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慢悠悠的暑假过去了一半。

等桃见弥弥的茶道课步入尾声, 真田弦一郎才从海外的剑道交流大会回家。

惯例依次向长辈们问好,有条不紊地将礼物一个个分送出去,才回到房间。

正低头整理行李, 突然就被人从后面气鼓鼓地推了一下。

“大坏蛋!”

.....这家伙。

倒是别让他一回家就挨骂吧。

无奈地放下衣服, 转过身, 对上她鼓鼓的包子脸。

好像长高了一点。

头发也剪了一小截。

又换了个漂亮的小书包, 这会还背在肩膀上。

大概刚从外面学习回来,就气鼓鼓跑来他家, 整齐漂亮的卷发都乱了, 圆圆的脸上还有点可爱的汗渍,正气冲冲地瞪着他。

看着看着, 本能地朝她伸出手。

可惜, 刚碰到她的手背, 就被气鼓鼓地甩开。

瞥了她一眼, 继续去牵。

又被气鼓鼓甩开。

还故意把手臂藏在背后。

再继续牵。

然后继续被甩开。

叹气。

在生气这方面也能精力无穷的家伙......所以又是为什么不高兴了?

“明明说好了只去三天的!”

她生气地用小皮鞋后跟蹬着地板,整个人就像烧开后嘟噜嘟噜的热茶壶,

“结果去了半个月,让我一个人在家里....弦一郎骗子骗子骗子!”

比起安安静静生闷气, 桃见弥弥更属于那种一不高兴就气势汹汹横扫一切的霸道家伙...总之他得先闭嘴。

说着说着, 圆圆的脸上都有点委屈了,“连烟火大会都没有陪我去呢....”

“你是不是一点都不想我!”

这句话就严重了。

无奈地蹲下身, “...怎么会呢, 我...”

他不会说好听的话,“很想你, 根本就是每天都在想”,像这种酸到掉牙的句子,更是不可能说出口的。

只好一板一眼对她仔细解释在外面待了这么久的原因。

她果然收敛了一些, 半信半疑地安静了下来。

可虽然乖乖听进去了,脸还是气鼓鼓。

直到他拿出漂亮的礼物盒。

她这才揉了揉眼睛,圆脸呆呆的。

“这个是给我的吗?”

不然呢?他哪里敢给别的女孩子带礼物。

低头帮臭美的笨蛋戴上了她的新项链。

樱桃色果然很适合她。

看她美滋滋地捧着脖子上的项链,跑去父亲母亲祖父祖母还有管家佣人面前轮流炫耀了一圈,叽叽喳喳,小嘴嘚啵嘚啵。

真田弦一郎这才捡起她刚刚随手丢在地上的书包,拍了拍灰。

丢三落四的家伙。

连她最宝贝的那个本子都掉出来了。

小小的,但是漂亮。封面是个既臭美又喜欢生气的兔子。

完全和主人一样。

随手翻了翻,都是一些插花煮茶的注意事项。

看起来每天都有乖乖去上课......但真田弦一郎没有欣慰多久。

他往后翻,额头逐渐挂满黑线。

全是花花绿绿的贴纸,除了认真记录每天吃了什么好吃的,其他全是乱七八糟。

错题集的区域居然被她用来画老师的表情包,连日期和她自己的名字都写错了!

笨蛋。

简直太松懈了!

少年深吸一口气,表情难看。

不是在电话里有好好答应过他认真学习吗?

忍着气继续翻,可后面的日记更让人无语。

“数学辅导课的老师长得像雨伞!”

“茶道课老师就是个大笨蛋!”

“我今天吃了六根冰激凌!还想继续吃!”

“讨厌的幸村!”

骂幸村倒是常态,可以理解。

继续看。

“讨厌的弦一郎!....我好想你..!快回家好不好...”

这个家伙.....

愣了几秒,下意识就飞快地合上笔记本。

几秒后又慢吞吞重新翻开。

耳朵红透了。

那句话后面,还歪歪扭扭地写了好多他的名字,弦一郎,弦一郎,弦一郎。

又在他名字后面画了红色的小爱心。

就像一个个思念的小符号。

飞快合上本子,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耳廓却红的发烫,胸口起伏的厉害。

闭了闭眼,又拿出她的作业本,静坐了几分钟,才能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好好检查。

茶道学枯燥乏味,她不喜欢。

数学和英语也是她最讨厌的科目。

已经可以预想到会有多糟糕,微微挑眉翻开,看到内容的那一刻,真田却愣住了。

出乎意料的,这半个月的习题她居然完成的很不错。

...又蹙眉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

居然都是全A。

身后突然凑过来她圆圆的脸,叽叽咕咕说想吃冰激凌。

再怎么可爱,冰激凌都必须先放到一边。

他欲言又止 : “...你的作业是怎么回事。”

她果然吞吞吐吐,长长的睫毛眨个不停,“就是...就是我自己写的啊...”

