程寄闷着声音说。

“谁要守在你病床?你都快要病死了,还要使唤我?”景致都快被他气笑了,但又笑不出来,眼眶红热,“我是造了什么孽?那时候我也很老了吧,还得给你守病床。”

“你愿不愿意?”他的脑袋蹭着景致的颈窝,又刺又痒,好像景致不答应,他就要用这个办法让她不好受。

景致侧脸靠着枕头,枕头都被她的泪流得潮呼呼。

心里更是泥浆似地不好受,说:“好好好,知道了,我愿意,你生老病死了,我都会守着你。”

在他们的这段感情中,程寄总是患得患失,没有安全感的那一个。

关于这一点,景致也是在后来慢慢悟到的。

程寄这才满意地嗯了一声,饶了她,脑袋向外一滚,落在枕头上。

他很少像今晚这样袒露心声,说了这么久,总算是累了。

景致哄着他睡觉,摸着他的脸说:“三年的陪伴已经够多了,不要乱想了。”

程寄没有说话抓着她另一只手,慢慢睡了过去。

等景致再次醒来,屋内亮堂,程寄已经不见了。

那两天,程家公馆很是热闹,前来吊唁观礼的人络绎不绝,景致不怎么下楼,但仅有的一两次中也看见了姚助理。

姚助理也算是平步青云,正式升任为中华区的Greco管理人。

他对着景致遥遥相望,点头致意。

葬礼的过程,景致并不是十分了解,听程寄说程老爷子的骨灰分为两半,一半埋于巴黎,与他最爱的事业长存于此,一半送回国内,葬于程家的祖坟中。

景致跟着程寄出席了教堂的葬礼,在装有彩色玻璃的教堂下,听着神父肃穆的祷告,与爷爷做了最后的告别,之后他就要被送往火化场。

程寄那几天心情一直闷闷的,不怎么说话,但又要应付商业上的交际。

景致除了陪着他也做不了什么,为了让他少点担心,她后来就不怎么出门,只住在公馆里。

她倒也不会觉得闷,因为公馆很大,每一处公共场合都能让她探索很久,而且这些地方都有程寄从小生活的痕迹。

她在这个公馆还发现了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是公馆里秦管家的父亲,原先是这里的老管家,一直服务于程家。

程临岚与这位老秦管家的感情十分深厚,等他年老退休之后,程临岚给他养老,让他住在了程公馆。

老秦管家比程老爷子年轻,一直管理着程家公馆,程老爷子去世,他也伤心难过了一阵,不过他倒是看得开,说自己一把年纪,也不知道再过多久,也要跟着下去了。

把程临岚他们几个吓得不轻。

老秦管家很喜欢景致,他可以说是从小看着程寄长大的,这是程寄第一次带女朋友回来,他很高兴。

那时候大家都在忙着程老爷子的后事,只有老秦管家和景致空着,老秦管家怕景致无聊,老是找景致说话聊天,还把几本关于程寄小时候的照片给她看。

从程寄只有两只手那般大,到他上初中,哭的笑的,什么模样的都有。

但更多的是他一个人安静地拿着笔,在那做作业,玩数独。

年纪还小的时候,发现有人在怕他,他有些错愕;到大一些了,程寄不太开心有人抓拍他。

但总而言之,看上去还是好乖,头发长长的,有两分女相,而且还很可口,跟个白白嫩嫩的奶香小馒头一样,刚好一口一个。

景致看得停不下来,每一张照片都仔细看过去,甚至还用手机拍下来,打算回国了也能慢慢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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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我在向你求婚(补完)◎

每一张照片背后都有故事, 老秦管家的记忆很好,稍微回忆一下,就能随便道出点当时程寄在干什么。

“这张是程寄大概五六岁的时候, 不小心吃到了辣椒, 喝了整整一杯子的温水都不能解辣。”老秦管家指着左上角的照片说。

那是张侧脸照,程寄的脸颊红彤彤,辣得眉毛都皱起,那时候他还远没有长大之后那样冷漠, 表情生动。

不过想想也是, 才五六岁,懂什么呢?

这张照片的旁边就是下一帧画面,他捧着空荡荡的水杯,表情痛苦地转头去看滕夫人, 好像在说:“妈妈,我还是好辣,怎么办?”

滕夫人年轻时候长得确实花容月貌, 雍容华贵, 就是景致见了, 都要倾心。

但照片上的滕夫人只是笑盈盈地看着镜头,画面很漂亮。

景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受,但没有多想,问老秦管家:“他怎么会忽然吃到辣椒了?”

景致知道程寄吃不了辣, 但她有时候清淡的饭菜吃厌了,有那么一两天会想吃重口味的,程寄虽然不会阻拦她吃, 但也不会和她一起吃, 陈管家会在那两天分别准备两人的饭菜。

程寄是属于一点辣都受不了的人。

老秦管家想了想说:“好像是那天滕夫人兴致使然, 做了墨西哥菜给程寄吃,里面加了辣椒。”

景致再仔细看了一眼照片,果然看到了牛肉辣酱汤。

她不知道程寄不能吃辣吗?景致心想。

那几本照片集可以说是程寄的成长相册,家族里的人物几乎都出现了,但他父母出现的次数并不多,甚至还没有程临岚多,当然,程父是最少的。

滕夫人年轻时候喜欢画画,但不知道有没有从事过艺术工作,这几张照片中看不出来。

为数不多的她和程寄的合影中,有两张她用油画笔在程寄的脸上、手上涂颜色,程临岚依旧是漂亮的人,她看上去很开心,但景致却只看到程寄的紧绷和无奈。

似乎是为了迁就自己的母亲,答应让她在脸上作画。

那时候程寄才三四年级的样子,他是个有洁癖的人,平时衣服上有点污渍都受不了,怎么可能会喜欢别人弄脏他的脸和手。

“滕夫人很喜欢在别人脸上画画吗?”那一阶段,景致看到好几张程寄这样的照片。

“好像是这样的,那段时间流行人体行为艺术,在人裸//体上画画,滕夫人喜欢过一阵。”老秦管家看着景致说,他不知道景致能不能理解这种“艺术”。

不过滕夫人喜欢艺术也不过是个撑门面的幌子,一阵一阵的。要真的把艺术做出来,是要花时间和精力,滕夫人最愿意花时间精力的地方在吃喝玩乐以及爱情。

在这点上,倒是和程寄的父亲不谋而合。

然而景致根本就不在意滕夫人喜欢的是什么艺术,她问:“那段时间,程寄经常和她母亲在一起吗?”

“应该是吧,我记不太清了,”老秦管家说,“那个年龄段的孩子喜欢黏着父母总是正常的。”

他往后翻着照片给景致看,“后来长大了,就不怎么喜欢了,反倒更愿意一个人待着。这些都是他初中左右。”

那些照片里,他的轮廓都渐渐长开,特别是初一时候,从男孩长成了男生,但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少,后来的冷眉冷眼初具雏形。

“这张是他初一学期结束后,回巴黎补办的生日,就在公馆的宴会厅。”当时他们坐在会客厅聊天,老秦管家怕景致不了解,特意用手指了指说,“穿过这个门,往左走的第二个房间就是了。”

“人很多,是不是?”他问,“很多都是他同学。”

景致点点头。

这张照片上不止人多,而且长桌上的食物到现在看都是丰盛美味,依旧昂贵,其他小孩都很开心,唯独坐在主桌的程寄没什么情绪起伏。

景致怜惜地用手指摸了摸照片上的小人,似乎是想把他眉间的冷漠抚去。

断断续续地看完一本厚重的相片,已经是下午三点点,老秦管家有午睡的习惯,今天陪了景致这么久,他有些熬不住,想要去休息。

回房间之前,还拉着她的手说:“明天再过来,我们继续一起看。”

老人都喜欢回忆往昔,然后絮絮叨叨地将过往经历说给小辈听,但这样耐心的小辈并不多,老秦管家好不容易才找到景致这一个,不愿意放手,而且他听他们说,再过几天,景致和程寄就要回中国了,这次见面可能都是彼此最后一面。

景致也愿意了解程寄小时候的事情,自然是答应的。

送老秦管家回房休息后,景致也打算回房处理工作。

拿出手机,原本想看看微信上有没有工作找她,转念一想,在浏览器搜索了关于滕夫人的人体艺术。

她本来没抱什么期望,在谷歌上随便打了几个关键词,就跳出了十几条相关报道。

那都是千禧年间的事了,滕夫人在蓬皮杜现代艺术展,曾经展出过几件作品,也邀请了几位在当时名声大噪的先锋艺术家捧场,但媒体报道中对滕夫人的作品点评不多,更多的是描写她背后的家族故事。

很明显,这不过也是个靠着祖上余荫博名声的典型例子。

景致稍微翻了翻几张人体艺术的照片,全都打着“软/色//情的擦边球,还不如说是她与人体模特的调/情更为贴切。

听老秦管家说,那段时间程寄喜欢跟着滕夫人,很有可能就接触了这些。

景致不由地在心中叹了口气。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就算是西方觉得“色//情”是艺术,但这些作品展览的时候,也是要限制观众的年龄。

小孩不能不接受正确的性/教育,但也不能过早地接触色///情,不然容易走向两个极端,不是性//泛滥,就是性//冷淡。

难怪当初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程寄不太喜欢景致的触碰。

她转身,刚上了两级台阶,余光里就看到有人进来。

景致再仔细一看,是滕夫人。

在这住了这么多天,除了在教堂见过一面,景致还是在这儿第一次私下和滕夫人见面。

虽然彼此都知道大家住在这儿,但很神奇地是一次也没碰到过。

上回在教堂不方便说话,这回她无论如何都是要打招呼的。

景致从楼梯上下来,站在一旁,喊了声滕夫人。

滕夫人对景致的观感差到了极点,如果不是因为景致,她的儿子程寄就应该成为程家的掌门人,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水涨船高,成为社交圈追捧的焦点。

之前大家都压宝程寄,对她也礼遇三分,现在谁都知道程寄没有这个可能,连约她出去的人都少了,也更加不会像以往那样,即使她说了蠢话也要捧着她。

这种落差大得就算程寄之前和她打过招呼,让她客气点,也不能压住她内心的窝火,滕夫人徐徐走过来。

虽然高傲的贵妇姿态扫了景致一眼,但说出的话已经压抑不住的嫌弃。

“你这女人到底有什么魅力,迷得程寄一套一套的?”滕夫人挑剔地打量了一圈。

说实话,景致确实是长得漂亮,身材又高挑,但这在时尚圈,还不是一捞一大把?

