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哭

地球,昆仑墟。

胡艺澄牵着姜年的手,在昆仑墟内任意横行,她无需太多动手,仅仅是身上那强悍的天人波动就足以直接将昆仑墟的护门大阵镇压得动弹不得,以至于她和姜年一路摧枯拉朽般闯进昆仑墟,直径往传送法阵而去。

“吼!”

一声惊天咆哮响起,只见在胡艺澄前行路径中,一头千丈大蟒从山脉间蓦地冲出,掀起一股莫大的腥风,张开血盆大口朝着胡艺澄极速奔去,在它身上,赫然散发着堪比极我境后期的气息!

只可惜大蟒似乎早已被磨灭心智,只剩下纯粹的战斗本能,它的瞳孔中充斥着令人心惊的赤红之芒,找不到半点清明,即使面对着远超自身的胡艺澄,它依旧敢于向前攻伐,如同杀手中的死士,会无条件的服从命令。

但它的出现仍是改变不了什么,胡艺澄看都没看大蟒一眼,牵着姜年的手便直直地冲了过去,如同一道璀璨流星疾驰而过,随着“噗”的一声,这头堪比极我境后期的大蟒,竟直接被胡艺澄无视地从头颅洞穿而出!

并且在下一刻,这头大蟒更是如同山石倒塌般分崩离析起来,大块血肉横飞,血流成河,蔓延至山涧河川中,居然使得方圆十里的土地都被染上了一层触目惊心的血色!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胡艺澄,就跟事不关己似的,脸上的神情从头到尾都没有泛起半点波澜,依旧冷峻而又淡漠,如同一位冰山美人,浑身都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质,然而当她看向身边的姜年时,她的眼里才会出现仿佛可以融化世间万物的柔情。

只是姜年此时还没有彻底清醒过来,虽然有胡艺澄的帮忙缓解,但空间穿梭引起的混乱感,还需要他自身去慢慢习惯。

但他即使处于半失神的状态中,可这并不代表他就对外界的变化一无所知,相反,当胡艺澄带他来到昆仑墟的那一刻起,姜年的心里就升起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之所以说是奇妙,在于这种感觉并非由姜年自身产生的,而是来源于……他腰间的储物袋。

似乎里面有什么东西苏醒了,只是姜年现在的精神状态还处于混乱,所以不能第一时间将此事告知给胡艺澄。

不过虽说他不清楚储物袋里的异动到底因为什么,但他还是本能上地察觉到,这异动并没有带着恶意,而是向他传导着一种类似于共鸣的感觉,姜年有些疑惑,可也没有继续深究。

很快的,胡艺澄就牵着他来到了传送法阵所在的山巅之上,在这里也有一座用于防护的大阵和众多守护之兽,可都被胡艺澄轻而易举地解决殆尽了,一阵轰鸣之后,胡艺澄和姜年都稳稳地站在了法阵中央。

与此同时,姜年终于从混乱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对于之前的事,他的记忆有些模糊,所以当他清醒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询问旁边的胡艺澄,“这……是哪里?”

“昆仑墟。”胡艺澄轻声回应道。

“昆仑墟……艺澄,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胡艺澄直视姜年的目光,坚定有力地说道:“我们现在站着的地方,是昆仑墟用于传送圣苗以及各门派天骄出去外征的法阵,小年,我带你来这里,便是要你借助这传送法阵,离开地球。”

姜年闻言只觉脑海中有雷鸣响起,“要我离开地球?”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之前不惜献出生命精血,就是为了要八大势力不再伤害他,并且将他从地球上放逐出去。

原本他以为这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然而当胡艺澄说出他可以离开地球之后,姜年还是感到了一阵不可思议和始料未及。

真的要离开地球了吗?

姜年此时的大脑就像是浆糊般混乱,他有些迷糊,事情发展的变化太过突然,他还没来得及反应,结果就已经摆在了他的面前。

以至于他含糊不清地说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怎么,怎么突然间就,还有你,你怎么突然就拥有这么,嗯……我要离开地球?我会去哪里?”

而胡艺澄却没有选择立即回应姜年,她在说完要让姜年离开的话后,便悬浮于半空中,纤手仿佛有节奏般律动起来,随着她双手的摆动,整座传送法阵竟渐渐泛起了淡淡的光亮,一股空间波动自法阵上宣泄而出。

紧接着,胡艺澄向着西南方向作出虚握的动作,下一刻,数十道长虹从昆仑墟的某座大殿里破空而出,呼啸着朝胡艺澄飞来。

待长虹近了,才显露出它们的真身,赫然是数十块闪耀着三色光芒的玉石。

胡艺澄二话不说,将这些三色玉石均匀分散在法阵的边缘地方,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只见玉石一碰上法阵,就像是寒冰融化般消融了起来,而法阵上的光芒则越发的明亮,那空间波动也在此时无比清晰地展现在天地间。

这座传送法阵已经进入了激活状态了!

到了这时,胡艺澄才从半空中落下,走到姜年面前,然后,在姜年有些错愕的目光中,胡艺澄缓缓抱住了姜年。

不知为何,原本被突如其来的变化搞得心情有些焦躁不安的姜年,在被胡艺澄抱住的一瞬间,他就变得平和了下来。

怀中的少女是那么的柔软,像一团棉花,姜年那沉寂的心再一次激烈跳动了起来,即使时机不是很恰当,但姜年还是忍不住抬起了手,想要回抱胡艺澄,可当他真的抬起手来时,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放不下了。

他的双臂就悬在空中,处于一个尴尬的境地,收不回,也放不下。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姜年自卑了。

胡艺澄今时可不同往日了,她现在可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天人,而他姜年则沦落为一个垂垂老矣,风烛残年的灰发老翁,两者之间的差距犹如云泥之别,再加上姜年如今的人格影响,他怎么还敢和曾经那样,肆无忌惮地拥抱胡艺澄?

