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群鸟与怪虫

人群外有风声,有雨声,有雷声,有大地深处的轰鸣声,人群里鸦雀无声,大家僵着脖子望着同一个方向,不理解这个时节为什么会有这么恐怖的妖兽出没;忽然有人啊的一声身体朝后倒去,旁边的人连忙打向袭击过来的黑影,然而黑影嘭得一下爆开,躲避不及的几人被溅了一身;受惊的众人回过神来,赶紧归位到防御姿态,分出人去查看出事的口子,所幸刚才提前做了准备,受袭处的人倒是没有被黄色粘液沾到身体裸露的皮肤上。

篝火还在烧着,火光外的夜色里,忽然亮起了一个个黄莹莹的光点,随后一阵有一阵有节奏的吱吱尖鸣响起,像是无数个肢节在交错。山雨欲来,一道道水幕、土墙升起,将四周围得严严实实,藤蔓从墙边破土而出,沿壁爬上去撑起了棚顶;眼见“城墙”即将筑起啦,黑夜里的怪物们似乎开始急了,棚顶的声音从雨滴声变作冰雹声,听不清外面究竟有多少怪物正砸落下来,压得顶棚摇摇欲坠,外面的“城墙”也是岌岌可危,短短的几十秒中,布置防护墙的几人额头已满是豆大的汗珠,咬着牙吃力硬撑着。周成等人忐忑地蹲坐在中间,像是风雨中无助的小鹌鹑,王晨则又是缩在了姐姐的臂弯里,等待着局势变化。

一阵风啸破空而来,只听一阵哗啦啦飞落的声音,外面的攻击和虫鸣终于停了下来。

“开个口子吧,我们回来了!”外面传来了钟慎华的声音。

里面的人终于松了口气,撤开了一个小门,钟慎华等人随后鱼贯而入,表情很是严肃,最后一人进来后,便关上了小门。周成看过去,最后进来的人身后还背着一个,双手垂了下来一动不动;只见他找了干净的空地,将人放了下去,面无表情地抹了下脸上的雨水。

钟慎华看向刘姓组长:“七组的耿涛,今天没有过来,一个人待在营房休息被怪物害了。外面的怪物不计其数,清理是清理不完的,我刚又记起了一些东西,这些虫子杀了也没用,它们好像是和地龙蜒伴生的,等到地龙蜒消停下来,它们自己就会消失;我们再撑一会,那畜生忽然出现,但目标应该不是我们,我们隔一阵子出手杀一批震慑一下,不用和这些没完没了的虫子死拼到底。”刘组长此时已经蹲在耿涛旁边,看着那个熟悉得不能更熟悉的面孔,一脸悲戚。

这一行人回来之后,大大缓解了防守的压力,经过刚才的震慑,怪虫的冲击也短暂地停了下来。钟慎华扫视了一周,看到大家没什么损伤,便放下心来。黄色怪虫本身的攻击性并不是很厉害,但是一遇到伤害就自爆就有点恶心了,甚至于后面成群结队地跳过来自爆,炸得到处都是黄色黏液还有那种臭味;那臭味吸摄得多了很容易发昏,刚才他们一组人在外面清理了一片虫子,回来的路上又灭杀了一批,结果就有两个抵抗力低的晕乎乎原地不动了,幸亏有队友簇拥着,才没有出现伤亡。钟慎华一边调息恢复着星力,一边思考着破局的方法;他依稀记得一些地龙蜒的故事,这也是因为钟老太爷是当年的亲历者,曾在他小时候当做故事讲过一点,但是具体细节他就记不太多了;他心里有很多问题,只不过现在不方便在这里讲出来;这个季节不应该是妖兽活跃的季节,更不要说罕少见世的地龙蜒,肯定是有什么东西出来吸引或者触动了它;刚才地龙蜒出现时,他似乎“听”到了游天隼的叫声,声音极弱,但是因为分心太多,他不确定是不是听错了;如果地龙蜒的目标是游天隼的话,那就可以解释它为什么只在雨藤林和蛮沼方向游荡,但随之而来的问题就是,他不知道一头三阶顶级的妖兽与一头重伤垂死的四阶妖兽究竟会纠缠多久,这遍野的怪虫仿佛无穷无尽一样,他们这些人挡得了一天两天,但如果是一周、一个月呢?他没有一丝底气。他们这些人其实并不怕湿地的寻常一二阶妖兽,它们虽然也会在冬季偶尔疯狂地冲出湿地,但是那些怪物知道畏惧,懂得克制,不像现在外面的怪虫,似乎就是个黄皮壳子裹了一团浆糊,毫无神智可言。营地的人还是以二三阶的力量型超凡者居多,但他们对于应付这类怪虫着实帮不上太多,而元素类的觉醒者能力上也是参差不齐,部分专精防守的忙于布置各类墙体阻挡虫子的冲击,其他人则在后面随时换班或盯着漏子;高阶的元素伤害是可以直接清掉一批的,但是这些人里面,能做到的这一点的似乎也只有他了;他们从小到大的训练就是如何与妖兽作战,先学防守,再学进攻,进攻也是更多的选择伤害较高的单体招式,谁会想到有一天需要处理这种东西。