少年眯了眯眼睛,“...真的?”

“不要说谎。”

他板着脸的冷硬模样素来很能吓唬人。

她果然气鼓鼓地一点就炸,才哄好没有多久,又开始不高兴了,“才没有骗你呢!弦一郎笨蛋笨蛋笨蛋!我就是自己写的!”

真田弦一郎从她脸上收回审视和观察。

没撒谎。

但能靠她自己写到全A...

“因为有人教我呀...”

她凑过来,委委屈屈地嘀咕,催促快点去买冰激凌,她要吃香草的。

真田皱眉,“是同学吗?”

做到了全A,她要吃几根冰激凌都可以。

而且,对方也算教导有方,要准备合适的谢礼才对。

“那个家伙,”圆圆的脸挨着他的肩膀蹭来蹭去,“你也认识的呀!”

手冢国光。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真田弦一郎愣了一下。

大概很少看到他露出这种表情,她慢吞吞咽了咽喉咙,满脸疑惑。

“...怎、怎么了?”

“...没怎么。”

桃见弥弥的小脑袋狐疑地凑近。

这个表情...叫没怎么吗?

系统小声提醒 : “因为手冢国光是你竹马的一生之敌,看一眼就ptsd的那种你懂吗,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笑死我了——”

....ps?什么ps...

桃见弥弥鼓起脸。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

哪怕再怎么挑剔,桃见弥弥都不得不酸溜溜地承认。

手冢国光,可怕的家伙。

前有真田弦一郎和幸村精市,后有手冢国光。

这三个家伙是卧龙凤雏吧!

手冢国光怎么也能卷成这样啊!

哪有人才上小学就能说出一口流利德语的!

数学居然能每次都考满分,弦一郎也没有这么厉害呢...

还、还会做奇奇怪怪的化学实验,明明他们都还没怎么学那种东西吧!

桃见弥弥的脑袋抖了抖。

严谨又精益求精到可怕的家伙。

...就连称重的茶叶少了几片他都能精准地猜到。

真可怕...

比起后天的种种努力,手冢国光那个聪明到让人讨厌的脑袋瓜才是最可恶的。

为什么他连题目都没看完就能猜出答案呀!

明明是延迟入学茶道课的那批学生,可才待了两天,手冢国光就已经是班里的全A了。

好多同学每天都围着他巴结来巴结去的。

而且,听系统说过,这个家伙的网球,是能和真田弦一郎、甚至还有幸村打成平手的..

居然能和魔鬼幸村一样么...!

在桃见弥弥的认知里,这就是相当可怕的水平了。

又聪明又勤奋的家伙...

完全是桃见弥弥的对立面。

但手冢国光能帮她拿到全A...

弥弥还是勉勉强强压下了酸溜溜的情绪,继续和他做朋友。

毕竟他有这么多优点,还是很能满足她的交友虚荣心的!

正发着呆胡思乱想,就听见真田弦一郎状似无意地问。

“手冢是怎么教你的...?你和他关系很好吗。”

“他就是像弦一郎那样教的呀!”

至于后面一个问题。

她圆圆的脸开始陷入纠结,表情还有点别扭,“...我和他关系才没有很好呢!”

真田弦一郎松了一口气。

但桃见弥弥又气鼓鼓地继续 :

“一开始我让他帮我代写作业,可是他居然拒绝了我!气死我了...”

那是当然的,手冢国光怎么可能会帮人写作业呢。

真田无奈地盯着她,“然后呢。”

桃见弥弥又皱了皱眉,圆圆的脸浮现疑惑,

“他说只有教我学会自己写题,我才不用依靠别人,什么授人鱼...”

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吧...笨蛋。

桃见弥弥又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然后我就不理他了...!”

确实是这两个家伙的作风。

不出所料,他们两个人的相性果然不合,大概也和想象中那样相处的很一般,没必要特别在意,真田弦一郎表情放松了下来。

结果,笨蛋开始耷拉着脑袋 : “然后他捡到了我的作业本!还被他发现我在本子里偷偷写了他的名字...真讨厌!”

捏她手的动作一顿。

“......为什么要在本子里写他的名字?”

