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萧山镇上

试问天上仙人,谁又在意人间的些许年月?

几多喜与愁,弹指尔。

没有多少人记得,十八年前的二十八家,那些陨落在这萧山松林的,究竟埋骨何方,更无人询问,昔年的【收天】【之水】二剑,万里杀人,何其壮观。

安徐菩萨苦寻着超脱,她仍旧借剑,仍旧守护大凰城,萧山、崇山,也都按照各自的步伐,慢慢行着,恨不把千古兴亡,百年悲笑,一时登览...

十八年,过了。

地薄者大物不产,水浅者大鱼不游,树秃者大禽不栖,林疏者大兽不居。

自古灵秀之所在,大多属水草丰盈之地,牛羊宜居之所,牛羊水草多了,便有了人的踪迹。

而人多了,也便有了城镇,有了江湖。

这萧、崇二山之中,水丰林密,常听有山君啸谷,鹰唳九皋,泄银川日夜不息,叮叮咚咚的,灌溉着沃野千里,养育牛羊遍地,更有无穷尽的自然宝藏,天地精华,供人、还有生活在这儿的仙灵精魅,狐鬼花妖取用不尽。

萧山镇,在萧、崇两山之间,背靠萧山的一处小平原上,这里住着千二百户人家,一部分世居于此,也有一部分是闯关东过来的。

萧山虽林产丰富,但毕竟是在重山之中,大山封锁了交通,所以一直到现在,萧山镇也还只是一个镇子。

常言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萧山镇虽不是什么通都大邑,更不在联络交通的要塞上,但一应事物倒也不缺,水土养人,人心也实诚,致富之道自然千千万万。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人们就都住起了二层的小洋楼,加之这里距离平城不远,生活上也还算紧跟着世道,很现代化。

如果说平城是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那么这萧山镇子,就是真正的藏风聚气之所,恬静清雅之村。

天边的日头升起落下,远山风光与袅袅炊烟遥相辉映,平静是永恒的节奏。

在这样的地界生活,人心都会跟着淡泊许多。

秋风嬉戏了几重山,携带滚滚木叶,下到萧山镇,停在了牌坊前。

牌坊内,市集上,人头如簇,喧闹不绝。

沿街叫卖的山货瓜果,撂地卖艺的把式杂耍,刚出笼的包子腾着热气儿,说书的看相的也都各有法器。

十八年前,郝铁爱这儿的人醇厚,图这儿的地儿清幽,便在萧山的半山腰,离镇子不远的地方侍弄了一处两进的宅子,围了几亩地,种地打猎的,过起了庄户生活。

一转眼,如今,他心心念念想的是,离开那半山腰上的农家院,就在萧山镇定居,做些小买卖,从此,也就不打猎了。

如今来这萧山镇,便是为了买房来的。

他的儿子郝霄熊,性情顽劣了些,但他很喜欢...

那十八岁大的小伙子,被父亲的手拉着,有些害羞。

热闹的街面儿上转一转,郝铁便来到了一间热闹的小茶馆儿,店里装了大亮的电灯,门口还有一台电视,茶馆主人讲改良,买了顶好的录像机,又在平城搜罗了一圈儿的录像带,都放在门口显眼的位置招揽客人。

每天时候一到,这儿就变成了录像厅,解渴的解渴,看电影的看电影,至于那些不渴也不想看电影的客人,多半儿也不用店家领路,径自去里间儿,给沏上一碗高的,搓麻将,推牌九,掷色子,总有玩儿的地儿。

啪啦啪啦的打麻将和推牌九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夹杂着又是碰又是杠的得意叫喊,好不热闹。

“至尊!钱来也!嘿嘿!”

在阵阵填茶声中,伙计奔走着,一个身穿大褂的老先生,正说书呢。

郝霄熊的父亲郝铁被那老先生说的书给迷住了。

这说书人,讲的是老舍的《茶馆儿》,如今正到了尾声,郝铁记得,之前在京城看过茶馆儿的话剧,但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如今再听这讲书的用语言就把《茶馆儿》给演绎了起来,恍如隔世之余,反而觉得好生有趣。

“爸,没劲呐这个!”

