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悦耳的手机铃声闹醒了靠在沙发上的江波,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亮了客厅。他用双手揉了揉脸面,看了眼来电,是云龙打来的。
“报告零号!世强请求归队。”
“现在几点了?”
“快十点了……”
电话里传来了笑声……
“告诉他,过几天我们去他那儿看看!”
“是!”
进驻金城,需要亲自作一番更详实的考察,万不可操之过急。江波决定在制定全盘行动计划之前先不惊动众哥们,并事先交待了云龙和王凯。
昨晚无意中发现了暗室中的秘密,让他的心中泛起了阵阵涟漪,抗战将士都是民族的英雄,历史不该将他们遗忘。他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愿望,在设立战友基金会的同时,要为抗战先烈树碑立传……
也许,那三十根金条,就是无数英魂的重托!舍我其谁?!
眼看快到了正午时分,肚子也提出了抗议,他打开冰箱看了看,除了咖啡,饮料和啤酒,这俩哥们连块饼干都没放。他笑了笑,决定出去在附近遛达一圈,先填饱肚子,再去趟超市。
这栋别墅有个很大的院子,院墙有二米多高,除了出口,周边几乎都被高大的树木围着,非常隐秘。出院门不久是一条较长的斜坡弯路,同样也被树木掩饰,仔细察看发现三十米开外也有几栋类似的别墅。
坡道到底才逐渐来到了闹市区,看到不远处有一块很大的招牌,上书“杨子鱼馆”,江波便停好了车,走了进去。
鱼馆里吃饭的客人还真的不少,一时还找不到座位,迎面走过来一位满脸蒸腾着热气,穿着一套无领的紫色印花服,长着一双大眼睛的服务员姑娘,问江波是几位客人?江波笑道就我自己。
那姑娘朝四周望了望,把他带到了已经有二个姑娘坐着吃的坐位,朝她们笑了笑,商量着让江波挤一挤。那俩姑娘倒也很配合地挪开了一个空位,江波向她们道了声谢,就坐了下来。
“先生想吃点什么?”大眼睛服务员问道。
“店里有什么招牌菜吗?”
“江鱼白条鱼仔鱼泡”
“这是一道菜,还是二道菜?”江波问道。
“可以烧成一大盆,也可以烧成二个盘。”
“那就来一大盆的,多放点辣椒!”
“好的!”
大眼晴服务员给江波倒了一杯茶水,让他稍等,就笑着离开了。
江定坐定后,才开始注意到,同桌的二位姑娘最多二十出头。其中的一位看上去天真活泼,一团稚气,操一口浓重的胶东口音。另一位并不漂亮,但身材高挑,眉清目秀。
她们俩一边吃,一边交谈着。只听那个高挑的姑娘问道:“你不拍戏了?”
“先不拍了。”那稚气的姑娘有点不好意思,“我男朋友不想让我在这圈里陷得太深,说圈里太乱。”接着她问道:
“你和金地影视公司签约了?这公司正规吗?”
高挑个难掩满脸失望和疲惫,脱口而出“哼,”她刚要说,又斟酌了一下,“就那么回事。起初说的好听,剧本都出来了,正找导演修改。你作为我们的签约人员,一定重用你们当主角,诱惑力很大,后来总说在改剧本,又不了了之了。唉!现在的公司差不多都这样,钱收了,也没戏让你演,你就等着吧!一两个月都没消息的……”
说到这里,她朝一脸稚气的姑娘苦笑了一下,往嘴里夹了一口菜,半天咽不下去。
“你要小心哦……”胶东口音的姑娘说到这里,朝江波看了一眼,见他在喝茶,她偷偷笑了笑,靠近高挑个女孩说:“我刚来不久,有个制片人约她去外地拍戏,串个小角色,她美滋滋地答应了,临挂电话,制片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问她:你多大了?是处女吗?她惊讶不已。那制片人说,去外地肯定要和导演玩玩,是处女那就希望更大了……她当时吓坏了!后来她没敢去。可她有个要好的小姐妹去拍了,就是跟这个制片……”
江波点的菜终于上来了,他打开了一瓶啤酒,朝二个姑娘笑了笑,慢慢地喝了起来。
“这鱼烧的真好看,很辣吗?”胶东姑娘问道。
江波闻言看着她俩笑道:
“这鱼大,量也多,我一个人也吃不了,要不大家一起吃!”
