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风生水起

五年后

目干山北麓,有座龙王山,千回百转的山泉,源源不断地汇流成了龙溪河,浩浩荡荡地奔流入了黄浦江。

龙溪城就座落于黄浦江之源头,迄今已有一千余年的历史。

转眼间,江波转业到地方已经五年了。

记得当年从前线奉命返回后,在大裁军的背景下,上级对江波的正团职命令下来了。可就在命令下达的一个月后,他收到了母亲病危的通知书。

江波是家中三代单传的独子,年幼时父亲因公殉职,爷爷去世后,家中只有母亲一人。

江波一手握着母病危的通知书,一手毅然地写下了转业申请报告。

上书:

忠已尽,孝未报,母病危,独子奉,召必回!

一天内连续上书三次,最终感到了上级领导。

告别了战友,告别了军营,回到了家乡龙溪城。

在他转业的第二年,母亲去世了。虽然他抱着母亲临终前在病床头,听着她喃喃说道,为儿子感到骄傲并看着母亲带着笑容离世。但是,他知道母亲的过早离开,是因为对儿子和丈夫的深深思念折磨了她的一生。

可怜天下父母心!

这一天,风和日丽,又是一周的礼拜天。

江波带着儿子来到了城中心的生态广场,这里是儿童的乐园,是老年人的世外桃园,也是年轻人谈情说爱的好地方。

身为发展局局长的江波,每次来到这里,都有别样的心情。

这座公园式广场,占地约二千亩,在江波转业前就被当地规划为综合商业中心。江波作为新任的发展局局长,提出了要突破钢筋水泥的围城,为城市留个呼吸口,为市民建一处天然氧吧。

没曾想,这样的主张无意中触犯了许多人的利益。地方上的裙带利益关系特别严重,一时间,搞得江波很不适应,一头懵逼。

最终,问题提交一把手,上会定夺。

这位扛着小米加步枪,南征北战过来的老革命说道:我不管你们的这个指标,那个指标,我只相信上过学,当过兵,打过仗,立过功的人!这个项目不是我说了算,而是江波说了算!

一锤定音!

下面先是鸦雀无声,接着就是雷鸣般的掌声……

“爸爸,妈妈来电话了!”正在把玩手机的儿子,拿着电话跑了过来让江波接电话。

“老公,家里来人了,说找你有急事。”妻子林娟说到。

“哪里的,你认识吗?”江波问到。

“说是上海来的律师,有重要东西要当面交给你……”妻子说话间,江波拉住了儿子的手,不让他跑远了。

“知道了,我们马上就回来。”江波一边接着电话,一边抱起了儿子,打道回府。

上海来的律师?不认识有上海的律师啊。

好在广场离家不远,半小时光景就到了。

在家门口他就已注意到了,停在别墅院里的一辆挂着上海牌照的白色桑塔纳轿车。

妻子林娟已等在院门口,看到他们回来,马上接过了儿子,悄悄地说:“来人已在客厅用茶,你快进去,我有点事要出门…

江波笑道:“来者便是客,可能中午还要招待人家吃饭,你着急忙慌的要出门,不会是麻将瘾上来了吧?”

林娟用手拧了一下老公的胳膊,嬉皮笑脸的说:“讨厌!人家出去做个头发,谁说要去搓麻将了。”

“那行,你先带儿子上楼,让他看动画片,免得他在下面闹。”江波说完便朝客厅走去。

客厅的沙发上,此刻正端坐着一男一女。男的约为四十出头,皮肤白晰,五官清秀,戴着一副银边眼镜,头发很自然的三七开,形象十分儒雅。

旁边的姑娘长的清新秀丽,看上去很有气质,笑起来十分甜美。

茶几上,已放着二杯女主人刚为客人沏好的茶。

见江波进屋,两位早已起立。

江波面带微笑,开口道:“二位好!我就是江波,不知你们远道而来找我何事?”

说完招呼客人就坐。

男子开口自我介绍道:“江先生你好!我们是上海天平律师事务所的律师,我叫杨建平,她是我的助理,叫王燕。”

说完,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名片及一个信封,双手递给江波说:“这是我的名片和您的朋友向华委托我带给您的字条。”

向华?江波用惊奇的目光看着对方,并急切地问道:“他在上海?”