不懂竹马的表情为什么一下子变了,桃见弥弥依旧沉浸式回忆,还委屈地揉了揉眼睛,

“谁让他的名字那么难写难念,我还被其他人笑话了。”

出于某种诡异的胜负欲——桃见弥弥一定要学会写手冢的名字!

在真田弦一郎复杂的目光里,笨蛋开始骄傲地昂着脑袋,好像她这种办法很聪明似的,“然后我就在上课无聊的时候偷偷练习写他的名字!”

偷偷练习,再偷偷惊艳所有人!

可下一秒,她又耷拉着脑袋,“...但是有一些又被我写成了手头国光...”

真田弦一郎 : “...........”

他的嘴角勉强地扯了扯,“然后呢。”

桃见弥弥继续鼓起脸 : “然后...看到我写的这些名字,他居然笑了一下...讨厌的家伙!”

真田弦一郎的语气逐渐变得艰难。

“...他对你笑了?”

“是呢!”,圆圆的脑袋狠狠点了点,“真奇怪,我从来没看过他笑,那天就连老师都在好奇他为什么笑,然后,莫名其妙我们就和好了...”

......怎么越听越不对劲。

真田弦一郎 : “......哦...”

桃见弥弥 : “嗯嗯嗯!”

嘴巴张了张,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按耐下心底的异动和烦躁,少年抿唇,硬着头皮继续问他最关心的问题。

“教你做题的时候,他的态度怎么样。”

这一点他没办法不担心。

毕竟手冢那家伙,比任何人都难亲近,被他这种人教着做题,她一定很辛苦。

桃见弥弥顿时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 “他的态度一点都不好!”

真田的脸沉了沉。

“怎么不好...?”

“他冷冰冰的!”

确实,那家伙不冷冰冰才奇怪。

“教我写作业的时候从来不说其他的话,无聊死了!”

那是当然,那个面瘫的家伙又能说什么。

“每次我说想喝可乐,他都一直不理我!我想直接抄答案,他就会用笔敲一下我的脑袋...”

桃见弥弥委屈地揉了揉眼睛,“我说我不会写,他就会一直一直带着我重做,直到把题目完全做出来,他才会冷冰冰地把可乐递给我...讨厌的家伙。”

真田弦一郎 :“.........”

看着桃见弥弥气呼呼的脸,真田弦一郎抿了抿嘴唇。

她的这些描述,和真田弦一郎想象中,他们两个人关系不好、手冢国光态度不好的画面简直相去万里,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无关系。

...笨蛋。

“...他有没有骂你?”

桃见弥弥顿时又气鼓鼓。

“有呢有呢!”

真田弦一郎的脸沉了沉。

“还真骂你了?”

那个家伙...真田慢慢生起气来。

“他怎么骂的?”

桃见弥弥的脸上满是努力回忆的表情,还有点委屈。

“我抄错了数学题,他帮我重抄,还说我太大意了。”

“吃午餐的时候,我的排骨掉在了桌上,我想用筷子重新夹起来继续吃,他表情好凶!说脏的不能要...冷冰冰地把他盘子里的排骨全部夹给我,还说我是贪吃的家伙...”

委屈地揉了揉眼睛,继续说,

“还有,我做茶道实践,差点烫到了手,他握住了我的手后退,还低声骂了我一句笨蛋...”

好半天,终于委委屈屈吐槽完。

可不知道为什么,竹马的表情突然就变得很难看。

低头一看,少年手背上的筋脉毕现,漂亮的作业本居然都被他捏皱了!

弥弥大惊失色,赶紧推开真田弦一郎的手臂,“我的本子!讨厌......!”

结果手一下子被他反握住,紧紧的。

疑惑地抬起脸。

竹马的脸不知何时就沉了下来,不知道在想什么,有点像真的生气了似的。

...笨蛋下意识缩了缩手。

弦一郎,怎么这种表情?

抿了抿嘴巴,还是犹豫地凑近,直到她叽叽咕咕了好一会,又是本子又是冰激凌的,真田弦一郎才慢吞吞把脸转过来,盯着她看了半天。

然后骂了她一句笨蛋。

莫名其妙被骂了笨蛋,这家伙委屈又困惑地看了他一眼,好像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又毫无芥蒂地凑近,“我们什么时候去吃冰激凌啊?”

真田弦一郎 : ......

很快,脸蛋就被他不客气地揪了揪。

唔?

圆圆的脸被揪地更圆了。

随后,就见真田脸黑黑的,表情不太好看地问 : “他有没有这样过。”

是指揪她脸蛋吗?思考了两秒,飞快地摇摇脑袋。

脸蛋才被松开。

“手呢,有没有被他牵过。”

继续思考了两秒,又摇摇头。

“头发呢,有没有摸过?”