反正滕夫人是一点也没看出来有什么不一样。

就像她以前玩过的男人,身材样貌都是顶顶好的,但玩过之后也就那样,哪有钱和地位香。

景致倒也没有别的想法,只是觉得滕夫人终于卸下伪善的面具,不装了。

之前在北京见面的时候,她明明看不起她,还要秉持着“不能看不起人”的准则同她说话,结果各说各的,别扭又滑稽。

景致大方一笑:“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滕夫人被噎住,冷哼一声:“可能他就是没过过苦日子,山珍海味吃惯了,偶尔想吃点清淡的萝卜青菜,也是常有的事。”

“感情啊,哪里能长长久久。”

滕夫人还没来得及以过来人的身份轻蔑一笑,就被刚从外面回来的程临岚打断:“我说二嫂,程寄都还没结婚呢,你就盼着他离婚?”

“你能不能盼着点好的?”

程临岚确实有做大资本家的实力,这几天为了程老爷子的事,她和程寄忙得团团转,结果一看,容光焕发,比滕夫人还要精神不少。

景致也和她打了招呼,程临岚替她解围,抬了下巴,“你先回去吧,我还有话和二嫂说。”

等景致上楼,不见身影,滕夫人说:“都还没影的事,什么结婚不结婚的。”

“你以为是你呢?”程临岚没客气地回。

这些年她二哥程临恒玩女人,滕夫人玩男人,两人半斤八两,称得上“纨绔子弟”四个字,但同时也玩物丧志,一辈子都没办法和“性缘体”分割,堪不破红尘。

在程临岚这种实干家看起来就不是什么有理性的人。

滕夫人恼羞成怒:“这是你和我说话的语气?我好歹也是你二嫂!要不是程寄,是我压你一头。”

程临岚仿佛听了个笑话:“你也知道是因为程寄,要不是程寄,我也懒得养你和我二哥。”

当初程寄和程临岚达成的条件之一,就是得维持他父母在家族和社交圈的地位,以及奢靡的生活。

为此他愿意让出在程氏集团的股份。

不然程临岚上位后,凭什么养这两个闲人,而且为了防止程氏最核心的股份外流,她肯定是想尽办法把滕夫人两夫妻所持有的股份拿走。

之前,程寄逼不得已被程老爷子赶鸭子上架,也有这部分原因。他已经替他幼稚的父母安排好了后路,但他的母亲偏要他不顺心。

反倒是程临恒,知道自己没本事,要靠儿子,所以乐得什么都不管。

这也是他最大的优点。

滕夫人不服气,但也毫无办法。

下午的阳光属实是好,白辣辣得一片,程临岚侧目看过去,什么也看不清。

她不仅接手了整个集团,也接守了家族,现在说起话来也有长辈式地语重心长:“所以说啊,靠儿子,靠老公,靠父母都靠不住,要靠自己。”

但有时候又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就是没本事的。只能靠着年轻的时候多磨练磨练,很可惜,滕夫人已经错过了年轻。

程临岚微凉的目光重新看向她,“二嫂,你已经五十多岁了,要长大了。不长大也没关系,但要懂得识时务,既然要靠别人,那就别触对方的霉头。”

滕夫人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不得不接受事实。

程寄晚上九点多才回到家,那时候景致已经洗完澡打算睡了。

他一回来,就把景致捞起来,亲了亲,问她有没有想他。

景致无语:“我们不是异地恋,早上才见过呢。”

程寄的冷脸垮了下去:“那中间也隔了十几个小时。”

他的表情很委屈,像是在“控诉”景致已经不爱他了。

景致没办法,这个时候不好好哄,之后更加难哄,于是揽住他脖子,用力亲了亲:“想的想的,快去洗澡吧。”

“敷衍。”程寄丢下两个字,才去卫生间洗漱。

等他洗漱完,景致躺在床上,抱着手机笑。

“在看什么?”程寄在侧边上床。

幸好眼快手长,在景致毁尸灭迹前,就把她的手机抢了过来,按亮屏幕后,才发现都是他小时候的照片。

有一些甚至还是他很迷你的时期,咧着嘴笑,挂着口水。

一点也不符合他现在的形象。

程寄:

“哪里来的?”他这才想起快傍晚的时候,景致也给他发了张照片,那张照片是他初中时期,稚嫩但好在轮廓是帅的。

那时候他没多想,但这张

“别删别删,你要是敢删,我就发火了。”景致爬到他身上抢手机,“老秦管家给我看的照片,我挑了一些存在手机里。”

“好丑。”

“这哪里丑了,很可爱。”

程寄不说话,但手机被景致拿走了。

“你要不要看看小时候,这些照片你应该也很久没看了吧。”景致趴在他身上,试图给他看。

程寄嗯了一声,捂住脸,就是不看。

他的手很大,把脸遮盖得整整齐齐,偶尔露出的指缝中,看得到他的脸皮已经羞红,可爱至极。

面对程寄的诱惑,景致就如同可怜的穿山甲从树缝中艰难地取食白蚁,急得团团转,又笨拙得无从下嘴。

然而程寄才不理会景致的着急,声音闷闷的:“那他是不是和你说了一些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

如果是指他和父母的关系,那也算吧。

景致嗯了一声。

程寄挫败:“你别信。他记性不太好,这么多孩子都是他看着长大,难免弄错。”

他说得很有道理,但不难听出这是为自己遮掩。

让人心酸。

景致用力把他的手挪开,像是掰开花瓣后,露出娇嫩的花蕊,程寄眼眸清润,似有水光。

她密切地亲吻他的面颊,柔声说:“我不信。”

“一直都不信,就是些照片而已。”景致保护着他的自尊,替他找借口:“老人家寂寞,我陪陪他而已。”

程寄被她吻得渐渐迷失了心智。

不过说起陪伴,他又想起来了一件事。

他们已经在巴黎逗留了十来天,爷爷的葬礼结束后,也该回去了,原定后天回国,明天正好两人都有空,程寄打算带她随便走走。

可是

“我应该陪不了你了,还有个合同今天没谈下来,明天还要继续。”这个合同是程氏集团的单子,本来和程寄没有关系。

但对方的CEO和程寄关系不错,程临岚也就没客气,把他当驴使。

景致没有生气:“那正好,我刚好和老秦管家继续看照片。”

程寄听了之后,更加萎靡不振了。

就算景致吻他,他也没什么心情,但他也喜欢景致在他皮肤留下印记,所幸躺着抱住她,什么也不动。

他在等,等景致和他说白天发生的事,但他等了好久,景致都没这个意思。

于是主动开腔:“白天的时候,我妈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话?”

景致没想到程寄会说这个,“姑姑和你说的?”

程寄哼了一声,意思很明显。

他说:“我今天回来,已经再三和她说过了,如果你不喜欢她,我们这次回去后,你们不会再见面。”

景致对他的处理倒也满意,她单手支着下巴说:“你别担心,我根本没把她说的话放在心上。”

滕夫人这种只爱自己的人,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不知道怎么去爱,景致又怎么会天真地让她爱自己。

她现在赚的钱,和程寄赚的钱,以及程家赚的钱,已经脱离了普通家庭存在的婆媳矛盾。

而且说起来,景向维好像也不是很喜欢程寄。

说起这个,景致有点心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因为程老爷子的突然离世被打算,这么多天,景致才想起来。

景致另一只手插进他的头发里,慢慢梳揉:“问你件事。”

“嗯,你说。”程寄温柔地看着她。

景致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咳嗓子:“那天你为什么要骂我猪头。”

还骂这么多遍!

原来是这个。

但因为景向维的吩咐,程寄不好明说,他在心底叹了口气,始终有些难受,很认真地说:“因为你是真的猪头,谁让你说话不算数。”

说话不算数?

有吗?她有吗?

明明很有信用。

床头灯的灯光像是一层淡金的薄纱罩在程寄脸上,薄纱漫漫,垂落至胸膛,使得他的棱角也很柔和,这让景致想起黄昏时候的梅里雪山,日照金光。

神圣又温柔,就如同程寄现在看向景致的目光。

景致看得有些痴迷,拖着长长的尾音,说了声哦,然后把脸靠在他胸前,闭上眼睛。

“睡觉吧。”

明天你就知道我说话算不算数了,景致在心里悄悄地说。

原本以为要耗费一天的谈判会,没想到在中午饭点前就结束了。

为了庆祝谈判顺利结束,程寄的好友想要邀请程寄一起吃饭,但被他拒绝了。

因为程寄想了想,这个时间点,还不如把景致叫出来,两人顺便走走。

他想趁着最后的时间,带景致去爷爷留给他的那套房子看看。

他开车回家接景致,但没找到人影,问老秦管家:“她人呢?”

老秦管家摇摇头:“我不知道,早上我们刚看完照片,她就匆匆出门,说有要紧事。”

要紧事?

她在巴黎没什么认识的人,还有要紧事?

程寄只想到一些不好的念头,着急地给景致打电话,但好在他多虑了,景致很快接通了电话,听到他说已经结束了谈判,便很高兴地发给他一个地址,让他过去。

程寄点开地址,没想到他们两个想到一处去了,竟然都是程老爷子在巴黎的第一套房子。

那套房子在塞纳河畔,位置有些偏,算是巴黎的郊区,从市里一路开过去,自然风景越来越好,但也越来越静谧。

早在程寄的父亲十几岁的时候,他们家族就搬家了,程寄出生后更是没有住过,但以前跟着爷爷来过很多趟。

因为这房子并没有闲置下来,反而作为手工珠宝制作的工作室,并且开放了一部分空间,作为艺术展览,接待一些重要的大客户,需要提前预约。

果然,程寄快要开到大门的时候,景致就站在那棵熟悉的参天的法国梧桐下等着,她被映衬成小小的白白的一点,朝着程寄挥手。

程寄在离她两三米远的地方停车,下来。

景致双手拢在嘴边,声音不大不小地问:“怎么还需要预约?要不是你正好有空,那我不就白来了。”

“冒失鬼,也不提前和秦管家说一声,他会替你安排好。”程寄走过来,牵她的手。

不过这也是景致夸张的手法,她是让家里的司机开车带她过来的,如果程寄没有来,司机师傅去说,她也照样可以进去。

偏偏那个时候程寄打电话给她,那她就想要等着程寄帮她解决问题。

微长的头发被冷风吹起,三月的巴黎还是有些冷,但比北京好多了。

站在门口的是安保公司人员,程寄亮明了身份,很轻松就进去了。

这套房子非常漂亮,还没进去之前,景致站在外面,就观察了很久,拍了好多照片。绿树成荫,掩映着三层楼楼房,外墙是很有森系的白绿色。

并不是典型的的法式乡村风格,反而透着点庄严的设计,四四方方,在时间的沉淀中,愈发优雅。

有专门的接待人员在等着他们,他的本职工作是向VIP客户介绍这座房子的历史,程氏家族间的趣味故事以及不容易的发家史。

但这位工作人员可能还没有程寄了解得多,程寄让他下去,他们不需要陪同。

房间装修以奶油绿色和白色为主,一楼会客厅那,向外的那堵墙做成了彩色玻璃和花枝铁架,缠绕着绿色藤蔓,很浪漫。

“这里以前是我爸爸他们小时候一起吃饭的地方,窗户打开,可以看见小花园。”

屋内还有壁炉,壁炉上的墙壁镶嵌着镜子,镜子前面摆满了各种可爱细碎的摆件,看上去像是小孩的玩具。

以及上一辈家族成员的照片和自画像。

“这些都是我奶奶和设计师一起讨论安排的。”程寄说。

“你奶奶一定是个很会生活,照顾家庭的人。”

“她确实是这样,传统的家庭女性,不算工作上的女强人,但很会管理家庭,谁又能说这不是女强人呢?”