“吱吱吱”外面的虫鸣又一次响了起来,钟慎华走向前调动起星力,准备再来一次超范围的风绞;忽然密集的“扑哧扑哧”的声音从空中传来,怪虫突然“唧唧唧”变了声线,不过此时的叫声中充满了惊惶,这还是第一次从它们的声音中听出来情绪。周成一直在关注着外面的动静,此时听到转机,也好奇地顺着水墙的透隙朝外面看去,不过棚下的火光只能照亮附近一两米的距离,更远处的他便看不清了,只能听着怪虫的唧唧声越发得凄厉起来,不时伴有爆裂和激斗声。现在所有人都被困在棚底,四周可视的区域并不算多,外来的第三方是友是敌未知,大家只能暂时观望。

约莫过了有一刻钟,外面的雨还在下着,不过战斗似乎进入了尾声,怪虫不知是逃掉了还是全被消灭了,墙外面只剩下新来者“啪嗒啪嗒”水中跳动的声音,偶尔会发出短促的“呜呃呜呃”,也时不时会有一两只跳到棚边朝里面张望。周成也是看到了它们的模样,一只只看起来挺普通的大鸟,站立着有一尺来高,多是黄褐色和黑色,也有少数杂色的,也不知道它们有什么手段把怪虫克制地死死的,周成甚至看到一只大鸟叼了一条长它两倍的虫子,那虫子的尾巴还在扭来扭去,却是没能自爆。许是对里面的人类并不感兴趣,在又一次听到“呜呃呜呃”的声音后,外面的大鸟整齐划一地“扑哧扑哧”飞走了。钟慎华开了道口子,出去查看了一番,确定外面真的没有威胁之后,便让撤去了防护墙,一部分人保持警戒,另一部分原地调息恢复。

雨水冲刷着战后的营地,房屋和骨架的损毁倒是不多,只是到处都沾满了黏浆还有大鸟们掉落的羽毛,视线所及均是脏乱不堪,不过这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几个负责人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了,他们虽然被称为平原的防线,但是遇到稍微强一点的妖兽便脆如薄纸。北方的湿地上空,隔着雨幕仍能看到一片片黑压压的鸟群,不时地俯冲下来似乎在啄食林中的怪虫,林地中翻滚的巨影早已不见了踪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数十里外的一处小山洞里,几个黑衣人正围坐在火堆旁躲雨,忽然一阵大地的颤动传来,几人纷纷站起身来,惊惧地望着东方。

“那、那是什么东西?”一个黑衣人带着颤音问道。

领头的人脸上覆了面罩,身后用藤蔓捆了把幽黑的剑绑在背上,即时方才坐在火堆旁也没有解下,他望着远处狰狞的巨大身影沉默不语,伸手在雨中细细感应;其他人静静地站在他身后,等待他的结果。许久之后,头领收回了雨中的手,低垂着眼睑喃喃道:“原来如此!我说怎么总觉得今天的雨有些不太寻常。”

“走吧,事情有变。”黑衣头领转向同伴,“那应该就是地龙蜒,几十年前五城曾组织过一次人手围剿过,不过这畜生极其难缠,据说是挨了重创遁逃了;不过,这畜生向来不喜动,而且受过重伤,本不应该这么活跃的;现在搞得地动山摇的,还是因为今天这雨啊!”

其他几人听了面面相觑,不过头领也没有卖关子:“这雨没什么问题,只不过除了雨,还落下了其他东西。星暴要来了,这雨就是星暴来临的征兆,那个镇子保不住了,今天他们应该能挨过去,但是等到星暴降下来,整个边陲镇防都是覆巢之卵。回去如实汇报情况吧,出了这种变故,那只凶鸟的魂体大概率是收不回来了,我们这次的调查也没什么意义了;不过提前预警了星暴,也许能抵消掉我们用掉剑痕的罪责。事不宜迟,我们连夜赶路,后面就不休息了!”

黑衣人迅速扑灭了火堆,披上放在地上的蓑衣,纵队冲入了雨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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