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恶毒的咒骂,如同一柄利刃,深深扎进他的心理。
他两眼赤红,忍无可忍的将扫帚朝着刘翠华甩过去,却也知道自己今时不同往日,没有真将扫帚甩在刘翠华脸上。
在奶奶尖叫咒骂声里,陆栋梁赤红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刘苗花,半晌,重重大喊了声。
“妈!!”
别看以前刘翠华总私下多给陆栋梁留饭,给零花钱,其实陆栋梁心里门清。
奶奶对他好,是有目的,奶奶想让他出人头地,以后给她养老送终。
但是刘苗花不一样,他能感受到刘苗花对他的好,真心实意,不参杂其他。
可是——
刘苗花嗫嚅着嘴唇,目光闪烁,就是没和陆栋梁的视线对上。
半晌,她才讷讷的说。
“栋梁,你奶就是那样个人,刀子嘴豆腐心,对你没什么坏心。她骂你两句你又不会少块肉,别往心里去啊。”
陆栋梁捏着拳头,恍惚想起来,以前三叔一家还没搬走,三婶和几个堂妹挨骂的时候,他妈也是这样说的。
不同的是,他妈妈之前说这话时嘴角是勾着的。
他能看出刘苗花心里不好受,到钱并没有阻止那个老不死的不是吗。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未出世的弟弟。
陆栋梁死死抿着嘴角。
整整一下午,刘翠华让陆栋梁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半个字都不多说。
在灶房做饭的时候,刘翠华对刘苗花笑着说。
“要我说,你们就是太紧张了。你看,栋梁不是没说什么吗,有了弟弟,他当哥哥的,变得懂事多了。”
晚饭有中午单独盛出来的鸡汤。
不过别人都没有,就专门给刘苗花留了一碗。
陆栋梁瞟了刘苗花好几眼,眼里透过几分渴望。
他没开口,刘翠华就恶狠狠的警告刘苗花。
“不准给别人喝,你肚子里那个还没顾上呢。”
于是,刘苗花默默收回了手,闷头吃饭。
陆栋梁眼里最后一丝光亮,被刘苗花的沉默浇灭。
次日。
随着鸡叫声响起来,人们陆陆续续起床干活。
因为怀了男胎,肚子里孕育着全家人希望的刘苗花不用早起干活。
她打着哈欠起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家里人都在外头干活。
刘苗花揉了揉肚皮,对低着头坐在堂屋里的儿子说,“你去把灶房里的饭拿出来。”
婆婆不会饿着她的宝贝小孙子,锅里肯定热着饭菜。
交代完后,刘苗花转身取了牙膏牙刷,去院子里刷牙。
她丝毫没有注意到,自从她从屋里出来后,儿子那双漆黑渗人的眼睛一直死死盯着她。
她刚踏上台阶。
下一刻。
“咚——”
陆栋梁翻了一下手掌,嘴里轻轻给刘苗花配了个音。
听着他妈妈惊慌失措的尖叫声,陆栋梁收敛起脸上的笑容,慢吞吞走过去。
刘苗花一屁股重重摔在台阶上,还往下呲了两台阶,她痛得人都麻了。
腹痛如刀绞。
她脸色发白,拉着儿子的手,抖着唇瓣,声如蚊吟。
“快,快去叫人救,救我……”
“好。”
陆栋梁立刻答应,他小跑出去,等出了院子之后,停下步伐,脸上挂着得逞的笑容,心情颇好的哼着歌。
刘苗花等了许久都没看到儿子叫人回来。
反倒是她身下的血越流越多,嘴唇也愈发苍白。
……
苏夏整要去学校,突然看到刘翠华他们朝着这边奔跑过来。
陆爱国眼神挣扎两下,扯着苏夏的胳膊,拉着她就跑。“你大嫂出事了,快给她看看。”
苏夏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她唇瓣飞快勾了一下,随即落下来。
甩开陆爱国的手,“你撒开,我自己会走。”
刘翠华不太相信苏夏会不会救人,她往前多跑了两步,叫了吴郎中过来。
苏夏赶到陆家小院的时候,门口围了一群邻居,他们正指着台阶上的血液唏嘘不已。
“弟妹,以前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你快给你嫂子看看,一定要保住孩子啊。”
被人扶到床上躺着的刘苗花,泪眼婆娑的看着苏夏,她痛得满头大汗,说不出话来,用眼睛,深深祈求者苏夏。
苏夏瞅了眼旁边竖着的,一言不发的陆栋梁,掩下眸子里的神色,啧了声。
伸出手,仔细给刘苗花把了脉。
片刻后,在一干人紧张的视线里,悠悠道。
“孩子没了,而且你伤了身体,恐怕以后很难怀孕。不信的话,你可以去医院看看。”
她没说假话,刘苗花的确伤到了根本。
依现在的医学水平,几乎治不好。
她治是能治,但是她不想。
话音落下,刘苗花弓着的脊背,彻底摔落到床上,眼泪从眼角划过。
而陆栋梁,则细微的勾了下唇角。
刘苗花拽着吴郎中,刚进屋就听到苏夏这句话,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我不信,吴郎中你好好给我儿媳妇看看。”
吴郎中和苏夏交换了个眼神,捻了下山羊胡子,再次把脉。
随后,得出来结论和苏夏一模一样!
“就算用珍贵的药材补着,也很难再有孕。”
当然,他真想治,也不是没有办法。
人都有私心,有私心就有亲疏远近,他又不是老糊涂了,非得伤徒弟的心,费心费力帮徒弟的仇人。
“……”
刘翠华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眼神呆呆的,直挺挺看着某处地方发愣。
几秒钟后,她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喊声。
“老天爷不长眼呐,好端端的,怎么说摔就摔没了呢。”
心心念念的小孙子没了,后半生指望没了,刘翠华哭着喊着,脾气发在了刘苗花身上。
“你这丧门星,是不是存心不想和老大好好过日子,故意摔自己!你要死啊,死的怎么不是你,死的是你就好了!”
婆婆口不择言的咒骂,在刘苗花心上划了一刀又一刀。
她反反复复的想,怎么自己就那么不小心呢?
不,知道怀孕后,她一直很小心,她走的并不快,生活了十多年的院子,她闭着眼睛也能走过来,昨夜没有下雨,台阶不应该那么滑。
刘苗花撑着半边身子,侧躺着,目光里迸射出狠意。
“爱国,你去看看台阶上有没有滑溜溜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