“不,他在金城。”杨律师答道。

江波低头看了下对方递过来的名片与信封,说道:“那杨律师辛苦您了!”同时,递上了一支烟,问道:抽烟的吧?杨律师笑着与江波一起点燃了。

这时,林娟从楼上下来了,朝客人礼貌的笑了笑。看到律师递给江波的信,对江波说道:“快打开看看,信里说的什么事。”

江波拿着信封,抬眼望了下对方,从没有封口的信封中掏出了字条。

“这是我事后套装的信封。”杨律师说道。

江波点了点头,他预感向华可能是遇上了什么麻烦,就有意想回避老婆,免得她瞎操心。

便转头对妻子说:“你有事就先去忙吧。”

“哎呦,我不也想知道是什么事吗?快打开看看。”江波越不想让她看,她就越发急。说着还习惯性地拧了下老公的胳膊,引得杨律师和小王也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这时,家里的电话响了。

江波笑着让老婆去接电话,林娟一脸懊恼的跑去接电话。

江波打开了纸条,里面有二张。一张写到“请兄速来金城接管公司。向华拜托!”;另一张是一份委托书“即日起,本人全权委托江波为名下公司负责人,全面行使公司董事长职责。向华亲笔。”

江波皱起了眉头,托人带来这样的字条说明向华已身不由已,莫非他已有了……牢狱之灾?

“老公,客人都饿了吧?我去酒店订个小包厢,让客人尝尝我们这里的特产吧!”此刻,林娟已通完电话对江波说到。

“那必须的,还是老婆想的周到,辛苦你去饭店订一下。”江波冲老婆伸出个大拇指。

“我们还有许多事要办,不麻烦你们了。”杨律师接口说到。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杨律师就不要见外了!”江波说完,又向杨律师递了支烟,继续道:“况且,我还有几个不明问题,还要向您请教。”

“那好,恭敬不如从命,只是太打扰你们了。”杨律师客气道。

“哪里,哪里,就这么说定了,我这就去订包厢,你们等我电话就过来啊!”林娟说完就笑着出去了。

江波与向华,自他上前线至今,双方已失去联系快十年了。转业回来江波去教育部门打听过他,得知他在江波上前线那年,打了辞职报告,还没等上面批下来就离开了学校。究竟去了哪里,干些什么,谁也不知道。令江波更想不到的是,连他父母都举家外迁了,竟也无人知晓他全家的去向……

看着手中向华写来的字条,江波有一万个疑问。这些年他究竟去了哪里,干了些什么,为什么不跟他联系……今天突然委托他去接手公司?

这些问题只有向华本人才能解释,现在只能先从律师这里了解一下向华目前的情况。

于是,江波问到:“杨律师,向华目前是怎样的情况?”

杨律师点了点头,从公文包里拿出个档案袋。说到:“向华现在已被刑拘在江海省拘留所,所涉及的罪名为虚假出资,抽逃出资。是他与江海省官方合作开发的金城大厦项目引发的此案。我是刚刚接手此案的辩护委托,在面见向华时他几乎什么也没说,就托我带给你这二张纸条。”杨律师说完,喝了口茶,望着江波说:“基本情况目前就这些了。”

江波听了点点头。

继续问道:“他的家人情况你知道多少?”

杨律师沉默了片刻,说到:“他父亲也同时被刑拘了,是他母亲委托我担任的辩护。听说他妻子在金城也为他请了律师,过些天我们会见面。可是……”他似乎有难言之隐。

江波听了,又有了一种预感。向华的家族恐怕也出现了不小的问题或矛盾,而且向华早就清楚这些问题的存在并对其失去了信任,所以才出现了委托之举。

江波想了想,又问到:“杨律师,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杨律师笑了笑说:“我去拘留所见向华时,问他与本案相关的事,他除了说自己无罪,其他一句都不说,就托我先来找到你!他说专门去过你原来的军校,大裁军后人员大变动,都是些新人。只知道有关你的事迹和传奇,但下落都说不清楚……杨律师说到这里,喝了口茶,继续道:“他说也特地回过一次老家,说你母亲身体不好被人接走了……”最后,他给了我你家乡的地址。我运气好,去人武部一查,都认识你!还专门派了个干事带我来你家了。说完,大家都笑起来了……

江波抽着烟,想了一下,问到:“您是受了向华她母亲的委托,能说说这方面的情况吗?”

杨律师听了,慢慢的取下了眼镜,从茶几上抽了张餐巾纸,轻轻的擦试了几下。接着,从档案袋里抽出了一张委托书,递给了江波。

然后,慢慢地讲述到一周前的一幕……

上海,淮海路,国际商会大厦,天平律师事务所座落其中。这是一所全国知名的由大牌合伙人创办的律所,其第一合伙人就是杨建平主任。杨律师毕业于北大法律系,是全国著名的刑辩专家,同时也是多家院校的客坐教授。

这一天,律所服务总台来了一位穿着得体大方,肤白清秀,谈吐沉稳的女士。

总台小姐非常礼貌的接待了这位来访者。

这位女士告诉她,要找杨建平律师。问其与杨律师是否有过预约,他说没有,只是慕名而来。

服务小姐试着拔通了杨律师的电话,而杨律师因为半小时后要参加一个开庭,让服务员跟客户协商一下,能否让所里其他律师先接待。

女士的回答是绝对的否定,不行!问其能否在电话里简述基本情况?