景致同意地颔首。

“我爷爷忙着赚钱,我奶奶管家,她很注重家庭成员间的关系。”程寄指着壁炉旁边被画花的一块墙壁说:“这可不是我画的,我爸爸,大伯,姑姑他们的杰作。”

“我姑姑比大伯小五岁,这是她画花的,但把责任都推到了我爸爸和大伯身上。我奶奶生气地要打我姑姑,说我姑姑小小年纪,学会撒谎。”

“那时候我爸爸和大伯心疼小妹妹被打,承认是他们教唆妹妹,于是也挨了打。”

他们小时候相亲相爱,但长大后,分崩离析。

“我姑姑还是最像我奶奶,比起两个哥哥,更看重感情些,其实她掌管程家是最合适的。”说到这些,竟然有些伤感。

但这就是人生,大家长着长着就分散了。

景致挽住他,陪他站了一会儿,然后指着二楼说:“我们上去看看。”

二楼最主要的部分是个珠宝定做工作室,他们家有十几个工作室,大小不一,这个规模比较小,只订做大客户的特殊订单。

因为程寄的身份,景致能够进到工作室里面参观。里面工作的都是已经头发花白的老人,他们将一颗颗珍贵的钻石镶嵌到模具里。

从他们踏进工作室的这一刻开始,程寄就觉得怪怪的,他向景致介绍这些为程氏服务了几十年的工作人员,大家虽然好奇,但也没有程寄想象中的那样好奇。

好像景致和他们认识一样。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里面的管理人员是莱昂德,他算是比较年轻的,但今年也有65岁了。

莱昂德严肃地对程寄说:“程先生,你可以过来吗?之前有对新人来我们这儿定做戒指,但是男方不满意我们的设计,吵着闹着要退货,您来看看,这真的不好看吗?”

“他们当初没有设计图?”

好端端的,怎么还有工作纠纷?而且这是定做特殊款式的工作室,怎么还会做订婚戒指?

不过程寄也没有多想,和景致说了一声就走过去。

景致也好奇地跟了过去。

“他们没给,就只看了几个样品就下单了。”莱昂德捡起了那枚被随意放置在案板上的戒指,还煞有其事地擦擦灰,“这个,你看看。”

给他的是枚男款,单光圈的素净戒指,程寄拿起来一看,却没想到很符合他审美。

“您觉得怎么样?那位客人很不满意。”

“我觉得挺好的,不过还是以客户的观点为主,你让经理再去沟通。”程寄说。

没想到莱昂德忽然冲着景致一笑,笑着说:“你喜欢就好。”

程寄:?

他注意到工作室里的十几个手工艺人都放下工作,热切地朝这边看了过来。

程寄:?

他疑惑地看向景致,景致的脸涨得绯红,从他手里拿过戒指,就要给他带上。

程寄后怕得连忙把手指缩起来,“你要干什么?”

景致看着他的眼睛,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紧张地舔了下嘴唇,认真地说:“没看出来吗?程寄,我在向你求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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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备婚(一)◎

和程寄结婚这件事, 是经过景致深思熟虑的,并不是一时意气。

早在程寄离开的第二年,她就想过, 如果程寄回来, 她会和他早一点结婚。

其实从横店回来的那几天,她就想和他提,而且还试探过程寄的意思,不然他要是不愿意, 被拒绝了, 她岂不是也会伤心。

可是奇怪的是,明明程寄也有想和她结婚的意思,不知道为什么没提。

不过没关系,程寄向她求婚固然是浪漫的, 但景致觉得人生的重要节点掌握在自己手里,也不失为一种美。

只是这一切打算,在突然接到程老爷子去世的消息后都往后延迟了。

“本来我打算得很好, 今天我就把工作室稍微简单布置一下, 明天晚上回国之前, 先把你拐到这儿,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过来了。”

“都还没有准备好。”景致看了一眼,略显粗糙的、与浪漫绝缘的工作室,有些惋惜。

她看向程寄:“不过, 我觉得在这间房子里确定我们的关系,很有意义。”

“我们经历了这么多,从青涩到成熟, 往后的许多年, 我还想见证我们两个的变化。”景致拿着戒指, 每个字都是经过思考后才吐出来,所以说得一字一顿,认真又缓慢。

“接下来,我们会进入法律上的婚姻关系,你愿意吗?”

程寄没有料到这突如其来的求婚,毕竟昨天晚上景致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以为要等她开窍,还要等上许久,一时怔住。

说完许久,程寄都没有动作。

景致:!怎么回事?不想和我结婚吗?还是觉得外人太多了,不好意思?

心凉了半截,一边心里安慰,一边慢慢缩回手,忽然间就被程寄捏住她的手腕。

手心的温度烫得惊人,足以见得他也在紧张。

“送出去的结婚戒指哪里还有再收回去的道理?”程寄着急地说。

“谁让你过了半天都没接。”景致小声说他,她还以为他不愿意呢。

“那你可以直接戴在我手指上,把我抢回去。”程寄伸出手,示意景致帮他戴上。

“我才不抢呢,”景致帮他戴上,“我要共度一生的人必定是喜欢我,早就想和我结婚的,哪里还需要我抢。”

她说完,戒指刚好带进手指,程寄像是松了口气,终于脚踏实地,名正言顺的感觉。

手掌一反,将景致的手包裹进手心。

两人四目相对,程寄说:“早在我给你粉钻的时候,我就想和共度余生了,程太太。”

在其他人的见证下,程寄紧紧地拥抱住她:“谢谢你给我共白头的机会。”

随后,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

他们初见的时候,景致还是个什么都没有的兼职模特,那时候程寄也困于人生抉择中,他们不会想到有这么一天。

程寄被求婚后很高兴,当晚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家里人,并且让他们一起来吃晚饭。

滕夫人,程临恒,程临岚和老秦管家已经许久没有在同一张桌上吃过饭,即使程老爷子去世,他们也各忙各的,很难碰头。

特别是程临恒和滕夫人。

他们互相怨怼了三十多年,以至于现在想起来,已经忘了当时为什么要这样怨恨。

不过各种剥丝抽茧看来,也无非是个“情”字。

浮生过半百,眼里只有“情”,总归是窝囊多一些。

但好在,他们身上金光闪闪的华服为他们遮去了几分难堪。

程寄在宣布这个消息后,所有人举杯同饮。

滕夫人有些意料之外。

但因为刚被程临岚和程寄敲打过,她收敛起身上的锋芒,开始学着低调,不再任性妄为,跟着其他人一起说恭喜。

程临恒放下酒杯,看了一眼滕夫人,她的眼角在眯起来的时候,沟壑已经藏不住了。

他感慨地说:“时间是过得好快,孩子已经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了。”

程寄是他们唯一的孩子,他们两玩归玩,但“不能在外面有其他孩子”的底线守得很牢,倒也不为别的,就是怕别人来分家里的资产。

之前滕夫人在外面意外怀孕,不得不流产也是因为这个。

那回滕夫人把这幽怨撒在程寄身上,把他带去了医院,让他眼睁睁看着母亲受苦。

程寄结婚后,他也会拥有自己的孩子。

滕夫人眨了眨眼,回过神,看向程临恒,他身上的气质和年轻时候差不多,没有多少改变。

程临恒则觉得没了锐气的滕夫人温婉了许多,“阿滕,我们已经老了。但你还是那么漂亮。”

滕夫人心绪万千,挑眉,平静道:“是吗?”

她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相比于滕夫人和程临恒的意外,程临岚很平静,她大概是这几个人里最早知道消息的。本来还要帮景致打掩护,没想到阴差阳错,程寄自己找了过去。

“我早上的时候还在想找什么借口,打断你和James谈合作,万一又是谈到晚上怎么办。”程临岚说,“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结束了。”

“确实是太早了,工作室才刚开始布置,很多都没完善。”景致惋惜。

在她的设想中,至少要有鲜花和音乐,可因为程寄的提前到来,所有计划都打乱。

“没关系,我觉得这样就很好,”程寄对过程也不是很在乎,他最在乎结果。

从他戴上戒指那一刻起,他就是景致未来的丈夫。

程寄笑着问:“不过,你把流程都想好了,但怎么没把最重要的事考虑到?”

一说到这事,景致就有些尴尬。

程临岚问:“什么事?”

于是,程寄把景致的糗事抖露出来:“她给我戴戒指的时候,戴错了,后来还是莱昂德偷偷和她说的。”

订婚和结婚的戒指应该戴在左手的无名指上,景致给他戴在了右手,景致没什么经验,程寄是知道的,但那时候太高兴,哪里还顾得这些。

后来莱昂德说,欧洲人认为,左手无名指是离心脏最近的地方,结婚是一生的承诺,得戴在那里。

他和太太结婚几十年,相信这样的传说。

景致把求婚的地方选在那里,除了是程家在巴黎的第一栋房子外,还有一个原因是她听说这里工作的老员工有不少是婚姻美满的夫妻。

他们从青丝相伴终老,景致也想要他们的祝福。

听完后,程临岚毫不在意地说:“没关系,第一次嘛,难免不了解,以后机会多了就有经验了。”

程寄皱着眉,一脸疑惑地看向程临岚:“姑姑,你什么意思?”

程临岚:

景致没忍住,笑出来。

很快,国内的家里人也知道了他们求婚的事情。

景致带着程寄去见爸爸,程寄无名指上的戒指耀眼又刺目。

他们两人的恋爱算是落下帷幕。

奶奶很高兴,出门要去买点菜庆祝一下,景向维不知道怎么想的,有些难过,但还是对程寄说:“你让你们家大人来和我谈结婚的细节吧。”

也算是点头认可了。

那天晚上,程寄洗完澡后,没有在床上看到景致,找了一圈,才发现她在衣帽间,背对着他,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脚步蹲伏着五六年前的那只兔子,它已经很肥了,这些年更加不爱动,景致为了让它健康一些,经常从公司回来,就溜它。

四月的北京开始下雨,春雨缠绵淅沥。

让程寄一下子想起他们决裂的那个晚上。

他晃了晃脑袋,走过来问:“你在干什么?”

