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乔音明白,做他们这行的，讲究的就是一个证据,假如证据不充分，即便马马虎虎提交检察院,最后也会因证据问题被打回来。
可她作为接触整起案件最多的人,全程下来,不说她已经对王城庭和周诚了如指掌,可对于他们各自的性格,她几乎摸得差不多了。
尤其是关于他们两人的关系，她虽然近乎确定,她却不能找出能直接证明他们有亲密言语/行为的聊天记录和视频音频。至少从聊天记录上,他们二人隐藏得极好。
案件一开始,她们可以凭借主观意识结合实际信息去猜想,可临到收尾,她虽然隐隐感觉周诚就是凶手，但在周诚和王城庭的矢口否认和一致配合下,她只能从侧面去搜集证据。
况且张芳梦被害后，身上的手机离奇失踪，兴许是关机的缘故，她手机至今都没能被他们定位到。
只是她没想到,在她跟秦息说完她的无理要求后,秦息居然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她慢慢抬头瞧着他,秦息正在跟人通电话,听对话内容，对方应该是陈局。
见她望来，秦息安抚地对她点了点头，声音沉稳道:“陈局，周诚身上目前还存在很多疑点，我不建议现在就放他离开。”
“好啊，秦大队长你说不放，你倒是给我拿出证据来啊，这人父母都闹到我面前来了，我能不放人嘛？！”
“再说了，你不是不负责这个案子了吗？怎么你又跑来查这个了，而且我记得你以前很少在没证据情况下就扣押人的？！”
陈局声音的穿透力太强，以至于乔音字字都听入了耳里，赶在陈局新一波攻势到来前，乔音连忙抢过秦息手机，笑起来道:“陈局，这事不关队长的事，都是我在无理取闹，您要批评就批评我吧。”
她记得她父母大人说过，陈局表面看似严肃，实际私下里是个吃软怕硬的逗逼性子。
她明显感觉到电话那头顿了数秒，随后陈局轻咳了声，音量恢复到正常:“是小音啊，那这事也不关你的事，反正说来说去，都是他这个当队长的没带好头，这三番五次拆我台不说，还时不时地扔几个重磅炸.弹给我……”
乔音听得不由弯了弯唇，秦息余光瞥见她嘴角的笑意，不疾不徐回了句:“那是你心理素质不够。”
“哎，你这个臭小子！我倒要看看，就凭你这臭脾气，将来有哪个女孩子会喜欢上你！你就做好打一辈子的光棍……”
说着，陈局似乎是想起女法医萧曼霜和传说为了追到秦息才跑来上班的乔音，还有队里许多芳心暗许的女警员，突然觉得脸有些疼，他暗地里骂了几声，话音一转道:“反正随你们怎么说吧，我已经把周诚给放了，等什么时候你们能拿出证据了，我再把他给抓回来！”
说完，不等乔音说话，陈局极有个性地抢先挂断了电话，乔音无奈地笑了笑，把手机还给秦息，有些歉疚道:“不好意思啊，连累你被陈局骂……”
秦息突然打断她道:“那是你还没见过他真正骂人的本领。”
听到这句火气十足的话，乔音纳闷地瞥了他一眼，不明白他怎么就生气了，秦息却是渐渐从她身上收回了视线，神色回归到平静:“走吧，我们先回去把张芳梦假装被杀的事查清，看看王城庭了解多少。”
乔音点点头，跟着他往楼下走去，她想起方才的对话，仿佛突然明白了点什么，难道是因为陈局诅咒秦息一辈子光棍的事？
想想秦息脸色的难看程度，她越想越觉得是这事，瞧着前面的人，她忍不住轻笑出声，恰好秦息似有所感地回头看了她一眼，乔音上前一步，挑了挑眉，善意提醒他道:“所以说，队长同志，您要不要改改您的脾气啊？”
秦息顷刻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张了张口，却在对上她漫不经心的笑意时，他终是把话忍下，一言不发转身离开了。
一直到两人上了车，秦息都没再跟她说话，乔音也知道对方是真的生气了，但仔细一想，她好像也没说错什么，于是她索性也没开口，趁着回局里的这段时间，靠在座位上小憩。
秦息气笑，半晌后，他不知想到什么，面上又重新恢复了些笑意。
乔音正在梦中跟周公约会时，突然随着车身一个急转弯，惊得她身子往一旁倾斜而去，她猛的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前方公路宽敞无边，压根连条岔路都没有。
乔音转头望去，秦息嘴角轻轻勾起，一手搭在方向盘上，端的是副悠闲姿态，想通事情前后原委，乔音不由怒骂道:“神经病啊！”拿自己生命开玩笑。