两个姑娘一起笑了起来,说太辣了,吃不消……
江波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哦!
俩姑娘又笑了。过了一会,那高挑个又问到那胶东姑娘:“你男朋友是干啥的?”
“是中戏的,正宗的!不像我们半路出嫁的。”
高挑个姑娘夹了一根蔬菜放到嘴边,愣了半天说了一句:那还不是一样,都是这个圈。接着又问道:“你是真的不想再拍戏了?”
胶东姑娘思索着,一字一句地说:“我在等机遇,我现在特别想信机会,像那个香港明星在阳台上晒衣服,随便唱了首歌,被星探听见了就给捧红了。这不就是机遇嘛!如果她晚出来一分钟不就碰不上了吗?这种故事太多了……”说着,她还沾沾自喜的晃了晃小肩膀。
高挑个听下撇了撇嘴,轻轻地对她说道:“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她遇到过一个特别“色”的导演,60多岁了,吃饭时曾当着一桌人暗示她:不付出没有回报啊!她就装傻,说付出什心?回报什么?导演显得十分惊讶,把她当作外星人,说连这都了知道,怎么在圈里混!”
话音刚落,胶东姑娘马上接上了话说:“我遇到更厉害的……”她赶紧看了眼江波,见他好像光顾着喝酒了,没注意到她们,就继续道:“有个导演说要跟她谈剧本,让她去他家。她冒着大太阳就急急忙忙赶了去,发现家里只有导演一人。那导演递给她瓶矿泉水,她见瓶子开了盖,就没喝。导演开始跟她谈戏,后来就说如何喜欢她,如果跟她上床就给她女一号角色……他就跟谈生意一样的,她见他又老又丑,能当她爸了!后来导演拼命地劝她喝水,她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周旋了好半天,总算脱身了……”说完,她还伸了伸舌头。
高挑个听完长吁了一口气,仿佛在自言自语道:“这个圈子谁都知道,每个演员背后都有一段肮脏的历史,你没有付出就没有回报。如果是我……”她困难地说:
“如果有个导演说上我的戏,保证像她们一样一举成名,有这样的机会,我就会抓住他!反正这种付出也是双向的……呵呵,谁玩谁啊!没办法,混得太累了……开始也想凭着自己的努力,但人家也在努力,又通过色相来诱惑,那这个机会就让人家抓住了,我就没戏了……就错过了好多机過,错过好多金钱,错过了好多梦,混到青春不再,一生就完了!”
说完,她瞪大了眼睛,沉痛之极。
俩个姑娘都沉默了,久久都没有说话,偶尔夹上一根菜叶,一粒米饭,漫不经心地放进嘴里……
她们的交谈,触动了江波的一根神经,使他想到了思思。记得他无意中曾经问起过思思一句话:为什么不跟剧组的同事一起玩?思思说的一句话和一件事,没引起他注意,只是一笑而过,现在想起了不免有些内疚和自责。
思思当时说:这圈里坏人多,这些人在里面混久了,上当也多了,说话做事都习惯了掩饰和虚伪。跟她一起进剧组的一个女孩,只有20岁,说是大公司白领,向她讲述在圈里有多么不容易。可后来听人说那女孩说的都是假话,她不是什么外企白领,而是歌厅坐台小姐,谁给钱就跟谁过夜。还总是跟她说这个导演请她,那个制片请她……
尼玛!原来拍个戏竟还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还搞什么女一号,男一号的英雄人物?这不是坑完了姑娘还侮辱了老子吗!不行,赶紧的让她出来,万一她被人下了套,那个鸟剧组还不得让他灰飞烟灭!
