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有话要问

宋砚吐字清冽,一字一句地陈述:“刘海是个好赌之人,住在福临门客栈就是为了方便去赌钱,生意每有进项便去赌坊豪掷千金,六月十九那天刘海照旧去宏威赌坊像平常一样赌博,但那天刘海赌的很大,运气又不佳,连续输了一万两银,好巧不巧还遭遇了窃贼,当他回到客栈发现身上仅剩的三百两银票不翼而飞时,气怒之下便去县衙报官,以上我所陈述的,便是他在官府询问时签字画押的口供。”

宋砚说到这就顿住了,一双深邃的眼睛,瞥向桌面的账册,意味不明。

满屋子的账房听到一半,突然没了下文,纷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齐齐看向宋砚,流露出怨念,“怎么又不说了,那窃贼抓到了吗?”

只有柳三,瞬间反应过来什么,他皱眉,一把拿起税册仔细检查,突然醍醐灌顶道:“原来如此!!抓不抓到窃贼并不重要,这刘海在衙门的口供足以证明他当日在赌坊挥霍万两,当天赌坊的进项是一千三百两,可单单刘海那几十局,总共赌资一万两的赌博,加起来给到赌坊的抽成都近千两,赌坊除了刘海还有其他客源,这些加起来不可能只有一千三百两,这不正常。”

所以,结论是很明确的,六月十九日的账目有问题。

有人在票据上动了手脚,营造出虚假的营业额!

“原来如此!嚯,这么一看,作假挺明显的。”

“宋二管事好聪明的办法,一下子就查到了!”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居然通过一个赌客的行迹就能判断营业额造假。”

大家一片惊哗,都彻底反应过来,宋砚讲这么一个看似冗长的故事,背后到底映射了什么。

柳三站在那,看着宋砚,内心五味杂陈。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一直以来的怀疑,一直以来不敢求证的东西,竟然被宋砚不出两个时辰的时间破解了。

他目露复杂地看向宋砚,掩饰不住眼底的佩服,“说实话,我曾经不是没怀疑过,可我自问就算我冒着被威胁的风险去一笔笔调查,找到那个漏洞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我上有老下有小,所以我选择了沉默……我万万没想到,你竟能想到去衙门调取审案案卷,如此快准稳的找到这些铁证,足够扳倒那个动歪脑筋的人了。”

他实在太佩服宋砚了,如此聪慧,解决问题的能力如此一流,直击要害!

而且他也明白了,宋砚此次来绝不是误打误撞,而是早有准备,甚至是来到财务署查账,也不是他任性而为,而是早就预先打算好,谋定而后动。

只是,他忍不住想,宋砚一来赌坊就如此大张旗鼓的搅局,到底图什么,背后是否有贺五爷的意会。

柳三不敢往下想。

无论如何,宋砚的能力让他刮目相看,再看向宋砚的目光,就透露出钦佩。

柳三把几名下属都打发出去,等房间里只剩下自己和宋砚时,张口问宋砚,“此事牵扯到江大管事,恐怕没那么容易定罪,你预备怎么办?”

宋砚慢声说:“古往今来,但凡造假账无不是公饱私囊,现在的证据已经足够证明有人在暗地里造了假,接下来我自然是亮出证据,公事公办。”

柳三倒抽一口气,“……赌坊现如今都是他说了算,下头几个管事的无不是被他治的服服帖帖,别怪我没提醒你,小心你自己反被安个诬陷的帽子。”

宋砚目光讽讽的,“贺家帮是贺五爷的,江鸿渊还没那么大的本事只手遮天。”

“可是……”

柳三担忧地看着他,还要说什么,宋砚却直接从椅子上站起身,拿起账本看他,“与其在这里踟蹰不定,不如给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任何事只有做了才有成功的机会。”

接着推开门走了出去,看方向是去议事厅。

看到他雷厉风行的样子,柳三脸上不禁烫了烫。

他作为账房的管事,理应对账务负起责任,当感觉到账册有问题的时候,就该勇敢找出疑点,揪出那个贪污之人,可是,他却前怕狼后怕虎,顾及着上有老下有小,居然在宋砚拿到证据后,都产生退缩心理。

再看看宋砚,不过是新来的无权无势空降的管事,却一身凛然,用一颗破釜沉舟的心在做事。

柳三只觉得有些臊得慌,赶忙追了上去。

宋砚来到了议事厅,大厅四周遍布着办公署,是各管事的办公区域。

他脚步不停,一边走一边挨个把他们的房门推开,然后接着去推下一道门。

不断有人被惊扰,走出来查看情况。

看到居然是新来的宋砚在推门,管事们脸色都不好看,纷纷走出来,暴躁地盯着他。

“宋二管事,你这是做什么!江老大不是让你去找事情做,没事你就去楼下打扫卫生,何故在这里打搅我们处理帮务?”

宋砚站定在大厅最中间,神色淡然不苟言笑,“叫你们来,是有话问你们。”

众人面面相觑,正想问,居然看到宋砚又再次提步,朝着对面最大的一间房间里走去。

推开大门,冷冷地朝着里面的人说:“江大管事,经我审核,发现赌坊的账本有些问题,此事非同小可,有必要叫人过来问问,所有人都到齐了,只差你一个。”

江鸿渊正坐在宽敞的大案几前办公,听到宋砚这样和自己说话,眉头阴沉地皱起。

大毛子正在一边汇报什么,闻言就讥诮地讽刺,“你算什么东西,敢差使江大哥,你有事要问,也问不到江大哥头上来,没人教过你在帮派要尊卑之分吗,一点规矩都不懂。”

宋砚目光轻移,落在大毛子身上。

明明不曾说什么,可大毛子分明就感觉到了迫人的压力,胸口泛起一阵窒闷。

他抬起眼,对上宋砚凉凉的目光,几乎是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好啊。”江鸿渊霍然从位置上站起来,唇角冷冷地勾了勾,上扬的唇,带起一阵残忍的意味。

盯着宋砚,一步步往门外走来,“我赌坊管理向来严格,不是你说有问题便有问题,你初来乍到不虚心学习,反而在这造谣生事祸乱人心,你说账本有问题,那我这个大管事就奉陪你查一查,但我难听话说在前面,一旦查明了一切只是你信口开河,就别怪我帮规处置你了。”

他满脸阴沉走出办公署,来到外面的大厅。

外面的管事们,全都被他阴郁的气息震慑的大气不敢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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