郝铁用手囫囵着摸了两把儿子的虎头帽,又将他抱在怀里说道:“我们先听听书,好不好?爸爸想听这个,霄熊乖。”

郝霄熊撇了撇嘴,心中实在气愤不过,刚才他想吃包子,老爸没给买,想吃糖葫芦,萧狼叔叔也没给买,就只在一个老太太那里,挑挑拣拣地买了一顶虎头帽,被老爹强制着给戴在了头上,郝霄熊非常不喜欢,那帽子呆头呆脑的,戴上之后肯定显得他痴痴傻傻,不可能好看!

正气恼着呢,一只大手就出现在了郝霄熊的眼前,粗糙大手上盛着的是用油纸包好的两个肉包,看样子已经不热乎了,上面还多了一个缺口。

郝霄熊碰了碰包子,看了一眼包子上缺的一个角儿,就兴致缺缺地说道:“萧叔,凉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萧狼叔叔买东西,从来都是缺一个角儿的,老爹也能看出来萧狼在偷吃,却还一脸感激的样子,真是搞不懂...

“萧兄,这次搬家辛苦你,要不,你就搬过来,一起住吧?”

“郝兄弟,你能这么说,我已经不胜感激,只是我本山中客,到了城里会不习惯的,我不像你,在城里也能做事,我离不开大山,离不开老林子...”

两人简单聊上两句,郝铁想听书,萧狼也就看电视上正播放着的《射雕英雄传》去了。

茶馆儿里正热闹着,这时候,一队孩童呼啸着从茶馆儿门口跑了开去,郝霄熊更想出去看看了,他想要去看看,他们都玩儿的些什么,从来都是他一个人待在家里,自己和自己玩的。

郝铁早就察觉到了郝霄熊的异动,但他实在是想听到秦二爷的那一句‘我没得说啦,再见。’

说书人讲的惟妙惟肖,想必最后那句话,不会演绎的太差。

就将郝霄熊搂着,游戏一般地,不让他挣脱。

那说书人讲到热烈的地方,也便手舞足蹈了起来,准备牟足了气势,给这段书来个结尾,他说的口沫横飞,眉飞色舞的。

说话间就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但他眼神一顿,忽然就不能动作了,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嵌住了一样,一瞬间,一绺细密的汗水,渗出了他的额头。

听书喝茶的人不少,都等着他结尾呢。

一个伙计也在偷书听,感觉到了说书老爷子的不正常,就想要上前去查看一番,结果他刚到说书人的身边,脚下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慌乱中,滚烫的一壶热水,眼看就朝那说书人洒了过去,坐在郝铁身边正在看电视的萧狼腾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向前一个箭步直窜出一个桌位的距离,朝着茶壶就是一脚。

茶壶斜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两圈,水洒了一地,却避开了人。

看到了眼前的一幕,郝铁也是紧忙地将郝霄熊的眼睛捂住,不让他继续看那老者。

“霄熊,这样不好!”

轻轻地耳语完,郝铁的手就拍打在郝霄熊的额头上,一股轻轻的力道,郝霄熊眼睛里那股幽绿的光芒就消失了。

随即那说书的老者也恢复了过来,被绊住脚的伙计也被萧狼扶住,惊吓中,一脸的茫然,也不知该道一声谢。

掌声响起!

不是为说书人喝彩的,而是在为萧狼展露的身手叫好。

不管怎么说,说书人也要将书讲完,但郝铁已经提着郝霄熊的耳朵起身,离开了茶馆儿,他隐约听到了那句戏文中的‘再见’,心里却怎么都不是滋味,山中隐居十八年,之所以十八年之后他才来镇子买房,就是因为郝霄熊这个皮孩子。

现在看来,买房这事儿,还是等郝霄熊再长大些吧...

“老爸,我都十八岁啦!你别这样揪我耳朵!”

“十八岁了还没长大!”

“嘿嘿!”

(一页纸薄,暂叙于此)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