景致连忙着急地把柜子合上,撒谎说没什么。

可惜在她合上柜门的刹那,程寄眼睛快,“我都看见了,还说没什么。”

他上手想要仔细看看。

被人撞见秘密,景致忽然有些紧张羞赧,抱起脚边的兔子,想要逃走。

程寄连忙长手一揽,把她扣在身边。

柜子打开后,是他之前给景致的那两颗梨形钻石,还有那两条Greco的情侣手链。她把这些东西妥善地保存在一起。

那两条情侣手链,是那年春节,他要送给景致的东西。

“你还保留着?”程寄有些诧异。

因为那时候,程寄一直没有等到景致,第二天天亮,他就把蝴蝶兰和这东西放在保安室,想让保安教给景致。

后来他去问过景致,但景致说没有见过,他还以为弄丢了呢。

景致显然是和她想到一块去了,把脸埋在小兔猪里,闷闷地说:“嗯,是扔了,后来想想这么贵的东西就随便扔了,太可惜,还可以卖钱呢。”

那条手链刚出来的时候,饥饿营销,供不应求,单价也很贵。

程寄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嗯了一声。

景致偷眼瞄了一眼,没看出什么表情。

“那怎么后来没有卖?”程寄问。

这根链子被她丢在柜子里,那段时间是事业上升期,忙,一来二去就忘了。

那时候她确实没有想过原谅他的。

景致看着他,没说话。

程寄揉了揉她的头发,“我那时候听你说没有见过,确实伤心了一段时间,又懊恼自己讨不了你开心,不过你是对的,站在你的角度,没有必要原谅我。”

程寄把脑袋顶在他胸口,耳边是他沉而有力的心跳声。

“我送你的三块宝石,也就是三个愿望。第一愿望,你说想要养只兔子;第二个愿望,希望我不要爱你;第三个愿望,希望我早点回来。”

景致让程临岚带给程寄的梨形钻石:盼君归。

程寄就是那时候明白了景致的心意。

那块钻石,是他那段时间唯一的希望。

“景致,我们往前看吧。”

“嗯。”景致答应他。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各位,来姨妈那两天,实在是状态太差了,又丧又累,不知道你们会不会这样。不过我应该是缓过来了,这一章评论送红包,实在是不好意思!感谢在2023-12-27 23:39:40~2023-12-31 06:01: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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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备婚(二)补完◎

要说听到程寄订婚这个消息最不爽的, 大概就是陆今安和陆义森两兄弟了。

那天下午他们聚在一起谈商务合作,就短短的两个小时,也不知道是不是程寄故意的, 惹得他们的目光已经不知道第几回, 好奇地往他左手的无名指上瞧。

距离不近,戒指又那么小,偷瞄了这么多次也没看出具体是什么设计。

但他们又不能自打脸,扯过程寄的手, 近距离去瞧。

谁让他们刚见面的时候, 陆义森就说:“怎么这么快结婚?和我一样多玩两年不好吗?多潇洒。”

听上去很嫌弃婚姻似的,只不过现在

陆义森懊恼地把文件拍在桌上,无奈地说:“程寄,我拜托你, 能不能不要再去摸你的戒指了?我知道你结婚了!”

“就是就是。”陆今安也烦躁,“不就是个破戒指,搞得谁没戒指一样。”

“可是, 它是订婚戒指, 你们确实没有。”程寄冷漠地说。

陆义森:

陆今安:

然而程寄的语气十分平静淡定, 不像只孔雀,毫无炫耀之意,只是手指在摸到这枚戒指的时候,嘴角噙着笑而已。

这让他们怎么反驳!

说了, 反倒衬得他们嫉妒。

程寄对于陆家两兄弟暗戳戳的行为不放在眼里,像是个沉浸在恋爱中的幸福小男人。

他看了眼手表,站起来说:“聊了这么久, 也没聊出来个名堂, 时间到了, 我要去接景致下班了。你们到时候有什么事,找我助理。”

说完,便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陆今安不可置信:“就这么走了?也太不把我们两兄弟放在眼里了!我们之间的交流竟然还要通过助理!气死!”

更可气的是,陆今安才想起来:“哥,你说,他那订婚戒指长什么样?也不给我们看看。”

“你也真是的,说那些话干嘛,这下好了,我都不好意思凑过去细看。”

陆今安嘟嘟囔囔地抱怨,陆义森倒吸一口凉气,很委屈地骂:“结婚了不起啊?”

“就是就是!我们到时候,过两天也去结个婚。”一口“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语气。

订婚戒指戴上也有两个多月了,程寄还是觉得新鲜,坐在宾利车,看窗外风景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要去摸。

刚才在办公室,陆义森还说他经常去看他的戒指。

他有吗?

程寄回忆了一下,全然不记得。

可是,有,那又怎么样?

程寄心情很不错,最近的生活都是他梦寐以求的。从车上下来,就坐上电梯,穿过工作间去找景致。

办公室里的其它工作人员已经见怪不怪,早在第一次的时候,他们就感慨过景致找了个帅哥男朋友,两人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只不过这回,还没敲开景致的办公室,就被小助理拦了下来。

程寄淡声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小助理纠结着措辞,“就是景致姐办公室还有客人。”

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有事。

“有客人?”程寄笑了一下,重复地说。

“是的,只好麻烦程先生先去休息室坐一会儿。”小助理战战兢兢。

程寄没有多想,以前来接景致下班也有过让他在休息室等的情况,刚要转身跟着小助理离开,就听到办公室里面传来年轻男人恨铁不成钢的声音。

“你怎么可以和这样的老男人结婚!景姐姐,不是说好等我大学毕业和你结婚的吗?”

“我那么喜欢你,为了你孤身一人在澳洲努力学习,你怎么可以转身就和这样一个男人结婚?”

“我难道不比他帅?不比他有钱?不比他有力气?现在社会都流行姐弟恋,你放着我一个小鲜肉不要,居然要和他结婚!”

尖锐的声音穿透而来,几乎避无可避。

小助理迅速地瞥了一眼身旁脸色越来越黑的程寄,心中默哀。

在办公室和景致义愤填膺的人是戴可乐,戴鸣霞的儿子,他爸爸妈妈离婚后,两人都不怎么管他,也管不了他。

景致和戴可乐因为意外巧合相识。

那时候她刚在Greco上班,工资扣去爸爸的医药费和给奶奶的家用后,仅够她日常三餐的开销。

程寄虽然给了她一张卡,但她也不敢用。

景致被罗姐派去联系戴鸣霞,打好客户关系,她一般都是下午两点去,四五点的时候回。

中午饭没有吃,到这个点就饿了。

为了省钱,景致一般都是在戴鸣霞家附近的炒粉店,要一碗炒米粉应付了事,也算是晚饭。

她在这家炒粉店门口经常看到戴可乐。有时候和她一起在店里吃,听他和老板报菜名,不要辣,要多多的香菜,口味竟然和她一样,吃的也是同一种米粉。

有时候她已经在吃了,戴可乐却徘徊在门口,摸了摸全身上下的口袋,看上去一碗炒米粉的钱都凑不出来。

景致以为他是在京务工人员的孩子,也怪不容易的,于是请他吃了几顿饭。

那时候戴可乐就是个话很多的中二少年,他说他和他妈妈吵架,被赶出来了,一分钱也没有,但景致的大恩大德他会永远记在心上,等他回去把钱偷出来就还她。

一开始,戴可乐把景致当作姐姐,后来这种姐姐变成了,“我喜欢你,你当我女朋友好不好”。

但不管是姐姐,还是女朋友,都是一种“母亲式”的转移和依赖。

景致从没有放在心上。

她端正坐在椅子上,打量着戴可乐,抖了抖他身上所谓的“潮男”装扮。

笑着说:“第一,他确实比你帅;第二,他确实比你有钱;第三”

景致顿了顿,“第三点无可奉告,还有你不知道我有潮男恐惧症吗?我都不敢和你说话,你这个脏辫,这个唇钉,小心你妈看见了,打你一顿。”

戴可乐碰了碰自己身上的东西,懊恼地说:“还不是你订婚这么突然,我都一天一夜没睡了,从澳洲飞回来,就跑来见你。”

“你不喜欢是吧,我等会儿回酒店就弄掉,”戴可乐啧了一声:“不是,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姐姐,你别打岔,我让你和我结婚呢!”

景致还没来得及开腔,戴鸣霞就凶气腾腾地杀进来,“戴可乐!我让你回国了吗?不说一声就回来。”

“你还说,景致姐都订婚两个月了我才知道,我去留学之前不是和你说了,让你照顾未来的儿媳妇?你就是这么照顾的?”

戴可乐生气地看过去,只见到他妈妈身后跟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

他不认识程寄,倒也觉得这个男人气质干净、端正。

不过,不管是什么男人,在他眼里,都不如他。

戴鸣霞使劲地给他儿子眼神都不管用,他都是拽拽的样子。

她铁下心,给了戴可乐一记爆栗:“什么儿媳妇,乱七八糟的,景致她有喜欢的人。”

而且这个人还在你面前。

只要一想起刚才程寄去办公室找她,说起了戴可乐和景致的事,戴鸣霞就怕得后背发凉。

“还不快点和我滚,”戴鸣霞拧着他耳朵,“就别在这儿给景致和程先生添乱了。”

戴可乐长得又高又壮,戴鸣霞要跳起来才能捉住他的耳朵,差点把戴可乐给扑倒,幸好程寄在身后一扶:“小心着点儿。”

像是长辈对晚辈的关切,声音透着点清冷。

戴可乐之前被男同性恋骚扰过,最烦男人碰他,刚要甩开程寄的手,一枚戒指轱辘轱辘地,慢悠悠地转到他跟前,听到身后男人轻声说:“我的戒指掉了,好像被你碰掉了。”

平淡的、故作惋惜的语气。

戴可乐:你确定不是在碰瓷?还神他妈被我碰掉了?

戴可乐横了程寄一眼。

不过在景致面前,他告诫自己不能乱说脏话,很有礼貌地捡起来,把灰擦干净。

只是越擦越觉得这枚戒指有点眼熟。

戴可乐皱着眉,快走了两步到景致面前,拉起她的左手仔细看了看。

差不多的款式,明显是男女情侣款,景致手上的是女款,那他手上的

戴可乐有种心死的感觉,看向程寄。

程寄对着他轻轻笑笑,温文尔雅,明明在众目睽睽的白天,戴可乐却有点毛骨悚然。

程寄从容淡定地拿起走他手上的戒指,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戴上。

他说:“谢谢,要是真找不到了,景致估计要怪我了。”

戴可乐:这戒指就掉在我眼前,能找不到吗?

