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章 想家了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姜年发现,这顿饭和那一个改变了自己人生的那个晚餐,很相似。

那个夜晚,是冬月初九,整好是冬至。

姜年还记得,当时他和父母,以及还不知道其真实身份的江年共进晚餐,那一顿饭,姜年记忆犹新,无论是菜肴还是家人的声音,姜年都记得清清楚楚。

父母的笑颜,江爷爷的和蔼,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温馨而美好。

那时的姜年还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正值青春岁月,无忧无虑,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里生活,成绩优异,长相俊秀,还与班花互为爱慕,用一句在地球的话来说,姜年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然而,这种幸福并没有维持太久,自从那一个晚上之后,姜年的人生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大转变。

姜年无比信任的江爷爷摇身一变,成为了地球修真的启蒙者,是一尊非常强大的天人,更是身具某种特殊使命,和姜年的关系匪浅。

江爷爷,变成了江年,是姜年的相似花。

姜年的父母,也在不久后双双丧命,姜年的朋友们,更是一个个现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他们都不简单……还有胡艺澄,死在了一个姜年永世难忘的夜晚中。

话说回来,朱邵和陈品芸为姜年准备的这顿践行饭确实和冬至的那个晚上吃的差不多,至少菜肴有很多都是一样的,甚至就连味道都有八九分相似。

正如朱邵所说,这是家乡的味道。

在姜年看来,这还是家的味道,那个幸福的家的味道。

只可惜,幸福一去不复返了,姜年已经回不去了。

所以,在吃着吃着,姜年的眼圈逐渐就红了起来,有一层水雾弥漫。

最后,姜年更是无声地流下了眼泪。

见到这一幕,陈品芸想安慰姜年,她还以为姜年只是想家了,不过,就在她准备开口之际,却发现有一只粗糙的大手轻轻握住了她的小手。

陈品芸转头,看到朱邵对她轻轻摇了摇头,他们之间的默契很好,陈品芸一下子就明白了朱邵什么意思。

陈品芸放弃了要安慰姜年的想法,可是,陈品芸在看向姜年的时候,脸上却流露出了几分心疼。

因为自从姜年吃了第一口,有些哽咽地说了一句“很好吃”之后,姜年便沉默了下来,他无声地吃着饭菜,一口,一口,吃得眼睛越来越湿润,吃得表情越来越伤感。

吃得……眼泪一滴一滴地流了下来。

陈品芸不知道姜年为什么会这个样子,这和她一开始的猜测姜年只是思乡情深不一样。

她猜到,家乡二字对姜年的意义应该很不一般,在姜年身上,肯定有一段沉重的过去。

陈品芸没有主动问过朱邵,是因为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在本人没有同意的前提下,去了解那些隐秘的东西。

可是现在,陈品芸真的很想知道,在这个年轻人身上,到底都发生过什么。

“他,看起来好可怜,好伤感,和之前那在古战场上的时候不一样,他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找不到家的孩子……”陈品芸有些母性泛滥,看着姜年的这个样子,她觉得心疼。

一旁,朱邵则是沉默不语地看着姜年,哪怕姜年掉下了眼泪,他都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然而,朱邵已是紧紧咬住了自己的嘴唇,甚至因为太过用力,都将嘴唇咬出了丝丝鲜血,但朱邵仍是不肯出声。

他不想打扰到现在的姜年,他知道姜年的过去,知道姜年都经历过什么,所以他非常能理解,姜年此时为什么变得这么柔弱。

朱邵也很想安慰姜年,但他知道,现在对姜年最好的安慰,就是陪在他的身边,无需说话,就这么静静地陪着,等到姜年自己慢慢恢复回来。

朱邵知道,姜年只是触景生情,他不会就这么陷进回忆之中,过了这段时间就会好的了。

饭桌上,朱邵和陈品芸挨着坐在一起,在他们对面就是姜年,桌子上的菜肴很多,而姜年就像是很久没有吃过饭那样,正大口大口地吃着。

事实上,姜年早就可以做到辟谷的程度,他完全能够通过吸收天地灵气的方式来解决自己的果腹问题,他就算一直不进食也没有关系,都不会觉得饥饿。

但是,姜年现在却是不断往自己嘴里塞食物,就算自己的嘴巴都因此鼓了起来,他还是继续往里塞。

他眼中的泪水流下,顺着鼻梁两侧滑落,被他混着食物一并吃到了嘴里。

整个过程里,三个人都没有说过一句话,虽然期间陈品芸于心不忍,想要开口说什么,却都被朱邵制止了,就这样,饭桌上只有姜年吞咽食物的声音响起,三个人坐在一起,一个人吃,两个人看,这个画面显得多少有些诡异。

