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晋江原创首发

两人已经整整三天没有见面了。

岳甘棠打过来的电话,无一不被齐莫莫在五秒内挂断。

“你接着说,这个血块会怎么样?”

齐莫莫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努力装作全神贯注听弟弟说话的样子。

齐克学:“……”

“我已经讲到药物治疗了。”他冷冷道,白皙的手掌在桌上摊开,“手机给我。”

齐莫莫飞快地将手机塞进口袋,“大人的手机,小孩别看。”

齐克学:“那我让大哥来看。”

齐莫莫:“……”

这熊孩子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不看也行,”齐克学慢条斯理地收回手,双手抱胸,向后靠到椅背上,直直地看着齐莫莫,“去我家住一个月。”

齐莫莫本想一口拒绝,可想到这三天他也是住在酒店里。

话到嘴边拐了个弯,“好。”

别墅二楼,客房的门敞着,男人的背影落寞而悲伤。

“莫莫,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了……”

他缓缓蹲下,将留有齐莫莫气息的被子搂进怀里,紧紧的。

骨节分明的手指攥着被角,手背崩起青筋,隔了一会儿后竟微微颤抖起来。

岳甘棠将脸埋进被子,低低哽咽,泪意滚落眼角,烫湿被面渗进内层。

悲伤和痛苦压垮了男人的脊背,他双膝跪地,在齐莫莫床边哭了很久,喉咙滚出低哑的呜咽。zuqi.org 葡萄小说网

被面的湿痕凉了又热,彻底抹去了齐莫莫残留的气息。

日落西头,黄昏的阳光似乎躲开了这片别墅区,阴云压在半空,将沉不沉。

岳甘棠扶着床沿站起来,跪的时间太长膝盖麻木,他踉跄了两下才稳住脚步。

十几分钟后,他拎着几瓶酒回来。

修长的手指扣住瓶盖直接启开,指腹和掌心留下深深的红痕。

岳甘棠仰头灌下整瓶酒,唇角蜿蜒流下来不及吞下的酒水。

酒精逐渐麻痹大脑,掩盖了胃部源源不断传来的警告信号,同时也刺激了泪腺。

男人靠在床榻边,桃花眼里的血丝藏都藏不住,冷汗从额角渗出滴到地面,他似乎感觉不到困意和疼痛,只抬手一瓶接一瓶地把酒灌进自己身体里。

夜色从天边一点点蔓延开,阴云终于沉了下来,轰隆隆的雷声响彻天际。

几道闪电接连劈下,映亮半边天地,男人线条锋利的侧脸忽明忽暗。

抓着酒瓶的手在半空停住,岳甘棠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被瓶盖割伤的手指蹭过衣角,留下鲜红的印记。

联系人首位的号码,他已经背得滚瓜烂熟。

指尖压在拨号键上,迟迟没有移开。

岳甘棠眼眸微阖,眼里闪过几丝怯懦。

他在害怕,害怕这一次听到的仍旧是挂断声。

粘腻的汗沾满手心,指尖猝不及防地滑了下——电话拨了出去。

这次,岳甘棠没有听到挂断的声音,连嘟嘟声都消失了,只有人工语音冷漠的提示。

齐莫莫把他拉黑了!

酸辣的酒意瞬间反涌进嗓眼,岳甘棠呛咳起来,他抖着手又拨了一遍。

人工语音响起的刹那,岳甘棠眼里的希望彻底寂灭。

齐莫莫真的不要他了……

手机铃声突兀地在黑暗里响起。

床头柜的小灯打开,莫稻枚摸索着抓起手机,看了眼联系人。

在听完岳甘棠语焉不详的几句话后,他顿时提高音量。

“齐莫莫失忆了?!”

睡在身旁的妻子被惊醒,莫稻枚低头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没事,是甘棠有事找我。”

几分钟后,莫稻枚披了件睡衣走到客厅,“齐莫莫的电话打不通?”

岳甘棠声音粗粝,仿佛快要渗出血丝:“他把我拉黑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向冷静的莫稻枚有点崩溃,“齐莫莫失忆大半个月,你一句也没跟我提过,你他妈让我怎么帮你?!”

