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0 章 塞外疫病

稳住了小公主之后,始皇回去就开始自我反省了。

他不应该被太子的糖衣炮弹腐蚀的。

始皇倚在床榻上,看着挂在殿中的走马灯出神。

侍者询问是否要将灯点亮,寻常时候陛下晚上临睡前都要欣赏一会儿的。太子那边还说已经在画新的灯绘了,免得陛下整日只能看见一种灯绘会觉得单调。

始皇回过神来:

“今日就不点了,朕要休息了。”

他决定克制一下自己的欲望,为君者不好天天放纵自己沉迷享乐。

侍者明白了。

今日不点,那就是明日再点的意思。

始皇:克制了,但没有完全克制。

第二日夜间,寝殿里挂上了新的走马灯。

始皇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不等他吩咐,侍者已经手脚麻利地过去把灯点上了。刚准备制止的动作只好又收了回去,站在原地欣赏了一会儿。

这次的组图是他当初巡游那会儿和野兽搏斗的场景。

爱子虽然很不喜欢他去冒险,但对于记录父亲的英勇身姿还是十分热衷的。组图画了一套又一套,全都妥善收录在始皇的私库中,旁人皆不许动。

太子身边的侍者询问陛下可喜欢这次的灯绘。

始皇矜持地颔首:

“尚可。”

不是他意志不坚定,是太子过于狡猾。太子真是太会腐蚀人心了,整日里不干正事就琢磨这些。

始皇便道:

“让太子少折腾些这种东西,画一组图要不少时间,他哪里还有空处理朝政?”

扶苏从侍者那里听到了转达的话语。

侍者有些担忧:

“陛下似乎对殿下颇有微词。”

这不就是在批判太子殿下不务正业吗?

然而他们太子不这么想:

“你想哪里去了?父亲分明是在担忧我画太多图会劳心伤神,我又要处理国事又要绘图,父亲心疼了。”

侍者:还、还能这么理解的吗?

侍者迷茫地反复回忆了几遍当时陛下的神态和言辞,实在是看不出端倪来。

毕竟陛下的养气功夫极佳,他们这等小人物又不如太子了解陛下。许多时候他们都没看出来端倪,太子却能准确判断陛下是高兴了还是不高兴了。

思及此,侍者不再怀疑:

“原来如此!”

始皇第二日就听说玄宸宫里出现了新的流言,说陛下心疼太子辛苦,不让太子再给他画走马灯的组图了。

始皇:。

始皇扭头看儿子:

“你倒是会自我安慰。”

他说的是这个吗?他说的分明是不让太子不务正业!

扶苏的自信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哪怕父亲严辞训斥他,他也能转头就说“父亲就是太看重我了,爱之深责之切”。

好的,不愧是他亲儿子。

始皇帝本身也是个自信到有些自负的人,他自然不会觉得儿子自信过头有什么问题。总比唯唯诺诺要好,这样内心强大的人才能当好帝王。

太子殿下总能抓住一切机会往外散布自己受宠的流言,要不怎么偏他储君地位稳固呢。

始皇也懒得管他。

后续扶苏确实正经了不少,不仅是因为父亲让他多干正事,也是因为临近秋收确实忙了起来。

之前要不是夏日相对清闲,他也不可能有空折腾这些东西。

夏日快结束的时候,骊山陵那边出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骚乱。听闻是爆发了几起疫病,不过不严重。

刚开始只是有几个刑徒病了,症状十分类似。将作少府意识到可能是出现了传染性疾病,第一时间把他们隔离了开来。

得益于大秦这些年的医疗发展,应对疫病也有了比较完善的策略。

不仅是发病之人被隔离了,和他们有过接触的人也单独调去了另一片远离人群的区域。原本他们正在劳作的区域暂时封锁,不许人靠近。

先秦时期搞消杀不太方便,像酒精这种都是奢侈品了。好在还有生石灰,扶苏少数记得的一些医理知识中就包括了这个,是上辈子医者们为了防治鼠疫琢磨出来的法子。

最近正好是夏季,又有太阳曝晒。消过毒的区域曝晒了一段时间才重新解封,没太影响工程进度。

此前被隔离的人发病的倒也不是很多。

传信兵说道:

“染病的都是一些十分体弱的刑徒,因而接触者被感染的不多。”

扶苏便问:

“可查清疫病来源了?”