他不配了。

姜年内心轻叹,对方可以毫无顾忌,但他却不能说服自己坦然受之。

他正想对胡艺澄说,让她松开自己,彼此平常交流就好,可胡艺澄却像是窥探到了他的内心,胡艺澄一下子就抓住了姜年的双手,将之放在了自己的腰肢上。

并且胡艺澄似乎还怕姜年跑了,抓住姜年的手时明显用力地按了几下,就仿佛在跟姜年说,你就安心地抱住我,哪也不能去!

姜年低头看向怀中的少女,结果胡艺澄在他胸膛里扬起小脑袋,灵动的大眼睛里带着刻意假装的威胁,她还示威般的撅起了自己的下巴,无需言语,姜年便能明白胡艺澄的意思。

从头到尾,胡艺澄都没有因为自己成为了天人而对姜年有所忽视,她还是她,从未变过。

感受到手臂传递回来的温热,姜年心生感动的同时,也终于放下了芥蒂,不用胡艺澄再抓住他的手,他自己便紧紧抱住了少女,并且把头靠在了对方的肩膀上,嗅着少女身上独有的体香和头发上的洗浴用品的香味,姜年顿时感到心安与平静,仿佛灵魂都得到了净化。

但随即的,姜年又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疲惫,或许是马不停蹄的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身心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此时与胡艺澄的拥抱,便如同卸下了一身的重担,终于有喘口气的机会来,然而一旦松懈,疲惫就会像海浪般席卷上来。

姜年站着的身子一下子就软了,仿佛全身的力气都在这一刻被抽空,他两腿一颤,居然要一个跟头栽在地上。

所幸胡艺澄及时托住了他,才没有让他头部撞地。

而姜年此时就像是一位水手,乘着一艘孤帆,在无尽海域中漂浮了数月,早已心力交瘁,终于在即将力竭而死之际,看到了重重迷雾中,那宛如仙剑般穿透而出的,灯塔之光。

姜年积累至今的所有情绪,也将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啊……”姜年无力地靠在胡艺澄的身上,近乎用尽所有力气地嚎啕大哭,他那布满皱纹的脸庞瞬间就被浑浊的泪水给掩盖住了,许是终于可以放肆地发泄情绪,姜年张大了干枯的嘴唇,不顾其破裂而渗出血丝,他依旧在放声大哭,那凄厉的哭声和他狰狞而又痛苦的模样,能叫任何人看到听到,都会心生不忍。

整个过程中,姜年只在哭泣,却没有说出哪怕半句话,他如今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翁,连找人胡乱发泄都做不到,所以他才选择到了以这种形式,来把内心的所有积郁,通通宣泄出来。

姜年苦啊!

他什么也没做,也没有伤害过谁,得罪过谁。

却要遭受这般惨痛的折磨。

他由一个家庭美满,生活幸福,阳光开朗的健康少年,突然就转变成现在这个父母双亡,无家可归的迟暮老翁。

莫说岁月无情,他连岁月都未曾经历。

就已经……一无所有了!

而胡艺澄也没有在此刻出言安慰姜年什么,她紧紧地抱住姜年,希望这样可以让姜年知道,他并非什么都没有了,他还有她,她会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不离不弃。

只是,姜年的痛,岂是这么容易就能安抚的?

他的哭声越来越凄厉,越来越响亮,纵使喉咙嘶哑,纵使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纵使他咳出了血,但姜年还是……放肆地狂哭。

整片天地,就只剩下他一人的哭声。

似乎这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哭泣,而是姜年的一种宣泄,一种质问,他哪怕承受着肺部的刺痛,喉咙的沙哑,也要竭尽全力地哭喊。

这未必不是一种属于他这种孤苦伶仃的人,对这个世道,对这种人生的……报复。

即便对其他人不痛不痒。

他也要用这种方式告诉所有人。

他所经历的……殇!

而在姜年和胡艺澄在互相依偎的同时,法阵上还站着两个人。

他们早就已经回到了昆仑,只不过恰好看到姜年在此地宣泄,便一语不发地站在后方,默默看着,等着。

昆仑常年终雪,放眼望去,尽是白茫茫一片,即使昆仑墟内犹如仙境般优美壮丽,但犹有一些地方是被大雪所覆盖的。

他们所在的这座山峰正是如此,只不过因为时间静止的影响,这里的雪花都悬在了空中,无法落下,可还是有一些雪花离得姜年比较近,以至于姜年在走动的时候,总会免不了沾染上一些雪花。

不知是否冥冥中的安排,姜年身上被沾染到雪的地方正好在头上,加上他那原本就灰白的发丝,若不近看,很容易就会认为他已满头白发,是一名彻头彻尾步入晚年的迟暮老人。

头顶大片白雪飘扬,不动,却仍是增添了几分萧瑟。

白发老翁依靠于绝美少女身上,放肆哭泣。

嘴边、衣襟、少女肩头,皆有鲜红血渍。

不远处二人半低头,沉默不语。

远远望去,该是一副怎样的……清凄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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