夜雨大而重,劈里啪啦地打在玻璃上,混合莫稻枚的声音一同传入岳甘棠耳中。

男人双眼赤红,手掌用力捂住腹部,顺着墙根跌坐下来。

“我怕,”他嘶哑出声,“我怕有人把他从我身边带走……”

岳甘棠三天没有碰过饭菜的肠胃叫嚣着造反,可他却毫不在意。

心脏传来的疼痛已经压过胃部的痉挛,男人死死捏着手机,双眼赤红,“是他让我爱上他的!他怎么能直接丢下我不管我!帮我把他找回来、找回来!”

莫稻枚心里咯噔一下,“你喝酒了?”

这语气跟清醒时的岳甘棠天差地别!

那头没回话,隐约听到玻璃破碎的声音,然后电话被挂断了。

这绝对是自己职业生涯中遇到的最大危机!

莫稻枚对着嘟嘟嘟的手机愣怔三秒,急忙穿上衣服,驱车赶往岳甘棠居住的别墅。

雨夜路上的车不多,莫稻枚开得飞快,将一个小时多的车程缩短成四十分钟。

刹车停下,莫稻枚冒着雨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别墅,循着酒气在二楼的一间客房里找到岳甘棠。

岳甘棠已经喝得烂醉,瘫在地上如同丧家之犬。

莫稻枚扶着人上了床,这才注意到这间客房是住着人的。

他顾不得问这件事,使劲晃了晃岳甘棠,“张妈呢?让她给你煮碗醒酒汤。”

“张妈?”岳甘棠仅存一丝清醒,断断续续地回答,“请假了。张妈儿媳妇生孩子,莫莫说放她三个月的假。”

莫稻枚:“那你先躺好,我给小时工打个电话。”

岳甘棠死死拉住他的手,不让莫稻枚离开,嘴里低喃:“找到莫莫。”

他抓住手机翻到医生的号码,眼眶发红,“一定有办法治好失忆,一定有!一定有!”

床上的男人已经陷入魔怔,齐莫莫的离开带走了他所有的理智。

莫稻枚就这么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耍酒疯的岳甘棠,眉心紧紧拧到一起。

“甘棠,你要清楚,重点不是齐莫莫有没有失忆。”

他挣开岳甘棠的手,“就算他没有失忆,照你以前的态度,迟早有一天他会不再爱你!”

莫稻枚的音量不高不低,刚好可以让人听清楚每一个字。

又一道闪电劈开天际,照亮了整间客房。

岳甘棠安静下来,翻过身将头深深埋进洁白的枕头里,后背微微抖出弧度。

莫稻枚叹了口气,给他拉上被子,去外面给家政服务公司打电话。

深夜值班的小时工刚好是他以前常雇的那个,就算外面下着大雨她仍旧爽快地应下了。

半小时后,小时工赶了过来。

莫稻枚正在客厅里坐着,沉思该如何处理岳甘棠和齐莫莫的事情。

小时工去客房将满地的酒瓶收拾了,又到厨房煮了一锅醒酒汤,然后她回到客厅,欲言又止地看了几眼莫稻枚。

察觉小时工有话说,莫稻枚端起礼貌的笑容,问她怎么了。

小时工犹豫地问:“您知道岳先生和齐先生发生什么事了吗?”

莫稻枚嘴角的笑意僵住。

既然开了口,小时工索性就全说了出来。

“张妈请假后,岳先生让我定时来做家务。可是齐先生很贤惠,每次我赶到别墅时,齐先生已经把所有家务都做了,没有活干我没脸拿这份工资,就跟岳先生辞了合同。”

听到这里,莫稻枚皱起眉头。

“三天前,岳先生突然联系我重签了合同,我在这里再也没见到齐先生。”

小时工小声地说,“虽然我不该插手雇主家的私事,但是齐先生人很好,知道我辞职以后还特意找过来给我发了个大红包。可惜我没来得及跟他道谢,齐先生就走了,您帮我道声谢吧。”

莫稻枚一时间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撑起笑容问醒酒汤好了没,在小时工进了厨房后陡然沉下脸色。

小时工是在张妈请假后辞职的,也就是说,在齐莫莫失忆前,整栋别墅都是他在打扫卫生。

别墅占地面积不小,两人结婚以来自己起码来过五六次,到处都打扫得很干净。

莫稻枚无法想象,这些家务活都是一个大男人干的。

在有请佣人的经济能力下,齐莫莫还愿意为岳甘棠放下身段打理家务……即便是早就知道齐莫莫的痴心,莫稻枚仍然替他觉得心凉。

醒酒汤煮好了,莫稻枚没再让小时工上楼,自己端着碗去找岳甘棠。

在推开客房门时,莫稻枚还没有发现异常。

直到他看见岳甘棠紧闭双眼,怎么也叫不醒,头上全是连串的冷汗……

“甘棠!岳甘棠!岳甘棠你醒醒!”