“你是?”他不死心地问。

程寄淡笑说:“就是你想取而代之的那位老男人。”

戴可乐:

戴可乐最终不情不愿地被他妈拖走,一路嚎叫,引来不少人围观。

景致这才看向程寄,笑着说:“幼稚。”

“嗯,”程寄评价,“这么大人了,还哭。”

景致毫不留情地点破:“说你呢,幼稚鬼,别以为我没看到你的小动作。”

随后又开心地问:“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接我?”

她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刚好到6点下班时间。

程寄收敛起笑意,冷哼了一声:“我再来晚一点,家都要被搬空了,你巴不得我晚点来吧?”

“怎么会呢?”。景致讨饶。

“你都让小助理在门口堵我。”

景致还真是有嘴也解释不清,她和程寄约好了时间去外面吃饭,她自己也没料到戴可乐今天会回来。

而且戴可乐一找她就要很久,怕程寄等久,才提前让小助理这么做。

“我倒是不知道我离开的时候,你还认识了其它男人。”程寄还以为自己的对手只有温以泽,“他怎么说你还答应他回国了就会和他结婚?”

结婚这种大事是能随便说的?

程寄垂下眼眸,拍去衣服上看不见的浮尘,不用看,也知道他脸色好不到哪里去。

景致收拾好包包,冲到他怀里,因为势头足,程寄还往后退了小两步,才堪堪止住。

“不高兴了?”景致揽住他的腰。

程寄低头瞧她,微皱着眉,抿唇。

说起答应和戴可乐结婚这件事,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

景致斟酌着怎么开口。

说起来还是程寄离开那三年的事情,那时候身边的人都以为他不会回来,奶奶和爸爸也劝着景致多认识认识其它优秀的男生。

女性的青春很宝贵,不应该为了个男人漫无目的地等下去。

那时候景致虽然等着程寄,但还是答应了的。

一是为了让奶奶他们放心;二是她想看看,如果她做出相亲这样出格的事情,程寄会不会突然地出现。

就像以前,她想逃离的时候,他总会顺着蛛丝马迹提前切断她的后路。

那时候,她多么想他快点出现。

所以卑劣地想用这种方法。

但她又不能去坑那些优秀的想要相亲的对象,于是就这么等,等到了戴可乐。

戴可乐从澳洲飞回来,笑眯眯地找到她:“我听我妈说你想相亲,那你看看我,我也很优秀啊。”

景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与其说是和戴可乐相亲约会,还不如说是那段时间她太累,想要找个人随便出去走走,散散心情。

她一边目光穿过玻璃,划过路上行人一张张的脸,心想程寄会不会在此经过。

另一边又心不在焉的听着,嗯嗯地应几声。

之后才知道,戴可乐问她的是要不要等他回国了,两人结婚。

人没等到,却闹出这么大一个乌龙,景致当然不认账,但戴可乐才不管呢,就是认定了这个话。

景致把前因经过都和他说了一遍,仰起头问:“现在高兴了吗?”

程寄摇摇头,看着景致,好像要将她深深地看进眼里,他说:“只有早点和你结婚才高兴。”

他们两人的额头抵在一起,温柔地蹭了蹭。

景致哼笑:“那你就慢慢等着吧。”

不过也快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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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选婚纱(补全)◎

他们的结婚时间定在明年的十月, 是由两家长辈说定的,程家不仅出动了程寄的父母,就连程临岚这个大家长也来了。

很隆重谨慎地对待他们的婚事。

需要一年之久, 程寄觉得这个时间太长, 他恨不得马上办好各种手续和流程,从此以后,他和景致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受法律保护的夫妻。

但程临岚当然是不答应,教训他:“一点都没有世家的家教, 像什么样子?你以为结婚是儿戏?亏你平时不管做什么都淡定, 怎么在结婚这件事上这么着急。”

“好事要多磨知道吗?”

程临岚说的,程寄都明白,但他心里没什么安全感,很想在程临岚说完之后, 再添上一句:“景致很优秀,有很多人追,你又知道吗?”

程临岚当然不清楚这个侄子想的, 絮絮叨叨地说:“而且结婚要准备很多东西, 场地预定, 婚纱,摄影,都需要协调,我都觉得一年准备时间都不够, 要不两年吧。”

程寄:那我还结婚吗?

说起婚纱这件事,景致毫无头绪,自她开始承担起家庭的责任之后, 就没想过未来结婚会穿什么样的婚纱。

她本来打算和叶柠随便挑挑, 但程临岚第一个不答应。

因为她觉得景致眼光一般, 那枚订婚戒指就很不得她心意,尽管景致和程寄本人都挺喜欢。

所以这回婚纱,程临岚一定要把关。

趁着暑假的时候,把景致接到了巴黎,那里汇聚了秀场上各大婚纱品牌,任她挑选。

就算是喜欢对家的设计也没关系,程临岚可以咬咬牙满足她!

“姑姑会不会太夸张了。”景致问程寄。

“没有关系,这一代只有我和大伯家的两个孩子,她喜欢热闹,大伯家的那两个和她不亲热,只好在你身上下手,你只要享受就可以了。”程寄帮她理头发,“你多挑挑,多试几套,别和她客气。”

“我到时候再飞巴黎和你们汇合。”

很不巧,程寄那两天在日本有业务,不能和她一起去。

景致让他慢慢来,不着急。

她这回去,还带上了叶柠和钟诗芮,她的单身朋友不多,到时候还打算让她们当伴娘。

叶柠现在在公司里也算是部门主管,手底下管着人。

也算得上混得有头有脸的成熟女性。

饶是如此,看到各种各样精美的刺绣,亮闪闪的珠片,轻柔的纱布后,和钟诗芮这个小年轻没两样,内心膨胀的满足感让她们惊声尖叫。

果然还是女人最了解女人,尽管不是她们结婚,但看到全世界最漂亮,最昂贵的裙子摆在眼前,唾手可得,好像自己就是被上帝眷顾的宠儿。

程临岚大手一挥:“姑娘们,你们自己去选吧。”

“你知道吗?以前我看过一部英国的真人秀,就是把新娘带到婚纱店,让她们自己去挑婚纱,我光看着都能肾上腺素飙升,更何况是现在,我亲自去选!”叶柠实在是激动得拉住钟诗芮的手,说话都有点不利索。

钟诗芮笑得合不拢嘴:“我自己去买衣服都没这么开心,我妈总给我设置额度。”

“景致姐还不得幸福死,程氏旗下这么多高端品牌的衣服,每天都可以穿漂亮衣服。”

叶柠偷偷说:“你还真别说,以前我和她一起在Greco上班的时候,我都没见过她衣服重过样。先不说了,我想先去试试这条香槟色的礼服。”

说着,就兴冲冲地跑去试衣间。

整个贵宾室只有他们几个,选衣服的空间很大,好像在逛商场。

景致其实对婚礼穿什么,吃什么并不是很在意,但SA把iPad放在她手里,让她亲自挑选的时候,她忽然有种神圣的使命感,就连坐姿也庄重起来。

“每个年代果然都有每个年代的审美,”程临岚手里也有个iPad,上面有各种模特拍图,省得她们跑来跑去,她感慨地说:“我们结婚的时候,很流行层层叠叠的木耳边,暗纹。”

“但我觉得你们那时候流行的长头纱很漂亮,现在好像喜欢短的,俏皮一点。”景致附和道。

她和程临岚的关系越来越亲密,有时候甚至超越了程寄和姑姑。

程临岚点点头,正说着,进去换衣服的那两位已经出来,她们像是跳进了米缸的小老鼠,每条伴娘礼服都喜欢。

“怎么样?”两人同时出来,异口同声,像是照镜子般地互相打量,然后笑了出来,实在是有些不伦不类。

“别说了别说了,再换一条。”直到试了三四套,拍了照片,方便对比后,两人才想起来今天的重头戏是来帮景致相看的。

景致选了两条,她们推着景致进换衣间,忽然听到外面有吵闹声,三颗吃瓜脑袋齐溜溜地露出来,钟诗芮忙问:“出什么事了?”

这样的贵宾室,隐私性和保密性自然是好,连他们都听见了,可见外面的动静不小。

SA主管了解了整个过程,回来抱歉地说:“好像是个客人,之前就和她说过,这间VIP室已经被预定,她非要来。”

开门关门间,就有一道毫不讲理的女人声音传进来,尽管那人说着英文,但还是能听出中国口音:“没有什么做不到,我愿意付两倍的价钱,你把里面的客人喊出来。”

“没点脑子。”程临岚毫不客气地骂。

她带景致来的也是程氏旗下的一家店,本来他们开门做生意的,肯定是要尽可能地满足客人,谁会放着钱不赚,但今天情况不一样。

程临岚挥了挥手:“你们继续。”

这是景致在巴黎的第三天,上午试了两套,下午的时候就收到程寄的消息,他已经从机场赶过来,还有十几分钟就到店。

景致在屋子里待得有些闷,索性先下楼去门口接人。

“你就这么走了?孙继海?留我一个人伺候你堂妹?”

景致这间VIP室的门紧挨着楼梯,刚开了门,就听到压抑着的愤怒的质问声音,有点耳熟,景致想了半天没个头绪,眼睛往外一瞥,看到了许多年没有见过的关舒文。

她要比以前憔悴虚胖,擦着粉的脸像是均匀地抹着层白腻,身子浮肿,看得出来是打扮过的,但毫无精致感。

她似乎是生病了。

站在关舒文面前同样是个胖男人,面色红润,穿着很潮,但和关舒文不一样的是,他的胖单纯是脂肪堆积。

孙继海不耐烦地拖着长音:“我不走留在这里也没用,女人选婚纱,我哪里懂!干坐了一上午,烦都烦死。”

“刚好有几个朋友喊我出去玩,那我就去一下,喊了我这么多回,总要给点面子。”孙继海没底气地说。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这次来巴黎,你居然把小三也带来,我不要面子的!”关舒文更加生气。

然而一拳头打到棉花上,孙继海无所谓地说:“说得难听吧,哪个男人不这样?你就不能忍一下。”

“忍?你欺负我到头上,我等会儿就打电话给我哥哥,看看谁对谁错,有谁像你这样没本事,让老婆伺候堂妹,你自己还带这个小三招摇过市!”关舒文气死。

“没完没了了,是吧?”孙继海明显是不耐烦了,啧地一声,“给你点颜色就开染坊。”

“关舒文,请你看清楚现状,你们家破产落魄成什么样了?当初被程寄退婚后,圈子里有谁要你?有我接盘,你就偷着乐吧,还想让我巴结你,昨晚没睡好?”