总不会莫名其妙就出现传染病的,一定有个最初的源头。

士兵答道:

“仿佛是和西域商队有关。”

骊山陵在修建的过程中,用到了一些从西域弄来的新式材料。像这种新来的好物,都是头一个进贡给君上的。

太子殿下在骊山陵上面出钱很大方,所以很多西域商队都很乐于去搜寻骊山陵用得上的东西,比做别的买卖更有赚头。

那些商队回秦之后大多就会直奔骊山,将商品售给将作少府。

好消息是中途没绕过路,也不怎么多作停留,沿途的大小城池许多他们都没进去。坏消息是即便如此,从陇西入境一直到抵达骊山,中间也能接触到很多人。

要是这个疫病传染性强些,只怕早就在陇西和内史传开了。

如今看来,它的传染性一般。尤其是它只感染体弱之人,所以还算好控制,而且稍微用点药就能痊愈。

已有身强体壮的士兵顺着商队的行进路线一路调查过去了,尽量把疫病掐灭。目前收到的都是好消息,还没发现其他地区有染病者。

隔了几天又有医官从骊山回来,带来了更详细的内幕消息。

医官说他们用这个疫病做了实验:

“据臣等

的观察,该疫病一般潜伏半月才会发作。起初是商队里有个人在外头受了伤,身体变得虚弱,才被疫病侵袭,但当时还没发病。”

能去西域走商的不可能是体弱之人,而身体强健的人似乎不太容易成为病毒的携带者。

这次是商队运气太差,快到秦土的时候遭遇了马匪。怀疑是小股的匈奴人伪装成的匪徒,故意劫掠大秦商队报复。

然而商队配备的护卫也不是吃素的,被打残的匈奴小队没干得过他们。除却有个商人受了伤之外,别的损失倒是没有。

商队回忆说他们受伤之后去了附近的戎人部落暂时歇脚,待了几天就继续出发了。本来伤势不算重,因为赶路才又恶化起来。

桥松便问:

“为何着急赶路回来?”

医者答:

“他们出去跑一趟商要好几个月,许久不见家人了。而且跑商也是有成本的,大家都想早些把手头的货物换成钱财。”

遭遇马匪一事让商队越发不安,担忧在外面待久了又会遇到危险。货物放在手里哪有换成钱安心呢?

在外头养病也不如回国养病方便。

所以那伤者也不顾自己的伤势了,说服了大家先一起回国。结果他因为受伤被疫病感染,潜伏了半个月后病症爆发,又感染了别的人。

商队从陇西到骊山没花太久的时间,这期间伤员都没生病。检查的士兵自然不曾发现异常,确定了商队的人只是受了伤、带来的商品也没问题后,就放他们过去了。

伤员在骊山驻扎交易的时候恰巧病症爆发。

也不能说恰巧,毕竟他在骊山待了好些日子。到骊山之前心里一直惦记着出售商品的事情不肯停留,到了骊山之后伤情严重了干脆留在当地养伤。

这么一来,就给了病菌在骊山传播的机会。

由于潜伏期的存在,当时只有他一个人发病。症状虽然奇怪了点,可没有第二个同样症状的病人出现,别人就只当他是得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病。

直到半月后刑徒里也有人发病,大家才发现这是传染病。

目前商队已经被控制起来了。

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将作少府也不知该如何处置。商队并非故意传播疫病,直接治罪似乎不妥。

桥松长这么大还没见识过疫病,但也听说过疫病的可怕。

他追问了许多细节,比如病是怎么传播的、潜伏期怎么确定自己染病了、潜伏期的人会不会继续传染给别的人,等等。

医官自己都没研究得这么细,被太孙追问得头都大了。

扶苏等桥松把想问的全都问过一遍之后,看向医官:

“问题都记下了吧?照着这些,再回去好好钻研一番。”

研究医理可不能不求甚解,要把方方面面都琢磨透了才行。难得有个这样危险性很低的疫病出现,不借此机会总结出疫病的规律,实在浪费。

医官也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

“是,臣一定仔细钻研!”