回答更加干脆,不行,必须面谈!

于是,杨律师与她约定,下午二时在律所办公室面谈。

这位倔强的女士,就是向华的母亲金明心。

下午二时,杨律师提前来到了办公室,向华的母亲金明心女士按约定也正时到来。杨律师站起来与金女士握了手,并请他在对面就坐。准备为她沏茶时,被金女士拦下了,说:“不用麻烦了,我带了矿泉水。”

杨律师关切的问道:“不知金女士遇到了哪方面的麻烦,需要得到怎样的法律帮助?”

“我是慕名而来的,实话告诉你,在这之前我已拜访过京广地区的知名律师,但都不能让我满意。”金明心单刀直入,先声夺人。

杨律师听后笑了笑,就直接了当的问道:“请问金女士要打什么官司?”

金明心闻言并不直接作答,而是用审视的目光看了杨律师几秒,然后说:“我想先提几个问题,才能作出决定。可以吗?”

“完全可以!”杨律师答应到。

“好!我先问你,如果我委托的案子是在异地,而所面对的是当地强大的官府,你有信心吗?”金明心问到。

“我相信所有律师都会说,关键是事实与证据,法律面前都是平等的。”金律师如是回答。

金明心对此回答未作任何反应,而是接着提出了第二个问题。

她说:“如果我的案子是对方抛开协议,直接抓人,抢夺财产,该怎么办?”

杨律师在听对方提问的过程中,已细细端祥了一会对面的金女士。白晰清明的脸上写满了疲倦,文弱纤纤的身躯透着坚强,是一个结合智慧与精明的强势女人。

当听完对方提出的第二个问题,杨律师已经有了初步的判断。这是一起官方与私营的案件,这种官司他遇到过很多,凭心而论,结局大多是权大于法。但是,这种抗争依然存在,作为律师也只能争取让弱势方尽可能的少损失点而已……

当然,作为职业律师,这些心里话是不能随便与当事人说的。现在,他只能从专业的角度来回答金女士的提问。

于是,杨律师对金女士说:“我理解你的心情,尽管你没说,我只是推理性的谈谈我的看法。”杨律师喝了口茶,继续道:“你所面临的案子,可能已经从一般的经济纠纷转换成了刑事案件;你的合作方是强大的官府;你现在的当事人已经被采取了强制措施。是这样的吗?”

“确实如此!”金明心对杨律师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那么,你说对我是慕名而来,想必你对我的能力与处事也有所耳闻。但我想告诉你的是,作为律师只希望运用法律,尽最大可能维护自己当事人的利益,但有些事也是无能为力的。”杨律师说到。

“这个自然,我能理解”金明心赞同的说。

这时,助理小王拿着整理好的上午开庭的资料送过来,杨律师翻阅了一下让她去补充些材料。

金女士这时已拿出了相关资料放在桌上……

当丁女士与杨律签完了正式委托书时,天色已近黄昏……

江波的手机响了,老婆来电催大家去就餐了。江波征求性的问到杨律师:“金女士交给你的资料,尤其是那份金城大厦的合作开发协议,能否复印一份给我?”

杨律师当即答应道:“可以,小王正好有一份复印件,留给你就是了。”同时,他把金女士的手机号也写在了上面。

林娟订的缘通大酒店就在附近,江波带着客人见老婆已在大厅里等待,不由得又夸奖了她一番,逗得大家笑个不停。

龙溪城的生态环境保护一直不错,随着旅游业的兴起,农业观光,民宿,农家乐等就跟着应运而生。在龙溪吃的是越来越讲究,越来越丰富。

老婆订的菜应该说还是比较丰盛的,看着各种特色的本地菜,二位上海客人吃得非常开心。原汁原味的土鸡,黄鳝,甲魚,河虾,竹笋,老鸭煲等农家菜,在大上海即使花大把银子,也不一定能吃得到。

为了不影响客人对美味佳肴的享受,江波在酒桌上不提与案情相关之事。但尽管这样,他想了解的问题确实太多。其中,他最担心的是向华家庭内部肯定出现了巨大的裂痕,甚至,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不然的话,他不可能从看守所带出来这么重大的委托。他是冒了巨大的风险的。万一这种字条透露了风声,他的母亲,兄弟,老婆,等,将会是怎么想的?向华一直是个大智若愚的人,他肯定是身边已无可信之人,才会想到他。否则,他那种特别自尊,外柔内刚的性格,是决不会轻易求人的。这一点,江波对他太过了解。

怎么办?

这里是两眼一抹黑,那里是水深又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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