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夜斗偷书人,原来竟是你…

“你们到底想怎样……”

那万俟公子明显心虚了下来,只想赶紧把这关过了,言语中半是哀求。

魏来笑道:

“好说,就按你刚才所言,你给这卖唱的老伯和姑娘鞠躬道歉,然后再赔十两银子吧!”

万俟公子恨的牙根直痒痒,但见人越聚越多,也无可奈何,只好乖乖掏出一锭银子,双手奉于祁伯,又勉强鞠了个躬,然后带着几个狗腿子,在众人的起哄声中,仓皇而逃。

临走,狠狠的瞪了魏来一眼。

傅声之气走那跋扈的万俟公子,救下祁伯采莲父女,甚是高兴。

魏来自然也心生欢喜,就叫傅声之和祁伯采莲一起坐下,又要了几个好菜,几壶好酒,大家一起边吃边聊起来。

采莲从乡下来临安府这许久,还从未吃过这些精致的东西,于是一边给大家倒酒,一边这个那个吃个不停,毕竟,还是一个小姑娘。

把酒言欢间,大家彼此问了来由,都是平民出身,彼此之间了无障碍,共同话题颇多,于是更加亲近热络。

原来这傅声之本是饱学之人,怎奈多次科举不第,就淡了功名心,反倒寄情于江湖游历,于讲史说书这个行当混出了响当当的名声,在临安府的同行中颇具号召力,谁人见了都尊他一声傅先生!

更让魏来有点惊讶的是,听祁伯和傅声之的话语,原来在这大宋的行在(临时首都)临安,竟然有一个非常庞大的“演艺业”群体——

什么杂剧、讲史、傀儡戏、影戏、杂技、吹弹、舞拍、投壶、蹴鞠、教水族飞禽、水傀儡、鬻水道术、烟火……林林总总,大小行当总不下上百种,靠此营生者不下万人,统称为“赶趁人”。

在“赶趁人”群体中,还有讲史傅声之、杂剧丁仙现、影戏王团子、蹴鞠张七圣这样的不少“演艺明星”,每当他们演出,观者动辄百千人,在百姓之中颇有声名,甚至有不少达官显贵,也会在婚丧嫁娶之时请他们去站场助兴,成一时之佳话!

这傅声之人在江湖,心系天下,忠直耿介,豁达畅快,颇有几分任侠意气。一番邂逅,三杯老酒,五句谈笑,和魏来的脾性甚是投契,很快便兄弟相称,别时颇有依依不舍之感,相约再聚。

魏来再救祁伯父女,彼此间更有亲人之感,分别时,采莲看着魏来,竟不禁红了眼圈……

日子在新城书局的超常忙碌中似乎也加速了,倏忽间,十多天过去了,离七月初七的皇家曝书会只有三天时间!

年逾花甲的司徒靖,多日来守在北院书厂内,昼夜督做,甚是辛劳。各个工种的工头也深知兹事体大,丝毫不敢懈怠,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把毕生最高的技艺都拿了出来,终于刻印好了这十套《孟子》样书!

掌事堂中,众人围站在中间的高几边上,不断打量着这套心血之作。司徒靖用金盆净手后,小心翼翼的拿起其中一本,慢慢翻开,用布满血丝的老眼,细细的观瞧,像是在看一个初生的婴儿般。

魏来也凑上前去观瞧,这真是一套精致绝伦的宋版书啊!

这次,司徒靖真是势在必得,把压箱底的好东西都拿出来了。

选纸是福建著名的建阳书坊所秘制的“八闽椒笺”,这种纸张用当地特产山椒果实煮汁染成,纸性厚亮坚韧,以此种纸印刻书籍可以抗潮防虫,据说可百年而不蠹。这些纸是远在福建分号的儿子司徒忠孝送来的,司徒靖敬惜字纸如命,一直藏于库底,从未舍得用。

墨用的是徽墨名家歙州吴滋所制“松烟阙”,此墨深得当时名人雅士的青睐,甚至皇宫中也多有使用,江湖传言,当今的皇上赵构,尚在做皇子时就曾赐二万两黄金奖赏吴滋的制墨之功,此墨之尚品可见一斑。

至于这套书的撰师、刻师、封装师等,那更是一时之选,即便放在在整个临安府书行,也堪称“制书天团”一般的强大阵容!

这十套宋版书安放于斯,如同旧时光里瑶立的仕女佳人,沉静不语,却仿似有灵一般,散发着一种墨香氤氲的书卷之气,绝不浓烈妖艳,却自有十分的清幽雅致,令像魏来这般的爱书之人沉醉不已!

司徒靖看了一会,似有些不舍的,轻轻把手中的书放入精心定制的檀木书匣之中,微微的点点头,一脸的欣慰,仿若已经看到了皇上御览此书时满意的笑容般。

多日来昼夜喧闹的新城书局今夜终于宁静下来,一片安详。

可魏来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隐隐不安。

书已经有了,会不会有别的什么差池……虽然特意安排了比平时多一倍的守夜人手,但是魏来躺在榻上,却一直睡不着。

深夜时分,魏来半梦半醒之间,突然听得书库那边似有声音,登时清醒过来,从榻上一跃而起,冲出门去。

魏来在墙壁拐角处窥望,只见书库大门虚掩,一个穿着夜行衣的蒙面人,正鬼鬼祟祟的抱着那只檀木书箱跑出来,魏来安排在库房门口守卫的两个小厮躺倒在地,不知生死。

魏来正欲上前阻止。不想,旁边的屋子里突然射出一人,身形如电,月色下看不清楚面容,只见身穿白色亵衣,并不多话就与那蒙面人激斗在一处,几个回合下来,蒙面人渐渐不支,嚯的拔出一把雪亮的匕首,冲白衣人一顿猛刺,白衣人扭动身形,轻巧躲避,顺势抬起一脚,将蒙面人匕首踢飞出去!

蒙面人见遇到了远胜自己的高手,慌乱之下,只得把书箱扔下。

几个健步,就来到墙边,腰背发力,猛然连蹬,伸手搭住房檐,腾身便翻墙而去。

而让魏来感到的惊奇的是,那白衣人并未追赶,而是拾起书箱看了看,又四下环顾,见并无他人,反捡起那把匕首,在自己的臂上划了下去,瞬间便血染当场,然后,才大声喊道:

“有贼人啦,快抓贼!”

这一喊之下,南北两院皆惊,除了被蒙面人用迷药迷翻的数人外,书局中人都跑了出来,灯球火把登时将书局照得通明。司徒靖听到有贼,吓出一身冷汗,光脚汲着鞋就跑将过来,直等到看见书箱完好,心中大石才算落地,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此时,那着白色亵衣人之人血已浸湿了一侧衣袖,脸色煞白,气喘吁吁,一副怂态,和刚才的神勇判若两人,司徒靖连忙好言抚慰,并吩咐下人赶快扶走去治伤。

那人一转过身来,魏来才看清他的面庞。

竟然是孙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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