不同的疫病不一定都有类似的发病模式,但世上很多规律都是共通的。

这种疫病有潜伏期,其他疫病是不是也有?这种疫病通过飞沫传播,那其他飞沫传播的疫病,是不是也和它存在相似的特征?

医官走后,塞外的探子也传来信息。

之前商队短暂停驻过的戎人部落确实在爆发瘟疫,染病的都是部落里的奴隶。

商队在部落借住时,部落以表友好,肯定不会让他们住在靠近奴隶的地方,商队也没在人家的地盘上乱逛。再加上戎人自己刻意隐瞒疫病的消息,因而商队并不清楚那个部落其实有问题。

只是戎人自己不懂消杀,恐怕整个部落到处都有病菌。伤员在他们那里居住时,即便没有接触生病的奴隶,还是被传染到了病菌。

这种事情很难避免。

戎人会担心自己部落出现瘟疫的消息传出去后,别的部落和商人就不和他们来往了。为了自己的利益,当然会瞒得死死的。

商人都是短暂停留,又不可能查户口一样里里外外仔细检查一遍。所以出门在外莫名其妙被传染是很常见的事情,商队其实都有心理准备。

以前遇到的疫病潜伏期没这么长,于是幸运地就在大秦疆土外发病了。病人一般都会养好病再回秦,免得被陇西的士兵拦截,不许他们入境。

经此一遭,大秦的统治阶级都对这件事重视了起来。

始皇帝眉头微皱:

若以后再出现潜伏一年半载的疫病,如何是好?”

总不能每个回秦的商人都隔离那么长时间吧,这根本不现实。

隔离半个月倒是可以考虑。

扶苏想了想道:

“应该不至于潜伏那么久,往后回秦的商队都隔离两旬好了。”

两旬就是二十天,相对来说比较保险。

扶苏还道,以后对商人的规范可以调整一下。反正出西域的商队大多都和大秦官方有点关系,朝堂可以直接整顿,受到的阻力并不会很大。

有些商人是自己孑然一身,所以愿意去危险的西域搏一搏,拖家带口的不算很多。

孑然一身的那些,对故土的留恋程度比较浅。如果以后直接安排他们一直在外面奔波,回秦也只在边塞城池活动,他们应该也不会有意见。

其实就是划分跑商范围,这部分人只负责境外跑商。商品带到边塞之后,交由另一批人接手,往境内售卖。

“如此一来,就可以控制内外接触了。”

商品的转交最好也安排一批人负责,尽量断开两边直接接触。

像是在边郡建造专门的库房,东西检查清点好就送进去。进行基础消杀之后,通知另一批商队来取货。

两边不要见面,由中间人转达。

扶苏还道:

“商品的检查也不能轻忽,最好每个包裹都拆开看看。”

不仅是携带病菌的问题,

有些商品不能外流,有些东西最好也不要让它们入境。

这个检查大秦一直都有,只是之前没这么严格。扶苏想着趁此机会一并提出来,有疫病这个大威胁吊在前头,商队想来也没底气发表抗议。

始皇帝仔细斟酌了太子的建议,与他细细商讨了个中细节,最后拍板定了下来。

调整过后的商队大多只负责境外行走,轻易不入境。允许入境的商人数量不多,每次入境必须隔离二十日,且半年内都不能离开陇西。

陇西一直是大秦十分重视的边郡,整个陇西的进出检查都比较严格,管理也不比都城所在的内史松懈多少。

寻常人不会时常出入陇西郡,所以陇西境内出现疫病的话,也不容易往外扩散。

正好那些有家小的商人为了方便和亲人团聚,大多也早就将户籍迁去了陇西。他们的亲人就在陇西定居,不让出陇西对他们影响不大。

扶苏把他和父亲讨论的内容一条条列下来,写了一大堆规范出来。

随即他又说道:

“如今只有西域一条商道,所以只需陇西施行这样的新政。日后可就不好说了,东北或许也能开商路。”

始皇饶有兴致:

“与东胡往来吗?”

