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非念非念,一时错念

顺理成章地,沈非念成为了新的晏族族长。

虽然她姓沈,但这不要紧,族长只要代表着无水岛的利益即可。

只不过晏宗文也没有彻底放权,将有一段过渡期,这个过渡期里,晏宗文随时可以抹杀沈非念的存在,收回给她的一切。

沈非念组建了自己的长老阁,段斯予果然得到了一席之位,鸦隐与赵长老,晏长老不变,曾经的温长老被沈非念重新叫了回来。

百姓服不服,没那么重要。

时间会让他们忘记很多事。

而沈非念上任族长后的第一道命令,便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她下令驱逐顾执渊,沈澜弦,织巧,黄雯,寒川。

所有这些当初与她旧相识的人,都被她赶出无水岛去。

织巧死死地抱着沈非念不肯撒手,哭得撕心裂肺:“我不走,姑娘,我不走!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不会离开你的,姑娘,姑娘你别赶我走!”

“我已不是曾经的沈非念,你倒也不必如此依旧,走吧。”沈非念生生掰开她抱着自己的手指,不理织巧哭得多伤心,喊得多痛心,眼皮也不曾多抬一分。

“姑娘,你身边,总得留个人呀。”黄雯扶住哭得要站不直的织巧,忍不住说道。

“不用了,你们都走吧。”沈非念笑道,“我唯一可以给你们的保障是,不会有人追杀你们。但出岛之后,你们也尽量不要对外人提起无水岛,否则,我也不能保证织命楼的人会不会对你们痛下杀手。”

“沈姑娘如今说话,倒真是极具族长风范!我等闲人,岂敢有违族长之命?”寒川阴阳怪气地说了句。

沈非念听着这夹枪带棒的话,咬了下牙根。

顾执渊却喝声止住:“寒川!”

寒川愤愤不平地哼了一声,甩袖往船上大步走去。

他才不在乎沈非念是不是族长,也不在乎她到底发生什么了。

他只是愤怒,在自家爷病得要死,梦里都在唤着“沈非念”这三个字的时候,沈非念正醉心于如何获得晏宗文的认可,成为无水岛的新族长。

一个女人,怎么可以薄情寡义至此?

他替自家爷不平罢了。

沈澜弦过来拍拍沈非念的肩,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

也许他同样不解,但他向来不指责沈非念任何事。

沈非念在这个码头上送走了一个又一个的人,直到此刻,她终于将所有人都送走了。

不止送走了,沈澜弦还如愿地带走了半瞬寒丝。

她坐在码头处的木板上,海风吹开了她的发,露出她光洁如玉的皎好面容。

是个天清气朗的好日子,她忽觉一身轻松。

她有些,想看桑月花了。

不屈之志。

像个笑话。

“把他们都送走以后,你准备做什么呢?”段斯予坐在她旁边,与她一同看着海面。

“你知道玫瑰海岸吗?”

“知道。”

“我想去走走。”

白色沙滩依旧柔软,脱了鞋袜的沈非念在海滩上踩着白色浪花,远处的礁石仍在,她曾在那里与顾执渊深深拥/吻。

段斯予沉默地跟在沈非念身后,她不说话,自己也就不出声。

于是只剩下哗哗的海浪声。

她的裙角又湿透了,之前顾执渊会说,当心凉着。

如今思来,嗯,真是怀念啊。

怀念得想哭。

于是她抬起双眼看着碧蓝如洗的天空,掠空而过的海鸟飞过不留影。

“你为什么不肯离开无水岛呢,如果你愿意走,今天是可以和他们一起离开的。”沈非念问段斯予。

“这里是我的家。”

“你家,挺让人恶心的。”

“你即将成为这个恶心的家的主人,所以我劝你,还是早些接受为好。”

“是啊,还是早些接受为好。段先生,我觉得,我好像理解当年我娘亲的心情了。”

“怎么说?”

“她离开无水岛,并不是反抗,而是逃避。”

“你在诋毁一个勇敢多智的女人。”

“我没有,我在陈述事实。如果她真的有你们所说的那么受晏宗文喜欢疼爱,那么她一定进过困蚕坊,我看过的东西她也看过。她改变不了什么,就像我现在一样,所以她选择了逃避,所谓净耻柱之事只是个契机,她借此离开罢了。”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而后来她所做的种种,你也好,顾执渊也罢,都是在为她当时那一刻的逃避赎罪,补救。真是可怜啊顾执渊,因为我娘亲的一念之思,害得他半辈子活在阴暗里,做尽违心之事。”

沈非念哽咽着声音,却笑着说话,“但这一切,该结束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和他们一起离开吗?”段斯予问。

“嗯?”

“因为你的意图太明显了,连我都骗不过,你觉得,你能骗过晏族长吗?”

“我没想过要让你们相信,我只要把他们送走就可以了。”

“这天下都是晏族的,他们能不能活着离开那片海,都是问题。”

“不,他们一定能活着离开。”沈非念偏头看他,眼神坚定,“我说的!”

“你……”

“走吧,我们去见晏族长,他应该等我很久了。”

段斯予拦下她,再三思考,还是说道,“你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只差最后一步,便能得到整个无水岛,你大可不必非要在此时惹怒他。”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得到这个破岛!!!”沈非念咬牙切齿恨声道,“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当晏族族长!!!”

“沈非念?”

“我恨毒了这里!我恨不得一把火把这里烧光!!!”

“那就继续瞒下去啊,瞒到你能把这里烧毁为止,瞒到你真的只手遮天,哪怕晏宗文也拿你无法为止!你为什么要在这一刻自毁长城?”

“因为我一刻也忍受不了了。”

段斯予看着这眼眶赤红的孩子,心底有连绵悠长的叹息。

他怜爱地伸手抚过她面上的泪痕,“你知道吗,你娘当时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她说,她一刻也忍受不了了,想要立刻离开。沈非念啊,你可知,你的名字由何而来?”

沈非念望着他,不知其意。

“非念非念,非者,过也,一时错念。你娘的后半生也许,一直是在自责和不安中度过吧。”段斯予抱了抱这个可怜的孩子,轻轻地抚着她的长发,“去做你想做的事吧,不要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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