“我是没本事,以前也确实高攀你不起,但配现在的你也绰绰有余。我玩几个女人怎么了?你自己不也在外面玩男人,我说什么了?”

孙继海其实就是个吊儿郎当,沉溺于吃喝玩乐的公子哥,得益于父母做服装生意赚了点钱,够他躺平一辈子。

只要给他奶/头/乐,他可以什么都不管,但一直被关舒文看不起,这会儿也忍不了了,“你不会还一直在想你那个前未婚夫吧?他确实长得帅,有钱,还私生活干净,哪哪儿都比我好,不然当初你也不会这么着急想要嫁他。”

“你那些手段在圈子里都传遍了,当时你一定很想嫁给这个男人吧?”

“但是能怎么办呢?先不说你家破产还骗他们这件事,你自己这样乱玩男人,人家也不傻,所以啊,我们就是什么锅配什么盖,你也别老是觉得嫁给我委屈。”

孙继海渐渐心情平缓:“你要真觉得过不下去,那你打电话给你爸吧,过两天就去离婚,我无所谓的,正好佳茗也怀孕了,我妈就想要孩子。”

他的目光在关舒文肚子上溜一圈:“你嫁给我也有三年多了,一直没动静,我妈也烦心。”

“当然了,我对佳茗也不是说什么真爱,”孙继海胖乎乎的手摸了摸关舒文的脸,“你毕竟是娶进来的老婆,家世底蕴不是佳茗他们家可以比的,我的心还是在你身上。”

“你要是不想离婚,就好好地哄我堂妹开心,我们家也是靠我叔叔,乖,进去吧。”

关舒文气得发抖,一点也不想忍,直接拍掉他的手:“恶心。”

孙继海也只是笑笑,没说什么就走了。

景致听得猝不及防,听了两句之后就意识到这些话不该听,转身回到了房间,等得差不多了才出来。

只是没想到这回关舒文非但没有离开,反而一只手扒住栏杆,蹲在地上,虚弱地发出痛苦的□□。

景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过去询问:“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喊工作人员?”

关舒文的脑袋埋在膝盖上,恍惚抬头,刚想说麻烦了,但在看清对方是景致后,僵硬地蹲在原地。

心里五味杂陈,但更多的是惊讶,惊讶景致怎么会出现在远离祖国几千公里之外的巴黎——世界时尚中心。

而且还是在这家“每条婚纱都价值几十万”的婚纱店。

她下意识推了景致一把,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咬了咬唇,让自己脸颊更有气血:“你怎么会在这儿?”

为了试婚纱方便,景致穿着宽松T恤和牛仔裤,确实看上去不太像是能进来消费的有钱人。

她一时不察,被关舒文推到,站起来后拍了拍手,只说:“你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这时候,钟诗芮开门出来:“景姐姐,怎么半天还不回来,等你试婚纱呢,快点。”

景致回应:“知道了。”

钟诗芮不认识关舒文,又扭头回去。

“原来这个套房被你包了。”孙继海的堂妹就是刚才无理取闹的客人,关舒文当时虽然跟在旁边,但对与这种毫无教养的暴发户行为在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真没想到这里头的客人会是景致,心中酸涩不已,怒海滔天,扶在栏杆上的手下意识收紧,轻轻说了句:“也对,程家的产业。”

景致没有理会。

其实她和关舒文的交集并不多,除去那么两三次,就再也没见过,关舒文家世条件好,自带凌人的傲气,除了比她条件更好,更优秀的,谁也不放在眼里。

景致不喜欢她,也不十分厌恶她。

下楼前又看了她一眼,脸色实在是惨白,鼻尖还冒着汗,出于人道主义多说了一句:“这里工作人员不多,最好下楼找个人陪你。”

也不知道怎么就刺到了关舒文,声音凌厉地喊:“要你管?别以为你和程寄要结婚了,就能骑在我头上管我,泥腿子翻身做主人了是吧?我就算破产了也比你优秀。”

景致其实很明白关舒文的心情,毕竟当初他们家破产的时候,包括她在内的家里人也有经历过一段这样拧巴、不服气、暴躁的时期。

好在她那时候还小,三观没有塑型,上流社会的主流观念还没有彻底影响她,过了那一阵,景致很快就振作起来。

可关舒文不一样,她耳濡目染快三十年,没了以前金钱和权势的依附,很难转变心里。

景致没有计较太多,只说了一句:“我就算没有和程寄结婚,我凭我的影视公司,就够骑在你头上了。”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没有永恒的阶级,没有人一直站在塔尖,也没有人永远留在底层。

每一天都有流星滑落。

关舒文肚子一阵绞痛,眼睁睁看着景致走下楼。

当初她并不知道家里濒临破产,爸爸让她快点和程寄结婚,是想要两家绑定,到时候程家不得不出手相助。

可他还是低估了程寄本事,尽管他已经隐瞒得很好,但程寄还是花了大半年的时间搜集到了他们家快要破产的证据,以此来退了婚。

之后如同多米诺骨牌,不到一年时间,他们家彻底破了产,后来因为资产转移问题,家里人接受了调查,只有她哥哥被放了出来。

坊间传闻他们家卷走了银行里所有的钱,存钱进他们家银行的普通人受苦遭罪,一辈子的钱都没了。

其实只说对了一半,并没有全部转移,只是转移了一部分到她和她哥的账户上,保证衣食无忧而已,哪里能转这么多。

而且靠着之前他们家在国外的资产,关舒文和她哥哥过得可以比普通人滋润。

但是滋润哪里够呢?

她以前是众星捧月!

至于普通人没了一辈子的积蓄,又怎么样?和她又没有关系。

他们家破产前,爸爸曾经找过关舒文谈心,让她在找个有钱人嫁了和好好工作之间选一个,他暂且还有能力让一双儿女有退路,托人情办事。

关舒文没多想,选择了一条乍看上去轻松一点的路:嫁人。

在家里破产之前,她从没有正经工作过,画廊经理人的名号也不过是她光鲜亮丽的嫁妆,没什么含金量。

破产之后,就更不可能去了,能不能胜任先不说,面子就过不去。

相处这么多年,关爸爸很了解这个女儿,与她交心谈话也不过是最后一次点化,但看上去并不成功,于是定下了孙继海,把关舒文匆匆嫁了过去。

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垃圾,放以前关舒文哪里瞧得上,但却是她那时候能找到的最匹配的对象。

和孙继海备孕两年多,一直没怀上孩子,打针吃药搞得她身子虚弱,经常肚子绞痛。

竟没想到景致是个命好的,果然是底层人肯吃苦。

关舒文闭着眼睛,不屑地想,她紧紧咬着唇,缓了一会儿才将这阵痛感熬过去。

往前走了几步到窗前,往下看,程寄刚从车上下来,身姿清丽挺拔,像屹立在雪山下的冷杉,白雾茫茫下,蓊绿盎然。

她倒也不是喜欢程寄。

只不过她差点就能得到这个男人,和他身后的地位。

这些原本都属于她!

这两年,她也断断续续听了一些关于景致和程寄的事情。

当年程寄为了景致,竟然连程家当家人的地位都不要,在圈里也算是闹得沸沸扬扬。

竟然连这些都能不要,没用的东西。

关舒文心里窝着火,一脚踢了过去。

但都要你孙继海好。

脚尖踢得生疼。

关舒文的你拿出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哥哥打个电话。

哥哥已经拿到了美国绿卡,不怎么回国,他们兄妹关系普通,说不上热切,因为需要哥哥给她在婆家撑场面,都是关舒文上赶着,主动联系的哥哥。

孙继海说的也没错,她哥哥不会管她这种破烂事。

她知道离婚是最一劳永逸的方法。

可是她实在是没有经商头脑,之前爸爸留给她的一些资产拿去投资,损失了一部分,要真是离婚了,那她离这个圈子真是越来越远了!

不离婚呢,她实在受不了孙继海,还要生孩子,但婆婆又说生一个孩子给她两百万,以后再也不插手她的私生活。

这么想想也还可以。

关舒文把利弊分析得很清楚,但不知道如何抉择,烦躁得想要跳下去。

而楼下确实不一样的风景。

【作者有话说】

关舒文这条线是景致的对比线,这个要补全

感谢在2024-01-01 23:58:40~2024-01-02 23:51: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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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 结婚礼成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程寄从日本过来, 又是坐车,搭飞机,十几个小时, 可谓是舟车劳顿, 但依旧隽逸。

这个模样让景致想起很多年以前,她和程寄说分手,没过多久就被关舒文使了手段,调到了门店做SA, 程寄知道这个消息后, 也是这样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她所在的门店。

那时候大家都在猜他这个大老板怎么就毫无预兆地巡店巡到这来了。

一晃眼,竟然这么多年过去了。

程寄下了车,把景致揽进怀里,亲了亲额头, 问她有没有想他。

车子还未停下,程寄就透过茶色的车玻璃看到她站在店外,翘首以待, 四处张望。

好想家里养的那只小兔猪。

两人相处异地, 四五天没有见面, 景致还真的有些想他。

这次她坦言直白,并不避讳。

谁知道程寄得寸进尺:“只有一点吗?”

冷言冷语,冷淡的表情,但声音低沉, 含着无数的思念。

景致如他愿:“很想很想,可以了么?”

程寄蹭了蹭她的脸颊。

景致站在店外,下意识往楼上看, 似乎有道影子从窗前一闪而过, 好似错觉。

会是关舒文吗?景致想。

“在看什么?”

景致摇摇头。

程寄拉着她的手往里走:“让我看看你选的婚纱。”

婚纱看着大同小异, 但从轮廓,领口,腰部,袖子等部位看千变万化。

景致她们其实已经选了两三天,但都没有一款得到一致好评,景致没有特别中意的,直到她不小心点到了iPad上关于该品牌介绍的时候,对一条古董婚纱一见钟情。

那是条修身的蕾丝鱼尾婚纱,经典的一字肩带设计可以衬托出玲珑的锁骨,裙身用蕾丝缀有枝桠与鲜花,非常的森系灵动。

“那是设计总监Lison的祖母的婚纱,具有传承意义,她当初学服装设计就是因为祖母,”程临岚问,“你真喜欢这一件?”