很快他就否决了,毕竟大秦准备直接吞并东胡。不是东胡的话,那就是更远的地界了。

目前朝鲜半岛的争权叫做箕子朝鲜,一直要持续到公元前194年,才会被卫氏朝鲜取代。

箕子朝鲜的源于周武王灭商,商朝遗臣箕子率领五千商朝的遗民动迁至此,建立了箕氏侯国。到了西汉时期,这个国家被燕国人卫满灭国。

箕子是商纣王帝辛的兄弟,不过他抵达朝鲜半岛时,那里其实不是个无人区。当地是有土著的,因为箕子带来了商朝的礼仪和制度,他才被土著推举为了国君。

始皇命人取来舆图:

“若是占领了东胡,箕子侯国便孤立无援了。”

朝鲜半岛在东北的南方,是一个延伸出去的细长半岛。如果切断它和大陆上其他势力的联络,再训练出一批海军,就能包围它。

不过这种地理位置也很方便当地政权偏安一隅,你不出海打它的话,它不高兴了就能切断陆路自立为王。

古时朝鲜经常反复横跳,一会儿投诚一会儿自立,很是烦人。

可惜始皇帝没有一张世界地图,否则他就能发现朝鲜半岛和扶桑离得挺近的。倘若可以把扶桑置为秦郡且牢牢掌控的话,朝鲜想跳反的难度会大很多。

毕竟那个时候朝鲜半岛就是真的被左右包夹了。

始皇有些惋惜:

“此地不好管束,也不知后世子孙打下此地之后能不能令其臣服。”

扶苏出了个馊主意:

“我大秦先祖恶来乃是帝辛的宠臣,大秦与箕子侯国算起来也有一些祖上的交情。先以这个名义去接触一下,降低他们的戒心。”

如果你乖乖听话,

那我们就是祖辈的交情。如果你不乖,商臣姬发已经造反过一次了,商臣恶来的后人当然也不用给你们商朝遗民面子。

多少年前的交情了还拿出来说?

始皇帝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儿子,跳过这个话题。

他冷静地指出:

“即便是箕子侯国,也开不出太大的商路。”

扶苏点头:

“所以我的意思是,继续往东和北走。我华夏尚且不曾探寻过大陆东岸的尽头,不知那外面还有什么天地。”

往西的尽头已经靠着商队探寻过了,一直走到了西边海岸。非洲那边倒是没怎么过去,因为被大沙漠挡住了,商队没有作死到非要横穿撒哈拉。

华夏以北的高原他们没去过,东北那边往东走也没去过。那里到底有什么他们都不清楚,说不定又是一个物产富饶的西方呢?

反正先准备着,这些事情肯定都要交给子孙后代去做。他们当祖宗的把基础打好,制定出供人参考的制度和应对策略来,子孙只要照做就行了。

始皇帝对于完善制度非常感兴趣,这是他的强项。

在这方面,扶苏就远不如父亲了。只能给父亲打个下手,查漏补缺这样。

在咸阳忙着规范边境通商制度的时候,骊山那里迎来了许多颇有研究精神的医者。这群医者一来就是挑人,挑身体虚弱的刑徒过去,说是要做医药试验。

骊山陵这边的都是犯了罪的刑徒,还要服刑许多年。体弱之人在这里的日子非常难捱,毕竟修建陵墓不是什么轻松的活计。

别说体弱的人了,身强力壮的常年干重苦力活也吃不消。脑子灵活的就打起了小算盘,想靠着讨好管事换去做更轻省的工作。

一开始这招是很好用的。

直到后来太子殿下全盘接手了骊山陵的修建工作,派来了自己的人手盯着这边。

那些以权谋私的全部被揪了出来,轻的只是受了点罚,重的直接就跟着刑徒一起干苦力去了。

不仅不能继续当管事,还沦为了刑徒。此事一出其他人都不敢再搞小动作,生怕步了他们的后尘。

太子殿下发话了,君上的陵寝乃重中之重,他决不允许有人在这里生事。

本来修陵的人手就不够,还把能干的调去干轻活。怎么的,耽误的工期你们管事能补上?