一瓶啤酒早就下肚了,连忙扒了几口饭,跟对面未来的两个女明星点头示意了一下,到吧台买完单就出来了。
超市也不去了,赶紧打了思思的电话。
自从江波没打招呼就离开了金城后,思思和小兰两个人整天就像丢了魂似地无精打采。尤其是小兰更想不通,马骏当晚刚刚来,她因过度的激动浑浑噩噩地还没反应过来,第二天这二个恩人就悄悄地同时失踪了。这让她怎么能够接受?当她第二天醒来之时,唯一能形容的只有伤心欲绝这个词……
思思的感受也好不到那里去,她知道江波有大事要干不会把她带在身边,就借口女一号演员体验生活缠住了丁小兰。目的是想天天听她讲江波的故事,同时,还有更多借口能接触到江波。女孩痴情起来是没有理由的,上帝也解释不了……
至于女一号,她早就看出了这些二姨子导演,制片人个个不怀好意,每次约见她都盯着她三点不放,色迷迷的眼神看得她心惊肉跳。可思思也不是吃素的,时不时地把零号的特殊关系挂在嘴上,这些人也多少有些忌讳,虽然没见过,可多少知道些,得罪不起。
可思思也知道,身在狼窝总有一天会被咬,有道是,色胆包天!所以,她跟剧组总是保持在若即若离的状态,无所谓。心中无欲,神仙也难下手!
这些天,她也根本没心思看剧本,导演的电话她也爱接不接,剧组也在考虑换人,只不过还想借她是女一号,男一号的真实战友和朋友的喙头,为剧组造造势。她只参加了二场影片推荐宣传和在金城拍的室内片镜,外地拍摄一次没去,因为她不想去。
今天,她就赖在家中看着电视消磨时间,等着小兰下班后两人出去吃饭逛街。正无聊之极之时,电话响了,一看是江波的,差点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思思,你在哪里?”
“我在家里!你在……”
“没去剧组?”
“没……不想去!”
“不要去了!什么鸟剧组!”江波上火了。
“嗯!不去鸟……”
“那就好好呆在家里等我电话,单位挂个名也好,辞了也罢,到这儿来上班!”
“太……太好了!……”她哭了!带着哭腔问道,“你在哪里?”
“嗯……快来了,等我电话!”江波知道了她不去剧组,也就没那么急了,等过二天公司选好了办公地点就让她去那儿当女一号!
对方挂了电话,她还挂在耳边,她不相信这个电话是真的,她不相信老是赶她走的家伙怎么会突然发那么大的火:什么鸟剧组……!这无名之火发得她简直要开心死了!
打完电话的江波,又拔通了云龙的电话,让他叫上王凯去江边闹中取静的地方租一栋楼,让施兵和他兄弟钱丰看看怎么装修一下就悄悄地开张。
然后,找了家超市捧了几箱饼干打道回府。
没想到外出吃了顿饭,竟无意中听了二个女人唱了一台戏,还知道了那么多闻所未闻的烂事,想想那些长眠于地下的先烈真是令人汗颜……越发激起了他要为抗战先烈立碑的心愿。一定要纪念先辈,警世后人,让中华民族的子孙万代继往开来!
