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沧州风

果不其然,盛淮景身边的大太监张公公下午就来了,带来了十几担赏赐,从女子首饰再到银两兵器,一应俱全。后边还跟着十来个丫鬟仆役。

“陛下说,怕公主殿下从沧州回来,初到上京,水土不服,还多从宫里拨了不少人来。”张公公的声音尖细,像是钝剑刮在盛淮安的耳膜上。

在随从中,还有几个面容清秀,身量纤弱的男子混在丫鬟间——盛淮景打算的是真的清楚。

在三年前骠骑将军没有死时,盛淮安图方便,和盛钰住在上京的京郊,她这边的府邸闲置无人看管。

她回来交了兵之后在公主府的硬床板上睡了两天,当时盛淮景却跟瞎了似的,现在好东西和不要钱一样送上来,只因为她应下了和沈长序的亲事。

盛淮安皱眉,这沈长序,当真有这么重要?

春雨来得快也去得快,日暮西山,金光照着公主府疯长的蔓草,春色萋萋。

盛淮安把杂事一股脑丢给了玄一打理,自己一个人睡的天昏地暗。

后来的那几天,盛淮安彻底诠释了什么是“纨绔子弟”。

盛淮景赏赐下来的银钱多得没处花,她一下就成了上京那群不好好读书,走鸡遛狗逗蛐蛐喝花酒的公子哥里最不学无术的大姐头。guqi.org 流星小说网

“喂,我在学院里,听说你要成亲了?”一个穿着云锦袍子,看着比盛淮安小上不少的少年问。

“喂什么喂,没大没小!”盛淮安肩上的二狗蛋狠狠啄上少年的额头,鸟喙敲出个鲜艳的红印子。

这少年是燕王世子,燕王是先帝的弟弟,所以他也算盛淮安的堂弟。

盛容与是燕王好不容易得来的宝贝疙瘩,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他不愿意去国子监听老先生们念叨,燕王也由着他。

盛容与撇了撇嘴,道:“你也不像是‘大’!”

“我听说你在沧州三年,雪地里一杆长枪撩烈火,还以为你是什么威武高大的女将军!”

他比了比自己的身量和盛淮安的,女子脱了甲胄之后身形竟然出奇的纤瘦,也只比还在抽条的少年郎高了半个头,哪有他想象中女将军的模样?而且回来竟然跟他们这些纨绔子弟鬼混!

燕王胆子小,他的弟弟平王造反逼宫的时候,他搂着盛容与这个宝贝儿子躲在王府,听了一夜的风雨萧条,宫门厮杀。

所以盛容与没有见到盛淮安那杆红缨枪舞起来的样子,自难以想象到长公主的阎王面。

更何况盛淮安这几日的作为,算得上是“荒唐”二字。

上京寻常未婚配的女子,多注重自己的名节,盛淮安却肆意在御街跑马,去谢春楼喝酒逗姑娘,这哪有什么长公主的威严?

如果说市井和言官的唇枪舌剑有实体,怕是早就把盛淮安扎成只刺猬了。

但是盛淮安清楚,她的哥哥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长公主下嫁给宰相的养子,是扶持恩泽。

但是行事乖张无忌的长公主遇上沈太常卿,就是自己这块琢磨不清楚的顽石,砸碎沈长序这块无暇的璞玉。

照盛淮景的意思,她不仅要嫁,而且要狠狠磋磨沈长序,叫箫相在前朝痛失一臂,哪怕沈长序死了,他也怪不到盛淮景的头上,只能怪她这个自恃有功,胡乱行事的长公主。

而让盛淮光真正疑惑的却是盛淮景为何要将沈长序看得这般重要,不过是一个养子罢了,他怎么打压不了?

这些事,和脑袋里一根筋的堂弟讲不通,盛淮安笑着道:“行啊,哪一日得空,你再叫上几个人,让他们看我怎么把你揍的落花流水!”

“你怎么知道一定是你揍我?”少年揉着被隼鸟啄红的额头,梗着头不服地嚷嚷。

“不对!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你要成亲啦?”少年郎情窦初开,对感情之事也好奇,像盛淮安这样乱来的女子,竟然也有人娶?

盛淮安笑道:“对啊,估摸着该下聘礼了。”

“谁?你怎么知道人家要下聘礼?”盛容与问。

盛淮安嘴角噙着笑,白了他一眼,道:“是本公主送聘礼。”

……

当今圣上想要将盛淮安嫁给沈长序的意思很明显。

上京女子婚嫁早,但是盛淮安二十一岁的年纪也不算老,而且那张脸,带着些秀美的上京女未曾有的边塞风情。

沈青的众多同僚,对沈青的羡慕可谓是溢于言表。他们都认为沈青在太常寺的闲职,不过是箫相为了避嫌,一朝成了驸马,正是沈少卿飞黄腾达的开始。

沈长序客套的笑里带着些冰冷。

哪有什么飞黄腾达,他只知道盛淮安对箫相有用。

但他亦有疑虑,前些天那个春雨里纵马的女子,到底有没有认出他来,她那股张扬劲儿,当真就这么随便应下了这个驸马?

……

要说昨日,太常卿沈长序还人人艳羡,第二日就得成上京的谈资了。

此刻,箫弦的胡须跟着发抖,他一双锐利的眼睛紧紧盯着沈长序,道:“你不是说,一切尚可?”

沈青低垂着头,他的确是按照箫弦预想的,和盛淮安“勾搭”上了,吃了一嘴马蹄后边的尘土,莫名其妙成了公主驸马,不过这些,他没有跟箫弦交代。

但他没想到,盛淮安竟然派人来箫弦府里送聘礼。

沈青觉得,这才像是盛淮安会做出来的。

箫弦气得来回踱步,他要的哪是这种“尚可”,他要盛淮安对沈青死心塌地,乖乖把羽衣军也拱手当嫁妆送给沈青!

这下偷鸡不成蚀把米,沈青成了要“嫁”的那一个,箫弦是不是还得陪上些嫁妆?

他身上的朝服都还没换,一拂袖,已经苍老的面孔还带着些上位者摄人的压迫:“你怎么干的?”

沈青心中暗自冷笑,面上却不显,他道:“的确是按父亲所嘱咐的,和永宁公主……”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箫弦给打断了:“混账!”

发觉自己失了仪态,箫弦重新清了清嗓子,道:“长序。蕙儿现在已经入了宫,你是我唯一的儿子。不是亲子,却胜似亲父子,我答应过你的父亲。

“天底下女子这般多,哪怕你不喜欢永宁公主,日后养几个妾也无伤大雅,现今公主的聘礼抬到了相府门口,你我骑虎难下,

大周哪有女子给男子下聘的道理?”讲到这里,箫弦的声音也昂扬了起来,似乎要唤起沈青的男儿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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