齐莫莫是凌晨两点赶到医院的。

在医院走廊上看到一个身影倒靠在座椅上,他快步走过去,“请问是莫稻枚莫先生吗?”

莫稻枚睁开疲倦的双眼,起身跟对方握了个手。

“你好,我是莫稻枚,岳甘棠的经纪人。”莫稻枚友善地笑了笑,“甘棠跟我说过你失忆的事情,我想我们可以把这次见面当成一个新的开始。”

莫稻枚的态度很温和,言辞也很诚恳,迅速捕获了齐莫莫的好感。

“你好,我叫齐莫莫。”

齐莫莫对他回以同样友好的笑容。

“他现在怎么样了?”齐莫莫往手术中的字样瞥了眼。

“在里面洗胃,”莫稻枚苦笑,“三天没吃食物,又喝了乱七八糟的酒,得受点苦头了。”

齐莫莫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在莫稻枚身边坐下,显然也是要等着人出来。

两人保持沉默的姿态。

最后还是莫稻枚率先打破僵持,叹了口气,“齐莫莫,你们的事情我不予评价,但是像今天这样的事故不能再出现了。你也是公众人物,该知道艺人酗酒的丑闻有多要命。”

齐莫莫很想说自己确实不太清楚呢。

可是他忍住了,只是点点头,“莫先生,您放心,不会再出现了。”

妈的,等岳甘棠清醒过来自己立马离婚!

莫稻枚完全不清楚离婚的事情,只以为是自己恐吓的计谋成功了,于是笑了笑。

等岳甘棠被护士从手术室里推出来,两人急忙迎了上去。

护士摘下口罩,“病人家属在吗?”

齐莫莫不是很想出声。

可是莫稻枚转头看向他的动作,已经让护士的目光落到了他身上。

齐莫莫:“……”

他扯出一个假笑:“我是。”

护士毫不客气地批评他,“病人肠胃本来就不好,几天不吃饭加上酗酒,你这家属是怎么当的?他这肠胃要是再糟蹋下去,下次来医院就要做癌症化验了。”

癌症?

这么严重吗?

齐莫莫不敢再敷衍了事,跟护士详细地问了问具体情况。

护士瞥了眼同样是满脸担忧的莫稻枚,三言两语将病情含混过去,只强调日后要注意保养肠胃。

安静的单人病房。

“莫莫,我去给甘棠缴费拿药,”莫稻枚抬了抬手上的病历本,“你帮我照顾一下他。”

齐莫莫点头,“枚哥你去吧。”

病房的门啪嗒一声合上。

齐莫莫低头看了看男人苍白的脸色,叹了口气,这让他怎么跟岳甘棠说离婚的事情。

正犹豫的时候,兜里的手机开始疯狂振动。

齐莫莫用脚丫子想也知道这是谁打过来的。

他正想起身去病房外接电话,一句有气无力的“你别走”响起。

齐莫莫扭过头,正好看见岳甘棠明亮的眼神,自己放在病床一侧的右手也被男人紧紧地握住。

“……”齐莫莫有些尴尬,左手举了举手机,“我就是出去接个电话。”

岳甘棠咳嗽两声,“就、就在这里接。”

毕竟是虚弱的病人,齐莫莫只好顺着对方的意思,“好好好,就在这儿接。”

电话刚一接通,齐克学急迫的声音传过来,“你去哪儿了?我半夜起来发现你不见了!”

听到男人的话语,病床上的岳甘棠神情僵住。

齐莫莫哪里敢说自己来医院看岳甘棠,支支吾吾的就是不正面回答齐克学的问题。

齐克学严厉起来:“告诉我你在哪儿?!”

没等齐莫莫找出话来敷衍自己弟弟,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你住在一个男人家里?”

齐莫莫和齐克学同时愣住。

岳甘棠的大脑仿佛被喝坏了。

嫉妒与恐惧交织而成的黑暗将他彻底吞没。

岳甘棠口不择言道:“齐莫莫!你不要忘记了,我们还没有离婚,你是有夫之夫!还是说你已经水性杨花到饥不择——”

“啪!”

岳甘棠俊美的侧脸偏过一半,正对上方的这半边脸开始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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