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南柯一梦 MMDXVI

温知夏从小桌上抬起睡眼惺忪的眼睛,眼神发木的瞪着烛台上熄灭的蜡烛冒出的青烟。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又睡了过去。

她揉了揉有些浮肿的眼睛,这才借着月光反应过来自己居然睡在了一大摞公文上。

温知夏吓了一大跳,赶紧抓起那些文书,使劲借着昏暗的光线照了照,见没有留下任何口水弄湿的痕迹,这才松了一口气。

幸好魏芷莹执勤去了,要不估计又要取笑她。

待到她再次不争气的向公文“磕头”时,隔壁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犬类疯狂的吠叫。

“汪汪汪——汪汪汪——”

我的天这又闹什么幺蛾子啊。

温知夏抓着自己的头发崩溃的骂着,却不料想只是几秒钟的功夫,狗吠的掩盖下突然杂揉了一阵令人牙酸的挠门声。

她突然对住在附近的邻居感到十分抱歉。

随着天气逐渐变热,多米提娅的预产期也在一步步逼近,因为所有人都没有过任何的接生经验。本庶荣贞帮着蔡曜灵奔走,寻来了很多产婆呆在家里24小时待命。

现下蔡家显然是一片兵荒马乱,自然也就没人有精力照顾奶茶这只成年牧羊犬了。

而今天才是奶茶被从西城区接回来的第一个晚上。

不用一会儿,只听隔壁走廊上的大门猛地被拉开,一阵叮铃咣啷的金属链声响后,有人像是气不打一处来的拽住了奶茶脖子上的狗链子,提着怒气越来越近——

“咚咚咚!咚咚咚!”

那人带着要把小木门生生砸出一个大窟窿的动静把温知夏瞬间拉回清醒。

温知夏颇为头疼得挤了挤眼睛,那摄人心魄的敲门声就像低音摇滚鼓点,撞得她耳膜都快破了。

“你在敲下去我就不开门了啊!你自己砸出个洞钻进来吧!”温知夏不耐烦的嚷道。

那边敲门的人果然收敛了几分。

呼地一下拉开房门,温知夏正好和秦究那双同样炸毛的眼睛对上了。

他好像刚刚从床上被人叫醒,头发像鸟窝一样乱七八糟,还带着浓重的起床气,身上只堪堪披着一件明显短了一截的白色外袍。

可若不是在那精壮的肩膀处、半遮不掩的地方很清晰的看到了一圈新鲜的牙印,恐怕谁都以为他是个正人君子,被邻居不懂事的狗子吵得睡不着觉来讨个说法。

温知夏用力闭了闭眼睛,只觉得眼前这人的样子实在辣眼睛。

“你能把这只狗弄走吗?”秦究看起来马上就要爆炸了,但还在尽量维持着好声好气的语气,狗子还在不停的“汪汪汪”,中气十足得连秦究的低音炮都要退让三分。

“你说你这么大一个人了,成天跟一只狗作对,也不觉得羞耻?”温知夏感觉手里一沉,秦究把狗链子已经打了个结丢到了他手上。

“你再放任不管,她就要把家里的门抓坏了,到时候你又要破费修门,”秦究微微侧开一条小缝隙好让她能一睹门板的惨烈,见她无奈的撇了撇嘴,便面无表情地道了一声晚安。

门“砰”的一声砸在了温知夏面前,秦究烦躁的步子声越过院墙传来,留下温知夏和狗面面相觑。

哎不对啊!温知夏在把奶茶拴在廊柱上时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要是大佬们不做得过火,那门至于坏吗?

那为什么是要我掏钱修门?

她大概是困疯了才会反应这么慢吧。

正当她觉得今晚这事就算完美解决,自己终于可以睡个好觉的时候,门外又传来了一阵比先前更为凄厉的狗喊狗叫!

她没养过狗,都忘了狗子这个物种的听力可比人类还强!对于秦究“欺负虐待“游惑的行为,自然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善罢甘休啊!

温知夏绝望的睁着眼睛瞪着头顶的窗幔,无可奈何的长叹一口气,在奶茶永不停歇永不言弃的狂吠中,开始深度剖析拷问自我——

我到底脑子里进了多少水,当初才想到给他们生产润滑油这个馊主意?!?!?

整整一夜,在狗子版爱岗敬业的爆肝直播解说中,她根本无需画面,就全方位无死角的了解到了两位大佬的实时战况。

第二天一早,温知夏顶着两枚硕大的黑眼圈出现在了西塞罗家,惨白的脸色差点把中年男人吓到灵魂出窍。

“孩子,你这是——怎么了?”西塞罗关切地问。

“没什么老师,”温知夏幽幽的说,“我哥昨晚太厉害了,不——我嫂——我哥夫,也是个狠人。”

独自神伤了一会,她不情愿的承认道:“我这回,心甘情愿,认输。”

六月盛夏的某一个晚上,罗马西城区的某个庭院里突然传出女人声嘶力竭的吼声。

温知夏、秦究、游惑和魏芷莹像蹲号子一样整整齐齐的坐在蔡曜灵家门廊的外面,面对多米提娅承受的痛苦完全束手无策。

本来温知夏和魏芷莹都是想留在屋里找机会搭把手,结果还是因为人太多被产婆声色俱厉地轰了出来。

“挺危险的,”温知夏忧虑地说,“这是古代社会,分娩是女性致死的第一大诱因。”

“我担心的倒不是这个,”魏芷莹说,“别忘了这是系统,你看到的都是NPC,我连他们到底是不是有机生物体都不知道,能怀孕这事本就已经够让我震惊了,还真能生出个正常人来?”