可只有真正了解这顿饭有何深层意义的人才明白,姜年吃的不仅仅是食物,还是回忆,还是曾经。

朱邵看着姜年,心里也颇为不是滋味,他在地球上也曾有过一段不怎么美好的过去,是朱邵至今的痛。

而陈品芸则是受到了这两个男人的影响,心情也变得有些低落起来。

终于,姜年一个人而已,就把饭桌上的所有食物都吃进了肚子里,吃得他油光满面,还有很多残渣留在脸上,更有两条明显的泪痕挂在脸颊两侧,看上去很是滑稽,却让人笑不起来。

陈品芸见到姜年的神态有所缓和,放下了筷子,便站了起来,轻声说道:“我来收拾。”然后就很快捷地把碗碟都叠了起来,随即她跟朱邵对视一眼后,便离开了。

她要给朱邵和姜年留出空间,她回避。

陈品芸刚走,姜年便露出了一个微笑,对朱邵说道:“老朱,嫂子是个好女人,你可不要辜负人家了,好好对人家。”

朱邵回头看了一眼陈品芸离去的方向,目中有无限的柔情流露,他轻声道:“那是肯定的,我已经决定了,我这下半辈子就认准是她了。”

姜年由衷祝福道:“百年,不,一直好合。”

朱邵咧嘴一笑,“那就承你吉言了。”

说完,两人都沉默了下来,似是找不到话题聊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朱邵递给了姜年一块手帕,姜年接过来把脸上的食物残渣与泪痕都擦拭干净后,朱邵又从储物袋中拿出来两个酒壶,放了一个在姜年面前。

“现在不怎么想喝酒。”姜年抬起手做出了一个谢绝的手势。

朱邵却像是没听到姜年的话那样,自顾自地打开了姜年面前的酒壶盖子,道:“喝点,这味道你应该挺喜欢的。”

酒壶盖子被打开那一刻,一股酒味就溢了出来,姜年一闻到这个味道,原本还想推脱不喝的想法顿时烟消云散了,他目中有奇异之色一闪而过,然后他就拿起酒壶,往里看了看。

“啤酒?”在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姜年原本刚有所缓和的双眼一下子又红了起来。

朱邵率先喝了一口,然后他闭上了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露出了一脸享受的表情,一边乍舌回味,一边说道:“我存货可不多了,省着点喝啊,唉,说到这个,越想越可惜了,当时走的急,没带多点特产,现在人在异乡,想找点家乡的东西回忆一下都难,像这个啤酒,真是喝一点少一点。我还试过自己酿,但不知为什么,就是弄不出地球的那种味道,妈的,真是操蛋。”

听着朱邵这熟悉的地球语气,姜年一下子就笑了起来,虽然他的眼中愈发湿润,虽然朱邵最后的那句话在一般人听来很粗鄙,但姜年却觉得无比亲切。

有那么一个瞬间,姜年甚至觉得,自己并非身在异乡,而是回到了地球。

他自己也忍不住来上了一句:“妈的,来到这破地方当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我在地球的时候过得多美好?结果没过多久就闹出那些破事出来,还没地说理去,干他娘的老天爷,我还真就觉得自己命数有点不太对,不然的话怎么会接二连三地让那些破事来到我头上?妈的,他狗日的……”

说着说着,姜年就哽咽了起来,眼泪再次流淌而下,姜年为了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只好拿酒壶堵住自己的嘴,可是他又担心一下子把壶里那充满着家乡味道的啤酒给喝光了,所以只得以一口喝完再下一口,慢慢喝,一点点喝。

“他狗日的,他妈的,我招谁惹谁了……”姜年一边喝,一边哭,一边不忘叫骂着。

朱邵陪着他,也在不断骂着脏话,骂老天爷,骂自己的命运,骂这个世道,骂这个人间。

骂着骂着,俩人都放声大哭了起来。

他们更是互相抱在了一起,大声骂着世间的不公。

陈品芸被他们的动静惹来,当看到两人跟喝醉了的人在那里骂街时,她只觉得心疼无比。

姜年和朱邵平日里哪会是这个样子?

在众人眼中,姜年是天之骄子,光芒无限,朱邵感悟出了地阶元图,同样前途无,值得重点培养。

可是,有谁能想象,他们会互相抱在一起,毫无形象地破口大骂,骂什么话都有,骂谁都有,如果不知道的,只会以为是两个发酒疯的酒徒。

然而,姜年和朱邵为什么会这样?

如果不是因为心中真的有痛,他们何至于此?

同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姜年哽咽道:“我想家了。”

朱邵也哭着大喊道:“我他妈也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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