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从未放弃过

宋砚回望宋老太,眸子黑沉。

良久,才缓声说道: “娘不必担心,无论做什么,我都会掌握分寸。”

“你……”宋老太气得说不出来话。

捶胸顿足:“我就知道,这么多年,你还是念念不忘,想要回金陵去!”

宋砚沉默不语,眼底像晕染了化不开的墨。

“阿砚!”宋老太深深看着他,语气里的祈求明显大过苛责, “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身份根本就是见不得光的,一旦暴露,你的小命还要不要了?你忘了咱们当初经历过多少生死?好容易安生了几年,你怎么能自己往上凑?你不为自己想想,也为娘和琼落想想,还有你的新婚妻子,娘做主把阿墨给你娶回来,就是希望你彻底收了心,生儿育女好好过安稳日子,可是你怎么又……”

老太太说到激动处,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混浊双眼里,全是泪光。

期盼苦口婆心的劝说,能让宋砚回心转意。

房间里沉静得落针可闻。

宋老太等了又等,忍不住逼问,“你倒是说句话!啊?”

宋砚站在那儿,沉默不语,清冽的眸子敛住,让人瞧不清他的思绪。

可宋老太却分明在他身上看到了一抹坚韧。

一颗心霎时凉了半截,气得捶打他,“你爹都为了荣华富贵放弃你了,你怎么就不知道放弃的!”

一下又一下……

宋砚始终站在那里不动,直到宋老太失了力,跌坐在椅子上。

他才压了情绪说:“我只是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报我该报之仇,我可以不要功名利禄,却无法眼睁睁看着黑白颠倒,至亲之人被欺骗一世,当年,贺兰家拼命护我,举家皆因我而死,我堂堂七尺男儿,怎能抛却恩情苟且偷生。”

他语气无波,只是,眼角却闪动着一抹让人心惊的冷意。

宋老太愣住。

“你……哎!”她叹气一声,“可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

宋砚笑起来,笑容里,有那么一丝悲壮的味道,“我这一命不值钱,来人间一趟,不求及时行乐,但求死得其所。”

话已至此,宋老太便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

原来他从来没打算过放弃。

喃喃说: “现在我是知道了,你早就计划着是不是,你每日早出晚归,不是挣钱去了,是为着报仇去了!”

宋砚语气放缓:“娘对我有大恩,我不能牵累你,至于琼落,还请娘看顾好她,万一我有不测……”

“你别说了!”宋老太打断他,“我虽不是你的亲娘,可你打小,喝着我的奶水长大,在我眼里你早就是我的亲儿子,说什么牵累不牵累,这一路走来,哪一日不是一同面对,你以后去哪里我就去哪儿,你都不怕死,我这把老骨头怕什么?琼落更是个不怕死的好姑娘!”

语气一顿,“就是可惜了阿墨,早知道如此,我还给你娶什么媳妇。”

宋砚本想说,对于王墨他早有安排。

谁知宋老太忽然站起来,落寞的眼神突一亮,变得神叨叨。

原地走来走去,合计道:“不成不成,娶都娶进来,现在让她走,你舍不舍得我不知道,反正老娘是舍不得,这个丫头,我把她当成亲闺女一样,喜欢的不得了,我看,不如你们抓紧养个大胖小子出来,今后你就是冒死往上送人头,也不算绝了后。”

宋砚:“……”

嘴角僵成一线,无语道:“娘慢慢合计着,我去忙了。”

……

铁刀战书的比试,告一段落。

不管外界如何议论纷纷,宋家人很快调整了心态,第二天上午,便各忙各的,恢复正常生活。

宋砚前一晚便睡得晚,一大早又不见人影。

王墨起身之后,发现他正在院子里剥皮。

便自告奋勇走上前,挽起袖子,拎起一只野兔试了试。

然而,使了吃奶的劲儿,却剥的七零八落,完全剥不出一张整皮。

宋砚平静地看着她失败一次,才扔过来一把匕首,“用这个,看好,我怎么剥的。”

不多废话,直接演示。

王墨见他用刀在兔子两个后腿,离脚两寸处,各用刀旋转划开。

然后从开口处分别沿大腿内侧向裆下划开,并使两条线交汇。

这时的兔皮就像一个筒子,一端开着口,接着,他才将兔皮从大腿下开始,小心的与兔肉剥离。

整个兔皮筒剥下后,他最后用剪刀将皮筒从胸部剪开,成为一张整皮。

王墨目光神奇地看着他,“好厉害!”

她之前真的以为剥皮很简单,随便扯扯就下来了。

宋砚淡淡瞥她,眼露笑意,“学会了,还不快动手。”

王墨很虚心,拿起刀子按照宋砚的方法蹩蹩脚脚的开始。

不时地,偷瞄一眼他动作。

手下的动作很是小心翼翼。

起初是手法有些生涩,渐渐也得心应手了。

宋老太在炕上晒太阳绣花,宋琼落去县里购买鞘皮要用的大缸和碱面。

王墨就在院子里安安静静和宋砚一起做活。

宋砚十足沉默,王墨颇觉得无趣,没话找话说却总被忽略,几次下来,干脆也不吭声了。

不过,心思却很快沉下来,很是神奇,宋砚在身边,总有一种很安定的感觉。

太阳升起,小院里变得温暖亮堂,有燕子衔着泥在屋檐下做窝。

杏花开了满树,香气馥郁。

鸟语花香,人的心情也变得明媚。

宋砚停下动作,不动声色,观察王墨。

发现她短时间内学以致用,不但能完整把皮子剥好,还把剥下来的皮子分门别类的放好。

懒是懒了些,脑瓜子却灵活,学东西很快,知道走一步看三步。

不惹事儿时,倒也是个妥帖顺眼的好姑娘。

罢了罢了,有空再多教会她一些本领,往后她独自离开也不至于无法过活。

一上午时间,院子里摆满剥下的皮子。

王墨口渴,打算去喝点水。

刚站起身,听到隔壁响起一阵阵喧哗声。

有人大吆喝一声:“新娘子进门了!”

王墨神色一动。

看来江家将迎亲的时间定在了正午时分。

只是,动静也太小了,好歹是娶平妻进门,居然连鼓乐队都没有请。

听声音,好像前来观摩的村民也没几个,估计连请帖都没下。

王墨很想知道江鸿渊今日会不会按诺履约。

刚往外走了一步,冷不丁被宋砚叫住。

“不准去。”

王墨回头看他,眨了眨眼睛,“我好奇,只是远远看一眼,不会走近的。”

宋砚清冷一眼扫来,语带指责,“小姑娘家,不要什么都好奇,江家娶亲,与你何干?”

“好的,不去了。”王墨乖巧说:“对了,皮子也剥的差不多了,我想出门一趟,去置办送给罗老的礼物。”

宋砚站起身,挑眉,“需要多少银子。”

王墨阔气摆摆手, “昨日宝珠不是送我零花钱,我拆开看了看,有五两那么多,足够置办了。”

手里有钱,她也不好意思再伸手问宋砚要。

宋砚瞥她,暗含警告,“别惹事,早去早回。”

“知道了。”

对于宋砚这种大家长做派,王墨打定主意将阳奉阴违贯彻到底,一出门就往江家门前走去。

并不打算暴露行踪起冲突,便藏在江家院外一棵大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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