大家都发现,太子殿下确实缺人。他已经缺到会积极从管事里抓人去填空缺了,这谁还敢再给刑徒开后门。

太子的下属还重新分配了工作,把看起来能干的全部调去工地了。体弱的一并调走去做轻活,最大程度压榨罪犯的劳动力。

体弱者日子这才好过了一些。

这次的医药试验乍一听好像很可怕,但愿意去的人其实还不少。

因为消息早就传遍了,所有人都知道去了只是感染一下上回那个疫病。那个病根本不可怕,至少对于刑徒来说没有整日做不完的苦力活可怕。

当药人就不用干活

了,还能吃到更好一些的饭食。听说药人都是跟着医官吃饭的,医官的伙食绝对比刑徒好得多。

不少身体强健的刑徒都很扼腕,询问为什么只要体弱的?下次还有没有机会,让他们这些体健的也能去占个便宜?

医官:……

医官原还以为不会有人愿意来,毕竟他们以前在乡里坐诊时,偶尔需要有人试药,花钱都找不到乐意的庶民。

庶民当然不乐意,谁活得好好的想去试药。愿意的都是觉得日子过不下去的,而刑徒里八成都觉得生活没盼头。

当然,也不是所有刑徒都肯报名参加。

胡亥沉默地搬运着石块。

他的嗓子被毒哑了,说不了话。但他能听见周围人的交谈,知道最近发生的大事。

他的工友全是大字不识的庶民出身,胡亥想靠写字和人交流都不行。久而久之,他就歇了心思,不再折腾了。

直到胡亥发现他们这个小队里多了两个人,这两人经常背着管事偷偷用写字交流。他们好像是兄弟两个,以前日子估计过得不错,一看就不是穷苦民众。

胡亥就知道了,这两人八成和他一样,是被太子处理过来的。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太子不杀了他们,他们又不是大秦公子,不至于让那个他那个好大兄不敢随便杀掉吧?

胡亥至今还以为自己是被太子授意弄来服刑的。

至于父亲,胡亥觉得父亲太冷漠了。扶苏这么对待手足兄弟,父亲竟也不闻不问。

胡亥偷偷打量那两人的动作被他们发现了,二人本就是背着管事悄悄交流的,自然担心有人告密。

兄弟里的弟弟立刻就要把胡亥过去,想法子折磨一番,警告这个刑徒不要多嘴。

他们完全没认出来胡亥以前是秦国公子,因为这么长时间的劳作下来,胡亥早就晒成了个黑炭。身上的细皮嫩肉也被风吹日晒和辛苦劳作弄得粗糙不已,已经看不出和庶民的差别了。

胡亥察觉到危机,“唔唔呃呃”地挣扎起来。这边的动静很快惊动了管事,因为管事知道胡亥的身份,一直重点关注着他。

兄弟里的哥哥及时抹除了地上的字,这才没被发现问题。

管事赶来后询问发生了什么,胡亥和兄弟二人都没说实话,最后就当是正常闹矛盾处理了。

左右这样的事情也不是头一回,胡亥来这里后经常闹腾。每每都是他先挑事的,管事已然习惯。

管事抽出鞭子把三人都教训了一顿,警告他们好好干活,然后就离开了。

等人走后,胡亥才松一口气。

他是故意没有拆穿那对兄弟的,因为身边难得出现认识字的人,以后至少能多个交流的对象。

兄弟二人见胡亥识趣地没乱说话,又是个哑巴,也没继续折腾他。而且兄弟里的哥哥敏锐地发现了不对劲,胡亥这个样子和他们太像了。

哥哥试探着在沙土上写了几个字。

胡亥眼前一亮,连忙

也跟着写下文字。

双方很快互通了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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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亥这才知道他们两个一个叫赵高,一个叫赵成,都是宦官,以前在陈县替太子做事。

前不久陈县的楚王等人被清算,兄弟二人因为没有及时发现问题,甚至还收受贿赂包庇这些六国余孽,才获了罪。

赵高隐去了自己私藏僭越之物的事情,只道自己兄弟是遭受了无妄之灾。

刚开始赵高怀疑过这次的事情是不是太子卸磨杀驴,仔细想想又觉得可能性不大。

要真是太子下的手,直接杀人灭口岂不是更稳妥?仅仅毒哑他们,他们还能写字,根本没什么意义。

总不能是太子深恨他们,非要他们生不如死地过来做苦力,觉得直接杀了太便宜他俩吧?