继续摇头。

真田弦一郎的表情渐渐变得复杂难懂。

“.....也没有说过要跟你交朋友这种话吗?”真田皱眉,继续追问。

“没有呀。”

“......”不知道为什么,本该是高兴的事,真田弦一郎的表情却更难看了。

这些行为确实都没有发生。

手冢国光很有界限感。

虽然他教她写作业,带着她做实践,拿到了全A......

可除了那次煮茶时的意外,他一次都没有牵过她的手,没有摸过她的头,没有揪过她的脸。

更不会对桃见弥弥提出各种莫名其妙的请求。

不像其他男孩,在帮她写完作业后,他们就喜欢缠着桃见弥弥,会追在她屁股后面,说要和她做好朋友。

如果是手冢国光,他只会面无表情地叮嘱她,记得写数学作业。

看起来很冷淡。可冷淡的分寸与界限下,却显露出一种纯粹的温柔与尊重。

对方越是这样就越让真田弦一郎感到棘手...

显而易见,手冢国光不是那种可以随意被他喝退的家伙。

“以后离他远一点。”

竹马突然这样说。

桃见弥弥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半个月不见,弦一郎头顶上的粉色小爱心好像又大了一点点....要比手冢国光头顶的那个大。

毫无芥蒂地继续凑过来,圆脸满是疑惑,“...为什么?他明明很好的...”

真田弦一郎握紧她的手。

...才离开半个月而已。

她就已经觉得手冢国光很好了吗。

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说的模棱两可,

“不会做的题目找我就好,再不然还有幸村,总之离他远一点。”

这家伙对着他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有没有真的放进心里。

真田弦一郎抿唇。

幸村那家伙.....

倒是快从澳洲度假回来啊。

也是从这会起才暗自决定,以后如果要出远门,他们两个人绝对要留一个在她身边才好。

随后又问 : “茶道课还有多久结课。”

她思考了一下,好像很高兴,“还有三节课!...你要接我下学吗?”

“嗯。”真田弦一郎牵着她站起来,表情淡淡的。

“我去接你。”

“不可以跟别人放学。”

又得到了她气鼓鼓的反驳,“才没有别人呢!弦一郎大笨蛋!”

也不知道谁才是那个大笨蛋。

真田瞥了她一眼,懒得反驳。

这家伙...不好好守在她身边是不行的。

那天的异样并没有被桃见弥弥放在心上。

自从真田弦一郎回国后,她的生活异常美丽。

不吃的蔬菜有人会解决、走在路上鞋带散了也有人蹲下来帮自己系,零花钱也开始富裕了起来,就连习题都不用再找手冢国光了!

这样告诉手冢,对方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看起来好像没有不高兴...弥弥别扭地揪着手指。

“..还、还有!”

面前的少年平静地看了她一眼,“还有什么。”

被对方平淡的视线直视,竟然有一种被窥破心思的无地自容。

“...我以后好像得离你远一点了....”她沮丧地耷拉着金灿灿的小脑袋。

...虽然不懂弦一郎为什么要这么叮嘱,但还是吞吞吐吐地照着说了。

大概是觉得这个话很坏,她的脸慢吞吞红了起来,犹豫半晌,还是绞着手指,气鼓鼓地做出决定,

“...但是,但是没关系!大不了在弦一郎不知道的地方,我还继续跟你做好朋友就是了!”

反正弦一郎又不知道...她悄悄的!

应该是觉得自己这种办法很聪明,她很快就得意起来,可傲娇又别扭等了半天,面前的手冢居然毫无动静。

正疑惑地抬起脑袋,就看见他似乎勾了勾嘴角。

冷淡的眼底像闪过一丝笑意,等要探究时,又转瞬即逝。

桃见弥弥的圆脸呆了呆。

.....所以他是又笑了吗?

来不及好奇地问,下一秒,手冢就突然伸出手,轻轻扶正了她脑袋上那个歪歪扭扭的草莓发卡。

这是第一次,手冢国光对她有了超出敲脑袋以外的动作。

看起来不失分寸感,仿佛只是单纯的帮她扶正发卡,不含任何企图似的....

可手指停留的时长和温度都,莫名的暧昧僭越,于平常恪守的距离中,多出了几分眷恋与亲密。

像终于跨出了某种界限。

正呆呆地看着手冢,突然就被一只温热的手强硬地扯着手臂往后倒退了好几步,和手冢在刚刚变得很近的距离也在一瞬间被强行拉开。

茫然地扭头,就对上了一脸怒气、胸口起伏的弦一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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