“莹儿小声一点,“温知夏皱着眉头说,”别让里面的听到了。”

“畸形儿?”坐在最边上的游惑问。

“称不上是人吧。”秦究无所谓的说,“人机结合体?”

“大概是不会有问题的,”温知夏若有所思地分析道,“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禁闭室机制吗?我虽然还不知道小蔡许愿了什么,但隐隐觉得,系统大概率不会在这件事上面给他一个不好的结果。

“无论是孩子畸形,抑或是母子双亡,对一个正常人来说,都是天塌地陷的噩耗。”

比起孩子的形态或者是否还为人类的问题,她并没有太多的顾虑。反倒是有了孩子后,这个年轻人是否还能像当初刚进来时一样,坚定地决心闯出去。

她忧虑地凝视着卧室门缝里漏出来的昏暗烛光,距离产婆判断多米提娅宫缩开始已经过去了5个小时,可依然没有任何要结束的样子。

夜半三更的室内,浓重的血腥气刺激着蔡曜灵的神经,多米提娅已经把他的手背挠得血肉模糊,可他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任由她抓着疏解痛苦。

多米提娅的头发早已经被汗打得透湿,一绺一绺的黏在额头和脸颊上,身下的床单也早就洇开了一大片汗渍,羊水早就流了一地,她整个人好像窒息了一般,已经被一波一波的宫缩折磨的不剩丁点力气。

她大口地喘着气,四肢痉挛的痛苦沿着脊椎爬到大脑,她早就疲惫到了极点,自前一天晚上开始,不间断又毫无规律可循的疼痛,就逼得她冷汗如雨,辗转反侧不能休息。

“使劲啊多米!就快了!能看见头了!”本庶荣贞抬起头鼓励她。

“我——我不——我没力气了。”多米提娅嗓子早喊哑了,“我生不出来了——小蔡,我要死了。”

蔡曜灵听了这话心如刀绞,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但目前的状况他作为一个男人竟是一点忙都帮不上,除了陪在床边提供点有限的精神支持外别无他法。

“本庶君,我只相信你,”蔡曜灵想起下午的时候他攥着本庶荣贞的肩膀祈求的说。

“我的经验很有限,很多事情你还是相信对这个时代有经验的产婆吧。”本庶荣贞说不过他,也有些着急。

“你不是去年在希腊帮人接生过吗?”蔡曜灵不依不饶的问。

“助理接生不是真的接生,”本庶荣贞这下真的急了,可还是控制着自己的语气显得不那么生硬,“我专业是搞科研的!小蔡,我是研究免疫学出身的,有限的外科经验也是无国界医生组织实习来的!分娩太危险了,稍有不慎——不,我的意思是——一定要找比我有更多经验的人来才能最大程度保证孩子和母亲平安!”

“我不管!”蔡曜灵已经情绪化到了极点,就快要哭出来了。

“小蔡,冷静——冷静!”本庶荣贞明白他的担心和挣扎,轻轻的拍着他的背帮助他平静下来,“我答应你,一会儿我也在里面看着,你让那些产婆进来好吗?”

门外的婆娘们已经吵成了一团糟。

“那——好——好吧,”蔡曜灵这才淡定了些许,“你答应我,一会儿你——要盯着。”

黎明的破晓光顾罗马大地之时,一阵婴儿响亮的啼哭声伴随着农家的鸡鸣,宣告了一个新生命诞生在新的一天降临到了这个世界。

“多米,你看看,是个姑娘,眼睛长得真像你。”

疲惫到了极点的多米提娅抖着苍白的嘴唇,从本庶荣贞手里接过了沾满血迹和羊水,还在不住大哭的孩子。

她盯着孩子满脸褶皱,还紧紧闭着的眼睛,完全搞不懂这到底哪里像是自己的眼睛。

“小蔡——”多米提娅有气无力地念叨着,“生下来了。”

“嗯。你很厉害!”

“我、做到了。”

“是的,亲爱的。”小蔡不厌其烦地应和着她。

“我、做到——”多米提娅这回根本没说完就头一歪,闭上了眼睛。

“多米!”蔡曜灵也被这一夜折磨的神经敏感,声音立马变了调。

“她累得睡着了,”本庶荣贞急忙小声制止了他,并示意他看向多米提娅随着呼吸均匀起伏的胸/脯,“找产婆收拾吧,我们先出去,别打扰她了。”

“谢谢你,本庶君,”蔡曜灵怀里抱着刚刚睡着的婴儿,眼含热泪的搂着本庶荣贞的肩膀。

“没事,恭喜你,”日本青年看起来也疲倦极了,但还是欣慰地向他一笑。

“来!我来看看侄子!侄子还是侄女呀?”魏芷莹大大咧咧地上前就要抱孩子。

“女儿,”小蔡腼腆的笑着,小心翼翼地将襁褓中的女婴交到了魏芷莹的怀里。

“哟——是个小美女呢!”魏芷莹用指尖点了点婴儿柔软幼嫩的鼻尖。

温知夏不敢抱孩子,只能借着魏芷莹的怀抱偷偷瞄了两眼活像一枚褶皱的大土豆的婴儿,对魏芷莹张口就来的瞎话忍俊不禁。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下半年,就在大家以为这一年就要这样平淡的过去时,罗马的政坛猛地给这些沉溺在新添家庭成员的喜悦中的人们当头一棒——

现任选民官克洛狄乌斯长身玉立地站在元老院的讲台上,掷地有声的指控道:“前执政官西塞罗,在任期间违背宪法,无视罗马公民的基本人权,滥用死刑,身为选民官,我提议剥夺前执政官西塞罗的公民身份!依律判处流放!终身不得返回罗马!”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