赵高自认自己没得罪过太子,不至于。

方才兄弟二人就是在讨论到底是谁要对付他们,王绾已经下台了,不会是他。思来想去,也只能想到是已经入朝的六国贵族记恨他们,故意设下圈套了。

判决应该是陛下所定,太子也没办法。说不准他们能留一条命,都是太子从中周旋的结果。

胡亥不知内情,他看完赵高写的内容,顿时来了劲。

胡亥激动写了一串文字谴责长兄。

他觉得一切都是太子干的,跟着太子的人都被他给收拾了,太子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胡亥以为赵高兄弟会附和自己。

结果赵高看了一眼,翻了个白眼。心想这个公子怪不得沦落到这等地步,原来是脑子不好使,连仇人是谁都分不清楚。

不过他也没必要和胡亥闹翻,所以赵高假装赞同了胡亥的意见。

等人一走,他和弟弟对视一眼。

赵成:这个公子什么毛病?

赵高:不管他,先留着,说不定有用。

赵成是十分沮丧的,他腿瘸了,又被毒哑了。沦落到这个地方,以后怕是再不能翻身。

赵高倒还稳得住。

哑了又怎么样?他赵高好用啊!

哑巴才好呢,哑巴没办法说出秘密。只要他抓住机会,就能重新回到太子身边,替太子办事。

太子既然保他们一条命,肯定是不准备放弃他俩的。他等着就是了,等到回去那一天,继续好好为太子效力。

赵成便问兄长要等多久。

赵高也不清楚,只能安慰弟弟耐心一些。

最近工友们谈及药人的事情,兄弟俩就合计了起来。

这次的疫病不可怕,这是流言里说的。具体是不是真的,谁也不清楚。

刑徒们好些都信了,赵高心里却有个疑影。他担心这是骗人去当实验体的借口,所以没有轻易报名。

其实按照他们兄弟俩的身体素质,是可以参加报名的。

他们俩这几年养尊处优,早就不如以前在隐宫时那么健硕了。干重体力活又雪上加霜,弟弟赵成尤其虚弱。

按理说

他们兄弟俩这身体素质,应该被调去轻省的地方做工。可管事不答应,只道上头特意吩咐过让他们搬石头。

反倒是胡亥,从小就是敦实的小胖子。被拉来服刑的时候堪称壮硕,这些时日做工下来,虚胖也都化成了肌肉。

赵家兄弟两个加起来可能都打不过胡亥,要不当初也不能被胡亥闹出动静吸引来管事。

胡亥也不信疫病不危险的说辞。

他还庆幸呢,庆幸自己身强体健,不会被抓去试药。但他也担心,下次需要强壮的男丁时,是不是就有可能来抓他了。

胡亥忧心忡忡地去找了赵高。

赵高一看他过来,顿时打起了小算盘。

他们兄弟二人不敢自己去尝试,不如忽悠个傻子过去替他们试试。胡亥就不错,他一看就是好骗的。

唯一的问题是,胡亥身体不够虚弱。

这也不难,想把一个健壮的人弄成虚弱的人,法子还是很多的。

然而在性命攸关的事情上,胡亥似乎很敏感。任凭赵高兄弟怎么劝他都不松口,为此还远离了他们俩。

赵成不死心还想去纠缠。

因为他自己身体实在差劲,很想从繁重的劳动里解脱。只有找个人试过确定没问题,他以后才能放心去报名。

不过赵成好像没想过,下次可能就轮不到他去报名了。

为了自己解脱,赵成很有些疯魔。他自从腿瘸之后就出现了心理问题,经常钻牛角尖,这次跑来纠缠胡亥时整个人也显得疯疯癫癫。

胡亥被他这模样吓到了,直接不管三七二十一,跑去找管事举报了赵成。

管事眯了眯眼:

“哦?他们兄弟两个经常背地里商量怎么出去的事情?”