叶柠和钟诗芮都凑过来看iPad,确实是被这条裙子惊艳到。

她们看的照片并不是Lison的祖母结婚时候的照片,是后来Lison在2015年左右,让模特补拍,非常清晰。

模特是个高个美人,身材自不必说,但景致以前做过模特,她也不差。

“这个模特穿上去像精灵,很符合你想要的森林主题的婚礼现场诶。”钟诗芮夸赞。

“肯定漂亮。”

程寄在试穿男士礼服,并不在现场,景致对着程临岚颔首,“就这件了,我很喜欢。”

“我记得当年,Lison有推出过复古系列,其中有两套就是根据她祖母的婚纱设计的。”程临岚的记性很好,马上招呼SA帮景致去库房拿。

景致穿上的那一刻,在场的人都有种眼睛放大的惊艳感,高挑纤瘦的身材非常适合鱼尾,钟诗芮连拍了好几张照片,留作纪念。

可惜,终归是根据Lison祖母的裙子改的,不是原版,腰部,领口,袖子等一些细节大相径庭,景致不是很满意。

程临岚保证:“放心,我去和Lison谈,距离你们婚期还有一年,就算不能借到原版,也足够时间让工人师傅重新赶制新的。”

Lison是她朋友,她的婚纱品牌也有她的投资,这个面子是要给的。

她们正在说话的时候,程寄换上礼服,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钟诗芮最早发现,微微侧过头,看到程寄眼中的惊慕。

“啊呀!程寄哥哥,你怎么悄没声地进来了!”过了好半天,钟诗芮才醒悟过来,忙推着程寄离开,“你不能看主礼服,快点出去,这是婚礼当天的惊喜,快点出去。”

程寄舍不得,还想仔细看看,和景致说说话,但还是无奈出去。

景致听到声响,看过来的时候,只见到半个身影。

程寄来试穿礼服没有带男伴,叶柠他们也顺便帮他把把关,等确定了一部分礼服之后,已经是傍晚时间。

程临岚招呼着他们回程公馆。程寄没来的时候,景致她们就住在那儿。

程寄拒绝了,“我和景致回自己的公寓。”

说完,就拉着景致走。

叶柠笑着说:“不是?住一起能怎么了?他们两个非要和我们分开住是吧。”

景致和程寄的身影在夕阳下越走越远,变成浓黑的剪影挂在天边,长发飞扬,不禁让程临岚想起她的过去。

她年轻时候也是结过婚的,和一个保镖。

如同她现在回忆起这件往事,不太敢相信自己竟然和保镖结过婚一样,那时候知道这个消息的亲朋好友也更加不可置信。

一副副“是疯了还是被骗了”的眼神。

但是在她和保镖的这段关系中,她是主导地位。

就像青春期的孩子,总要叛逆几回,在程老爷子眼中素来不用他多操心的女儿,在婚姻上忤逆了他的意思。

按照程老爷子的想法,程临岚也是和她两个哥哥一样,找个门当户对的家庭结婚,或者说不结婚也可以,因为后继有人,他不是很在乎一个女儿结不结婚。

但绝对不能自降身份和保镖在一起!

那是羞辱!

程老爷子的阻拦方法并不是简单粗暴地隔绝他们,而是迂回婉转:“结婚可以,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也可以,但我不会给你一分钱,这么有志气,那就自己去挣。”

直到现在,程临岚想起那次的见面,程老爷子都是端坐在厚重的高椅上,表情冷漠地看着她。

他笃定了娇生惯养的小姐,过不了清贫的生活。

私奔后,程临岚和保镖生活了半年,也如同程老爷子料想的,半年后,程临岚实在受不了,果断离婚。

她和保镖的婚后生活不能用清贫来形容,毕竟两人正值壮年,没缺胳膊少腿,按部就班地生活,过得比普通人舒服多了,但这种舒服对比结婚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根本不把钱当钱的日子来说,还是差远了。

所以,她又灰溜溜地回去了。

程老爷子坐在高位上,慈祥地看着她,并没有多少责怪:“回来就好了,年轻人以为凭自己也能闯出一片天,勇气可嘉,不过摔两跤就知道轻重了。”

“看看你,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颜色暗淡,好好回去睡一觉,想吃什么和老秦管家说一声。”

这种时候,他语气居高临下,又温柔得像个慈父。

让程临岚没想到的是,十几年后,在程寄身上,她又听到了同样的对话。

程老爷子对于程寄的坚持,采取的也是一样的手段,冷眼看着孩子摔跤。

只不过这回没有奏效。

离经叛道的程寄竟然坦然承受得了不如以前那般受人追捧的生活,并且一步步地从程氏抽离,创建自己的公司。

程临岚曾经问程寄不后悔吗?

那时候程寄坐在茶室里,茶香袅袅,窗外被雾笼罩,一片灰白,是符合程寄气质的雾。

他说:“生活需要钱,但也不需要那么多钱,我站在高处看风景久了,也腻了。”

所以,对于程寄来说,没有后悔这一说。

只是这世间贪心的人太多,看腻了的风景,也不愿放手。

一群鸽子在高耸的楼房间飞翔,矫健有力,忽高忽低。

程临岚忽然轻声感慨:“人和人就是不一样,爸爸,你输了。”

收回目光后,对着剩下的两人笑笑:“别管他们,我们玩自己的。”

被程寄拖上车后,景致问:“干嘛回公寓,程公馆不好吗?人多热闹。”

本来她还和叶柠他们约了敷面膜看电影。

程寄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她,目光似水,景致的手被程寄捏在手里,反复搓磨,渐渐起了温度。

景致被他看得不太好意思,“你怎么在他们面前说。”

“嗯?说什么?”程寄明知故问。

“谁知道。”景致和他打太极,猛打了程寄的手,想抽离,但始终被紧紧攥着。

两人的手掌相互贴着。

景致却凭空摸到一泵一泵的跳动感。

昏暗的光线中,程寄的眼眸又清又亮,克制着说:“就算不说这样的话,她们就不会想吗?晚上我们还是睡一起。”

他这个人就是有本事把一句混不吝的话说得一本正经,再配上那副清冷的面孔,景致不自然地撇开目光,追着外面渐渐西沉的夕阳。

那枚酒浸的鸭蛋黄跃入地平线,景致听到程寄对司机说:“诺亚,可否请你开快点,我肚子饿了。”

诺亚没听出话里的含义,很客气地说:“当然可以,程先生。”

巴黎的那套公寓没有管家,平时只有个工人一周来两次,清扫浮尘。如果程寄要来长住的话,程公馆的秦管家会拨几个工人过来。

他们的手在进门的时候松开,但很快,程寄就开始忙碌,摸到身后,掌住她的后脑勺,让景致与她接吻。

舌尖相缠,又轻又凉,渐渐湿热,变得粗重。

景致沉浸于真实的触摸与柔软细腻,后来才意识到粗重的还有呼吸声,后背顶压在白墙,有些痛感,但又不会让人难受。

反而让她沉迷于这种酸爽的痛感。

爆裂又温柔。

景致不像以往穿着修身的裙子,优美的曲线毕露,然而白T牛仔裤又是另外一种青春的风格。

而且宽宽松松的,很方便程寄,不像之前那样修身的衣料,很紧,有时候景致为难他,特意会调整角度,把他的手夹在衣服里,动弹不得,只好一遍遍地求她,让她松开。

以前是裙子的时候倒还好、现在是宽松的裤子,纽扣解开后,它自己就掉在地上,真的很像没有穿衣服。

景致窘迫,为了避羞,更是要紧紧地缠着他。

程寄抱着她往沙发走,不惜赞美之词:“那条婚纱就是你选的主纱吗?”

景致哼哼,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程寄坐在沙发上,让景致跪坐在他腿上,指尖掐住她下巴吻了吻,“你穿那条裙子真漂亮,就那条,不要再换了。”

“嗯。”

“在想什么?”程寄轻笑,手指揉捻的动作没停过,“我们做这么亲密的事情也在神游,好像我不够努力。”

景致又开始进入了迷蒙的酥麻中,声音断断续续地回他:“我在想这里什么东西都没有,我们等会儿吃什么?”

程寄观察着景致,隔着衣服撩拨,看她哪里更舒适。

随后拉着景致倒在沙发上:“等你还有力气想吃饭再说。”

景致哪里肯如他愿,即使沉沦也挣扎着起来:“不行不行,明天下午还要去挪威看场地。”

程寄憋得声音难受,舔着她的嘴唇止渴:“放到后天去,等会儿我打电话让人送饭过来。”

“乖,”他摸了一把,拿掌心给景致看她自己的状态,“你自己也不想吗?”

景致其实也挺愿意的,只不过她习惯了把事情都安排好,见程寄都安排妥当,她主动接纳他。

他们的婚礼定在第二年的十月,挪威的一个小镇上。

并不是很出名的旅游点。

景致想举办一场森林婚礼,山林葱蓊辽阔,冰山凛然,和婚礼策划师沟通了一番后就找到了这个地方。

属于挪威第二大城市卑尔根。

港口是一排五彩缤纷的木头房子,在晴朗的天气,色彩很鲜艳,就跟调了色一样。

卑尔根经常下雨,也许那两天受到了上天眷顾,万里阳光普照,清风徐来,温度刚刚好。

他们的这场婚礼来的都是关系比较亲近的朋友和家人,之后再回国补办一场大一点的。

梳妆的时候,景致收到了温以泽的短信。

【新婚快乐!景致。】

景致很高兴地回复:【谢谢,温爷爷温奶奶也来了,他们说你迟两天,怎么到现在都没看到你?】

温以泽:【可能来不了了。】

景致微微一沉,她要结婚势必是要通知温以泽,两人曾经是一起勇闯娱乐圈的战友,却又在无法挽回中渐渐走散。

温以泽这两年的势头发展都是稳扎稳打,他们的合约时间也快到期,有些大的经纪公司纷纷抛出橄榄枝,她还没和温以泽聊过这个话题。

听叶柠他们的意思,温以泽有可能会选择,但还在犹豫。

不过无论他选择什么,景致都祝他好。

景致还没打字,就有一通电话打过来,点开后,手机里的声音和屋外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快开门!景致姐,我们来了!”

