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吗?
自然是不能,哪怕身为帝王,也不可能保证。
霍炀清楚自己不可能一直护着自家闺女,人有生老病死,世事多变,如何能保证。
霍炀心中微动,旋即又听刘夺道:“原本我并不肖想这些,以我的出身根本不配。”
口口声声说不配,刘夺却始终以“我”或者“小子”自称,按规矩他身为从五品游骑将军,该自称末将。
他是有小心思的。
比家世,比不过京中那些贵子,只能拿出旁人没有的东西,他有一片真心,也有胆量。
“看过王构的嘴脸,我又查了那些世家贵族的公子,知晓一些他们家中的阴私,觉得这世道女子艰难,芽儿以后定要受苦。”
“放肆!朕的孩子,金枝玉叶怎会受苦?”
霍炀险些一脚把人踹翻,可看少年目光灼灼,全然一副为他家闺女着想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心软。
其实也是他愧对这个孩子,刘夺战功不菲,以军功来论,不可能只是个无实权的小将军头衔。
是他一直压着封赏,连兵权都没给过。
刘夺有天赋,又有当年他(麦二牛)亲手打的基础,从小打熬筋骨,天赋不差,再加上经年累月的坚持,前途一片光明。
本心上来说,霍炀早已将其当作半子,对其高期待严要求,不想让刘夺过早成名,免得根基不牢,过骄过傲,日后遇到挫折会难以承受。
霍炀有自己的一番打算,要一点点磨练对方。
可这只是内心想法,从未宣之于口,身为当事人的刘夺并不清楚。
正是因为如此,这些年来刘夺丝毫不怨愤自己的境遇,不觉得委屈,还和小时候一样挨揍了也愿意亲近他,足以看出心如赤子,是个知恩且耐得住气的。
霍炀心情异常复杂,一个是自己选中的好苗子,一个是自家闺女,他都喜欢疼爱,只是疼爱的方式不同。
刘夺……在他心中并不是好人选,这小子可为马前卒,可作冲杀战场的猛将,唯独不合适做女婿。
这小子心事重,他家闺女心思纯良怕是会吃亏。
刘夺对自家闺女的照顾,霍炀知晓,可这不足以让他下定决心,将人交给对方。
刘夺问:“陛下可知今日我遇到了什么?”
霍炀似笑非笑,等着看他如何扯,却听他道:“今日我见一户农家,为了要孙子,不惜祸害人命。”
霍炀皱眉。
他发现,这件事刘夺看待事情的视角,与旁人不同。
“明明家里没有皇位要继承,却漠视人命,不惜用阴损药物,也要有个孙子,那样的人……”
话还未落下,少年便被一脚踹翻,霍炀胸膛起伏,幽深双眼直勾勾盯着倒在地上,完全呆愣住的少年人,眼中隐隐有血色蔓延。
刘夺按在冰冷石质地板上的手指不安地蜷起,看着几近陌生的帝王,他隐隐猜到,陛下的旧疾复发了。
上一次,麦芽儿险些死在忽然变了个人似的帝王手中。
刘夺后背生出冷汗,思索着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有皇位要继承?
是这话惹怒了这个让人觉得陌生的帝王?
“滚出去!”
霍炀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转身不再看对方。
刘夺躺在地上,揉着隐隐作痛的肋骨,侧头看着帝王的背影,许久不见,这位一国之君消瘦不少,裁剪合身的衣服布料从肩膀坠落,显得有些空荡。
是因为生病?或是国事繁忙?又或是因为……麦芽儿?实际上,刘夺不知道麦芽儿在这位一国之君心中,份量究竟有多重。
他忽然不敢试探了。
发现暗卫记录日常的册子不知何时掉落在地上,他了内容,发现虽详细,却并非极为详尽。
电光火石间,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他打消了原本想好的说辞,决定赌一把。
“叔,我做错了一件事……”
少年人面上带着茫然与不安,他爬起来跪好,眼中隐隐有惶恐之色,目光闪烁,即便帝王没有回头,仍旧演得认真。
“我没忍住把芽儿……”
霍炀听他说完,过了几息才缓缓回头,脸色青黑,眼中满是怒意。
刘夺知道,事情成了。
这顿打,必须受着。
……
清晨,上泽院安静祥和。
满芳苑内,只有麻雀停在树梢枝头左顾右盼,发出叽叽喳喳的声响,时不时跃下在地面上啄食,而后蹦跶几下,张开翅膀飞走。
刘夺走入满芳苑,不动声色地用袖子擦掉手心冷汗,推开卧房的门,尽量自然地走进去。
他绕过绣着小老虎下山的屏风,掀开架子床外面的珠帘,最后拉开薄如烟的纱帐,如打开包装精美的礼物,一层一层,露出里面抱着薄被正在沉睡的人。
“芽儿别睡了。”
“嗯?”
麦芽儿几乎是在他开口的瞬间睁开眼,她茫然看着对方,还未完全清醒,表情有些呆萌。
都在禁足,这人怎么能搞特殊?
好像又被打了一顿?
刘夺从她眼中看到这份困惑,嘴角勾了勾,俯身低声道:“别乱动。”
嗯?
炙热鼻息扑在耳畔,让刚睡醒的少女汗毛倒立,第一感觉便是有危险,这是暗号。
她伸手摸向床榻角落,那里藏了根尖锐簪子。
少年人按住她摸索的手,另一只手托起她的后颈,直接亲了上去。
麦芽儿:???
她怀疑这人梦游,但没有证据。
“别动。”
唇齿相依的间隙,少年刻意压低的声音,沙哑且颤抖,她清楚地感受到对方的战栗。
他在怕什么?
空气被一点点掠夺,麦芽儿脑子有些发懵,她有种错觉,抱着她啃的是只狼崽子,会咬人的那种。
就在她确定这人不是梦游,想要把人推开,顺便踹一脚时,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
“滚出来。”
刘夺直接连滚带爬,滚出去了。
……原来是怕这个呀。
麦芽儿用最快速度穿好外衣,打开窗户,就见皇帝爹目光极为阴沉地盯着跪在地上的刘夺。
“怎么了?”她问。
一大早,都跑她这里做什么?她还没睡好,甚至想睡个回笼觉。
禁足是不用请安的。
霍炀看着趴在窗边,嘴唇红肿,明显是被人啃了的闺女,气得眼前发黑,心中戾气升腾,他意识到自己即将失控,强行将事情往好的方向想。
说不定,过几个月就有孙子或者孙女了,真好。
好个屁!
“你回去躺着!”
霍炀气得牙疼,用力踹了脚刘夺,直接往外走。
“跟上。”
这两个字说得杀气凛凛,内容替换成“斩立决”三个字,也不违和。
阿夺(说谎):我拱白菜了!
麦芽儿:你这是在死亡边缘疯狂试探,反复横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