胡亥点头如捣蒜,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什么,“啊啊啊”地发誓自己没有说谎。

管事对此并不意外。

陛下刻意将他们三个关在一起,不就是为了看他们会折腾出什么来吗?

没想到他们倒是先内讧了。

管事去看来赵成,发现赵成确实看起来有点疯。可能精神不太正常,想了想把人单独带走看管了起来。

刑徒里精神有问题的也不少,那样的人有专门的看管区域。指望不上他们干什么活计,别捣乱就不错了。

事情上报到始皇帝那边,始皇都快忘了这三人了。

“既然赵成不中用,那便处理了吧。”

他本来也不是针对赵成的,上辈子的主犯是胡亥和赵高。赵高能继续留下来干苦力就足够了,赵成如何都不影响。

扶苏这才知道父亲把胡亥丢去了哪里。

他有些讶异:

“父亲将胡亥毒哑了?”

这得是气成什么样,才能下这个命令。

始皇帝不想说自己那时被二人的密谋从梦中直接气醒,而后就放任自己下了个这么狠的决定。

后来冷静下来,他也没后悔。胡亥害得扶

苏缠绵病榻二十年,那就老老实实先当二十年苦力再说吧。

扶苏也不再提这两个扫兴的人。

他笑吟吟地告诉父亲:

“方才士兵来报,说陇西和附近的郡县已经排查过了,没有再出现类似的病症。想来疫病确实没有扩散,父亲可以放心了。”

始皇帝点了点头:

“尽管如此,你最近也还是不要出宫乱跑了。不知有多少商队接触过塞外那些染了病的部落,咸阳城中不太安全。”

咸阳是商人来往最多的繁荣大城,难保不会出现意外。现在秦国境内的瘟疫是控制住了,塞外那边却反而蔓延起来。

爱子身体弱,正是容易染病的那类人。这些天送入玄宸宫的东西都要经过反复消毒,就是怕不小心让太子染病。

扶苏想说他这个“体弱”和那些真正染病的体弱差距还是很大的,可为了不叫父亲忧心,他还是乖乖答应了下来。

塞外的瘟疫大大影响了秦国通商的效率,这对大秦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这么多年下来,塞外才出现了一次大疫,已经算是走运。而且新的通商制度也能最大限度防止疫病传入,就是在外的商队行走间需要格外注意。

所幸疫病只感染身体不够强健的人,走商都是健儿,倒还不怕这个,可以正常来往西域。

扶苏担忧的是万一再发展下去,疫病出现变异,连健康的人都感染,那问题就严重了。

到那时,通商肯定是要暂且搁置的。

为了安全着想,也为了安抚人心,大秦就得收留商人们在陇西躲避瘟疫。等疫病结束之后,再继续通商。

扶苏眉头微蹙:

“希望情况不会恶化到这个地步。”

始皇帝却说:

“若当真如此,西域必然要向大秦求助。”

大秦的医疗水平远超西域,要控制疫病,可不就得找大秦帮忙了吗?不过秦国是不会免费出力的,这或许会是个收拢西域的天赐良机。

扶苏有些无奈:

“父亲怎么什么都能往扩充领土上想?西域那里小国林立,怕是不好吞并。”

始皇帝哼了一声,不以为意。

吞不了那就先收为附属国,他对现在的合作模式早就有意见了。

大秦如此强大,他们不该主动归附吗?一个两个还拿乔,偶尔甚至敢劫持秦国的商队和货物,不知哪里来的胆子。

陇西太守已经出兵打过好几回了,但是总有新迁徙过来的部落不懂规矩。

还有些则是旧部落换了首领之后,新首领没有自知之明,觉得自己雄才大略不怕秦国,然后现实教他们做人。

扶苏想了想:

“附属国倒是不错的选择。”

附属国的话,派点士兵过去驻扎很合理吧?这是帮你们维持治安,遇到危险还能帮忙打仗呢,你应该感恩戴德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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