坐在沙发上,眼前的抗战文本记录又深深地吸引了他。爷爷参与指挥的滇西决战让他热血沸腾,腾冲,这个边关重镇至今还埋葬着上万名抗战将士的忠骨……
昨天看到记录临危受命的抗日县令张某德,跟随十一军军部打回了沦陷区腾冲县城,半道来接他们的又是另一个县长钟某秋?这又是怎么回事?江波接着往下看。
“1943年让一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钟某秋当了腾冲县令,他除了为敌人囤积粮食80万箩外,亦利用势力经商,据传获利不少。”
原来,这是个沦陷区的伪县长。那么,当时这种情况不都是按汉奸论处的吗?为什么这里又在记载他?接着往下看。
“当年滇西沦陷区的伪县长大都无可争议地被枪毙了,惟有钟某秋该不该杀,引起了轩然。从集团军总司令到伪省府,从普通老百姓到乡保甲长都在关注这件事。军法处要保他,说他有立功表现。但处理汉奸是地方的事情,张某德是昆明行营少校军法官,他称应严惩,军法处奈何不得他。这就是当年著名的军政矛盾。”
原来这里面还有这段插曲,军队要保他,地方要杀他,这究竟又是怎么回事呢?接着往下看。
“有许多老百姓说,钟某秋是日本人的县令,是龙陵人,但腾冲人不会忘记他……”
这话听了让人半天回不过神来!而且民间这样的说法或情绪还不在少数。
“有说钟某秋救过预备二师游击队的俘虏,反攻开始后发给他们路费返回部队;还有的说他给远征军送过情报……”
那时县城还没有打下来,在最后的日子里,围绕着如何处理钟某秋的争论,不亚于攻城战的激烈。
尼玛!这又是什么鬼?这边还在攻城打仗,这边四乡八寨的老百姓,除了每天早饭后抬个小板橙到山上看军队打仗外,就是关心汉奸们的结局。难道不怕飞机大炮,子弹什么的不长眼吗?当年的这些老百姓也真的令人醉了,看热闹连死都不怕!这个记录的真假一时令江波疑惑了,战争年代真是无奇不有!继续往下看。
“在沦陷的二年零四个月里,这些人与他们的日常关系要比张县令来得密切。于是,有五个乡的保甲长向集团军和县衙联保汉奸中的一些人。”
这是另一场更加惨烈的灵魂之战。在中国这样一个有着悠久人治传统的文化环境里,情通常高于理。
这样一来,问题就来了。于情,钟某秋可以不杀。不论他有没有保护过俘虏送过情报,他确实没有欺压老百姓。为日本人筹集粮秣,多数情况下也是为老百姓破财免灾的苟且之道。在邱某培官府逃跑之后,无助的老百姓只能靠钟镜秋这样的人出来应酬日本人。
于理,钟某秋非杀不可。他若不杀,任何人都可以俯首于敌人铁蹄之下,保自己的身家性命,那还何必抗战?
仔细想来,有些传统的劣根性也确实害人不浅,小日本弹丸之地,竟欺我泱泱大国,民族的血性被其蹂躏的一塌糊涂,真特妈的可恨!
继续看下面的记录:
“腾冲收夏前,在城处的东营召开公审大会,枪毙汉奸。那天,钟某秋被五花大绑拉了出来,很多人掉了眼泪,路过油灯庄,有人向他拱手道别,他点了点头,有人说还有人摆了棺材准备为他收尸……那天枪毙了二十多个汉奸,都是罪大恶极的。”
看到这里,江波对当年有些老百姓的是非观感到了纳闷,这不跟八国联军攻打北平城有人扶梯子的事相似了吗?抗日战争一百万日军,有二百万的伪军,这真特姥姥的想不通!
然而,这就是历史,当中华民族觉醒的时候,你个小日本不是死啦死啦的,你还能昨的?勿忘历史,勿忘耻辱,一定要警钟长鸣!
实在看不下去了,江波站起来点上了一根烟,默默的整理起堆放着的书稿,将他收藏起那只樟木箱内,陷入了沉思……
一阵来电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万千,施兵打来了电话:
“报告零号!办公楼不用找了,在望江门附近有一栋九楼现成的,面积够大。是钱丰去年置办的,都已全部装饰一新,他为了感谢你的救援,愿意奉送!并请我引荐,当面感谢!”
“呵呵,这礼够大的!有点承受不起啊,我看还是向他租用吧!”江波道。
“这是他再三恳求我的,还有他父亲也托我家老爷子请你接受他的诚意……”
“既然如此,盛情难却啊!那就先进驻吧……”
“是!”
“过些天,我再当面感谢他们父子,请先代我向你家老爷子问好!”
“好的,谢零号!”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