屋内的工作人员一头雾水,还以为是程寄那边的人。

这声音听着像晓杰,景致莫名其妙,又因为接到温以泽的消息,心里惴惴的,她亲自去开了门,在门后见到了晓杰,和温以泽。

“不是说来不了了?”她惊讶地看着温以泽。

温以泽只是温柔地笑,这些年他变了许多,沉稳淡定,脱胎换骨,但心思细腻敏感仍旧是他底色。

“给你惊喜,我们要是普通地来,那多没意思,抑扬顿挫,先让你”

晓杰话还没说完,就被温以泽轻拍肩膀:“好了,别和她闹了,景致都快哭出来了。”

“怎么就是玩闹呢,我们确实差点赶不上。”晓杰小声嘟嘟囔囔,可是没有人在意。

温以泽看着景致,内敛地笑着说:“你结婚,我怎么会不来,”

“对我也太没信任了,”他走上前,礼节性地抱住景致,在她耳边说:“新婚快乐,景致,你果然是最漂亮的新娘。”

不管是不是和我结婚。

景致泪光盈盈,吸了吸鼻子:“你们故意害我哭,化妆师还一直叮嘱我呢!现在又花了。”

温以泽给她信心:“放心,就算花了也没有人比得过你。”

“就是,”晓杰也抱了抱景致,“你永远是我们最漂亮的老大。”

景致破涕为笑。

山脚下的婚礼现场被各色鲜花和绿植环绕,白色桌椅巾点缀其间。

清浅溪水潺潺流过,目光放远,森然高山雾气缭绕,淡蓝色的冰川从峡谷间倾然而出,却凝固在某一点,明亮的的阳光下,闪闪发着光。

头顶两架无人机同时拍摄着此处的美景:皑皑白雪,山羊,小鹿,泉水,悬崖边的彩色小木屋,还有远处的游人小孩荡着秋千。

乐队奏唱舒缓的结婚歌谣。

景致穿着复古华丽的蕾丝鱼尾婚纱,拖地的头纱覆面,在音乐声里,在爱她的朋友亲人间,在程寄期盼已久地目光下,朝着程寄缓缓走起。

她的身材极好,身量够高,有一种森系的轻盈,长纱掩映,自带神秘高贵,像是传闻中的雪山神女。

他们互换戒指,互诉爱意。

在所有人的祝福下,程寄扬起面纱,深吻景致。

挪威的童话森林中,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这是属于程寄和景致的故事。

距离婚礼已经过去两个月,程寄还是会偶尔想起这场婚礼。

幸福得像是做梦,总会让他联想到热气腾腾的米饭上缭绕着的水雾,轻柔、氤氲。

他和景致拍了很多套婚纱照,有一套是景致穿着微蓬的缎面婚纱,坐在白马上,背景是在城堡。

叶柠和钟诗芮最爱这一套,尽管工作室还没有修好照片送过来,但那天拍的时候,这两人已经偷偷拍了不少。

全都发给了程寄,程寄很满意,给她们打了务工费。

两个人也算是见过世面,但看到程寄打过来的钱后,还是大吃一惊。

只是随手拍张照而已,就能拿到这么多钱,是现在的钱太好挣了吗?

连忙狗腿地发消息问:“我们还有景致私下的照片,吃饭的,喝水的,出去玩的,或者说你想要景致姐什么样的照片,我们可以提供最优秀的定制服务!”

程寄:我都和她结婚了,可以直接和真人互动,要这些照片干嘛。

程寄的脑回路和年轻的女生搭不上线,全然不知道她们两打的算盘,只是怀疑景致的影视公司是不是快要不行了。

不然叶柠怎么会想兼职做这种事!

他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景致。

程寄之所以让她们拍,也是因为喜欢这套,他打算到时候工作室发精修图了,他就打印出来,挂在卧室。

景致坚决不同意,嫌弃地质问他:“这也太俗气了,程寄,你只是结了个婚而已,怎么连审美都结没了?”

现在哪个年轻人还会在卧房挂结婚照,实在是太土了,再过几年,这些照片都会氧化,更加重了年代感。

程寄以前都是走简约路线,他不服气地摸了摸鼻子:“也也不是很俗气吧。”

“你自己都心虚,讲话没底气。”景致戳穿。

程寄:他只是想要每天早上醒来,看到照片提醒自己是个已婚男人罢了,他有什么错?

程寄弱弱地说:“不挂结婚照也行,那挂我们的结婚证。”

景致:!

她扑过去,把程寄压倒在床上:“你是不是疯了。”

程寄变得像在普通小区时候那样粘人,柔顺,他蹭了蹭景致的胸口,轻咬她脖子上的软肉,不确定地说:“也许吧。”

景致在心底叹了口气。

不得不承认姜还是老的辣,结婚之前,戴鸣霞就提醒过她:“结婚会让男人变俗气。”

果然如此,还是俗不可耐的那种。

但是吧,证都扯了,总不能再退货。

景致心里的美滋滋多过嫌弃,在程寄脸上多亲了两口。

但她绝不会让程寄在家里挂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备婚许久,有些疲惫,但婚后两个月,程寄有喘息的机会,因为郁孟平和他的太太周攒不知道从哪个小岛回京述职,暂时待在北京。

郁孟平跟着周攒满世界地打转,他们平时工作交流只靠网络,公司很多事情都是程寄负责,但有些项目不是他擅长的领域,这次郁孟平回来,正好让他顶上。

程寄就泡在家里拆新婚礼物,送了很多,景致结婚后一直忙于工作,还没来得及拆,这份工作只好交给程寄。

郁孟平说他结个婚,人都懒散了不少,没了以前的勤奋劲。

程寄一边拆礼物,一边回复:“就是因为之前太勤奋,结婚后只想顾好小家。”

郁孟平夸他有天份,一点即通。

这话要是被陆家两兄弟听到,还不得嘲他妻管严。

程寄手上在拆的是郁孟平送给他的礼物,沉甸甸,很有分量,拆开后是一本书,宾客们送的东西都是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当初程寄和景致在请柬上就叮嘱过,不需要送贵的,送点有意思的。

郁孟平送的书倒显得格格不入。

他们在打电话,程寄问:“你送的什么书?”

电话里的郁孟平明显地一顿,沉默了半晌后问:“你拆开了?”

“嗯。”程寄从小就没有受过中文的熏陶,这些年除了他和景致买的那本词典外,也没正经学过,属于半桶水都没有的水平。

封面上也写着是一本辞典,花花绿绿的,很是风雅。他随手翻开一页,轻声读了出来:“蕊嫩花房无限好,东风一样春工。百年欢笑酒樽同”

郁孟平连忙让他打住:“别对着我说,别别别,我买这本书是送给你的,我先挂了,有事再聊。”

然后就真的挂了。

程寄没有理会,继续读完这首诗:“笙吹雏凤语,裙然石榴红。且向五云深处住,锦衾绣幌从容云雨事难穷。”

程寄并不是很能理解这首词,虽然他觉得这首词算不上多好,但对于郁孟平送给他这本书,他还是有些不可思议。

“这么个不着调的人,竟然也会送书。”程寄打算把这本书放在床头,到时候可以和以前那本换着读,换个口味。

之后他接着拆,大多数都是味道奇特的香水、奇奇怪怪的摆件。

其中一份礼物贴了张便签,不用看名字,就这歪七扭八的字,也只有戴可乐写得出来。

拆开后,是他设计的骷髅头手链。

戴可乐在国外学的是珠宝设计,半吊子一个,但这条手链还真有点朋克摇滚的风格。

程寄不太喜欢,他觉得景致也未必接受得了狂野。

拆到一半的时候,还掉出来一封信,爱的情书,孩子心性的戴可乐故意用红色的记号笔在信封写了“景致亲启,程寄私拆变老头”的警告。

程寄:幼稚

他们婚礼结束后,戴可乐一直都被戴鸣霞拴在身边,他也到了该工作的年纪,听说最近被他妈妈压榨劳动力很严重,没有时间去找景致。

程寄不打算和这种幼稚鬼计较,否则太降低他品味和档次,嫌恶地用两根手指捏起手链和那封信丢入抽屉,等景致自己拆。

拆东西也是个力气活,程寄坐在地上,拆了半个多小时,再加上整理包装袋垃圾,猛然站起来的时候,忽然有些头晕。

闭上眼睛稍微缓了缓,再睁开的时候,看到沙发脚下还放着一个未拆的。

程寄走过去,捡起来,看了眼封面上的名字,没想到是温以泽的。

程寄微皱着眉犹豫了会儿,想着是不是应该让景致开拆。

但景致对于她和温以泽的关系坦坦荡荡,走之前答应过他,这些礼物都可以拆。

程寄想了想,还是拆开了。

并不是什么奇特的东西,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张碟片,温以泽把他和景致合作以来,出演过的角色和作品,都刻入了这些碟片里。

轻飘飘的重量,又沉甸甸。

让人觉得窝心。

程寄没有多想,他愿意相信景致。

景致结婚后并没有着急和他去度蜜月,这两月来忙着的也是和温以泽的合约关系。

他们打算圣诞之后飞大溪地度蜜月。

那个让他们有了质的突破的地方,在那里,他们有了真正的肌肤之亲。

看了眼手表,已经是下午5点半,从家里开车过去接景致下班,正正好。

陈管家已经让厨房开始做晚饭,淡淡的香味飘进来。

程寄没有再拖延时间,穿上深色大衣就要走。

银灰色的宾利车从车库里倒出来,缓缓地开上家门口的马路,迎面开来了一辆保时捷,经过程寄的时候缓缓停下,降下车窗,露出一颗几分相熟的脑袋。

程寄有点印象,是附近的邻居。

但他不爱交友,有时候景致会稍微出去活络一下人情,大概是某个场合见过。

保时捷车里坐着的是一家三口,车主的年纪要比程寄大个五六岁,刚接了放学的小孩回家。

车窗落下后,露出来是个女人,那女人很热情,打招呼:“景致先生吧,好久不见,要出去啊。”

程寄点头:“接太太下班。”

“那好那好,就不打扰了。”

很平常稀疏的打招呼,但好像在此之前,从来还没有人喊他景致先生。

这个称呼陌生又让他欣喜。

景致处理完合同,看了眼手机,没想到已经6点半,程寄在二十多分钟前就发了消息,说自己在车里等她。

她连忙收拾了一下东西,就出了办公室,临近年末,各种忙碌,好在今天已经开完了会议,景致让他们早点下班。

一路从13楼坐电梯下去,远远就瞧见从窗明几净的玻璃上映着静谧的青蓝夜色。

直到推开旋转门,片片雪花滚卷到眼前,景致才意识到下雪了。

周围下班的同事也纷纷拿出手机拍照留念,感叹今年的第一场冬雪。

随后裹紧衣服,加入人潮,赶着回家。

人流在景致眼前穿梭。

灯火青荧,千雪飘寒,天地旷远幽寂。

鼻尖、脸颊微微冻红,呵口成气,景致在露天停车场搜寻那道影子。

忽然一声车鸣,唤回了她的目光。

景致朝左边看去,宾利车内开着灯,程寄的面庞映在暖黄的车窗。

一如很多年前那个场景。

景致从火锅店被罗姐喊去处理程寄的事情。

那时候她也是站在冬雪夜里。

她看着程寄,扪心叩问,他会是她的归人吗?

那时候她不敢回答。

程寄下车,见景致愣在原地,走过来接她。

笑着说:“回家了,程太太。”

好似当年的回应。

景致脸上露出笑意,步履坚定地走过去。

她的耳畔又响起儿时学的那句诗。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作者有话说】

嗷嗷!这里和第一章对上了。

“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非本人原创。

你们应该明白郁孟平给程寄送的是什么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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