瞧着他毫无所畏的笑容，想了想，她似乎还觉得不够，忍不住伸腿踹了他一脚，愤愤不满道:“秦息你真是越来越幼稚了！”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秦息严严实实挨了她这一脚，他眉头轻皱了下，嘴角笑容分毫不变，乔音用的力道她自己清楚，见他能躲却不躲开，也不抱怨，她心里的怒气悄无声息就去了大半。
秦息转头望来，瞧着她一脸想发作又发作不出的神情，他忍不住低声笑了笑:“还不解气？”
乔音斜了他一眼，双手环胸，偏开了头:“不解气。”
“那就再踢。”他把他的右腿伸了过来。
“……”看到一本正经伸到她面前的大长腿，乔音终于再也绷不住，化怒为笑道:“你出门忘吃药了吧，哪有人上赶着找虐的。”
“我啊。”秦息轻声笑了笑，静静看着她。
车外路灯渐渐模糊掉他面上神情，独那对落于她身上漆黑眸子越来越深，乔音不由自主被他带了进去，心跳渐渐快了起来。
赶在她彻底丧失心智前，她回过神来，连忙移开视线，不大自在地骂了声:“有病。”
秦息瞧见她眼底涌上的慌乱，有些愉悦地低声笑开，听见这道惹人心烦意乱的笑声，乔音迅速背转过身，转头望向窗外，一动也不动的。
秦息看着她耳根一点一点被红晕吞噬，心情越发愉悦起来。
怕是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在独自面对他的时候，她已经越来越释放自己算不上好的脾气，而不是对任何事都表现得漫不经心、一笑置之。
乔音摸了摸自己滚烫烫的耳朵，轻轻踢了下他的脚，有些烦躁道:“快把你脚拿开，都占到我空间了。”
“好。”秦息倒也没生气，他慢条斯理地把右腿收了回去。
虽然秦息态度好得过分，但乔音就是觉得对方在笑话她，笑他稍稍放低态度，她就险些缴械投降。
这么一想，她整个人不由更烦躁了，她接着往车窗的方向挪了几厘米，挥手赶人道:“你别再说话了啊，我要睡觉了。”
“好，我不吵你。”秦息低声笑了笑，颇为好脾气地应了下来。
但在处于亢奋情绪的乔音听来，总还是觉得对方在不动声色地撩她，她深吸了一口气，决定闭上眼睛冷静冷静。
她很清楚，从他当年给她所谓的拒绝信起，就说明了秦息是不会喜欢她的。
他现在只是闲着无聊，跟她开了个无伤大雅的恶趣味的玩笑，就像她以前每次闲得无聊调侃他的那样。
这么一想，她心跳渐渐平缓下来，只是她翻来覆去，睁开眼又闭上眼，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
秦息中途往她的方向看了一次，眼底的笑意渐渐被翻涌而上的暗沉墨色所替代，他慢慢移开了视线。
数十分钟后，车子平稳抵达江泉分局，乔音适时地揉了揉眼睛，她不大确定道:“是到了吧？”
“到了。”秦息听不出大情绪道。
乔音听着他略显清冷的声线，她愈发清醒过来，推开车门，笑了笑道:“那我们现在就去看看王城庭。”
秦息目光缓缓朝她望去，她下意识避开了他，补充着道:“假如他真是被冤枉的，那我们就放他走吧。”
话毕，还不等秦息回复，她连忙转过了身，大步朝台阶上而去，没一会儿，她就让人把王城庭带到了审讯室，秦息随后赶来，陈局在一旁旁听，三人一块坐在桌前。
林兴义将张芳梦留在小公寓的遗物带了回来，王城庭显然已经被询问多次，尤其是在见到乔音和秦息两张熟面孔后，他表现得更为轻松了。
乔音打开一个视频给王城庭看，他一边看，乔音一边讲述道:“这是死者生前失踪的当天下午，你们走廊外发生的事。”
王城庭看着屏幕上的熟悉场景，不由震惊道:“你们怎么会有我家门口的视频？”
乔音不动声色地和秦息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听了出来，王城庭并不知道他家邻居在走廊安装监控一事，乔音面色不改，接着问道:“怎么来的你就不用管了，不过你再仔细看看，后来从你家出来的这个黑衣男人，你眼熟吗？”
王城庭凝神望去，一分钟都用不着就能看完，他额上渐渐浮上层冷汗，声音颤抖道:“眼熟是有点眼熟，但这个人到底是谁，他为什么会有我家钥匙，芳梦是不是被他害死的……”
乔音尽可能平心静气道:“你再看看，假如这个人再矮几厘米，那她有没有可能就是张芳梦。”
乔音回放，王城庭低头重新看了一遍，突然不知看到些什么，他惊得低呼一声，险些甩开手机，“是她，就是她，她关门的小动作跟芳梦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