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退出会议,一辆辆豪车从凯撒旁边飞驰而过,甚至有一个校董骑着山地自行车,看着他费力地扭动着屁股蹬车,凯撒恺撒不由得笑出声来。
“挑战校董会的威严,让家族当众出丑,这会让你感觉很有趣吗?”弗罗斯特·加图索无声出现在凯撒旁边,平静地说道。
凯撒靠在缠满常春藤的大理石柱上,悠闲地举起手中的冰镇琴酒。
“我在你的口中是加图索家族最优秀的继承人,还是一名卡塞尔的学生,年少轻狂点很正常,一众大人物因为我的一句‘我拒绝’就结束会议,这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
“机会的难得,被你的孩子气浪费了,凯撒,”弗罗斯特幽幽地叹了口气,“是什么让你对家族的态度变得如此冷淡刻薄?”
“家族对你的爱从来都是毫无保留的,他们给了你尊贵的身份,给你可以轻视一切的底气,你是几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是天生的领袖。”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家族愿意给你数不清的机会,可是像今天这样的机会并不多。”
“你的血统会让你永远属于高贵的加图索家族,你必须成为它的王,拒绝是没有用的,你应该很清楚。”
凯撒脸上挂着的玩味笑容彻底消散,“血统?我亲爱的叔叔,”他加重语气,“或许尊贵的你不经意间早已忘记了,你所说的加图索家族高贵血统我只继承了一半,还混杂着另外一半...”
他面色沉着下来,“另外一半‘卑贱’的血统,你应该已经记不清楚了,毕竟这样的小事,这样的血统怎么值得你记住?”
“它叫古尔薇格,来自我的母亲。”凯撒语气冰冷。
弗罗斯特微微皱眉,“你还是忘怀不了你母亲去世的事情,凯撒,这件事和家族无关,并不是家族下手...”
“看来你对家族的误解还很深,对家族来说,古尔薇格血统确实不高贵。她和你父亲的婚姻,也没有被家族祝福。“
“但是你不一样,你是家族认可的唯一继承人!”
凯撒好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大笑了两声,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一个不被认可的卑贱女人,嫁给血统高贵的丈夫,他们不被祝福,女人受尽白眼和针对生下来一个孩子,然后她死了。”
“加图索家族看不起她的血统,却却认可混合了她血统的孩子。”
“真是一件可笑之极的事情。”凯撒低着头,脸藏在石柱的阴影之下,让人看不真切。
“凯撒,她的死真和家族没有关系,我已经和你重复很多次了,而且家族为她举行的葬礼由教皇亲自主持,这是极大的哀荣,她的灵魂已经安息了,我想她也会希望自己的儿子成为绝无仅有的王,她会在天上看着你的。”
弗罗斯特声音真切且深情。
“看见?”凯撒嘴角讥讽地弯曲着,冰蓝色的瞳孔里却凝结万年寒冰,深冷的寒意能将空气冻结,“你觉得她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就是为了生下我?你们把她当成一件工具,可是她是我的母亲!”
“她死的时候,已经看不见,也听不见了,而这是她为了生下我付出的代价。”
“为了我,她没过上一天好日子。最后一次,在她身边的只有我,而我只能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凯撒身体微微颤抖,拳头被捏的咔咔作响。
“她看不见,听不见,和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就是从儿子手中度过的一点点温暖。”
“如果没人握住她的手,她会觉得这个世界上没人要她了,她只能独自面对黑暗和寂静...”
“即使这样,她还是躺在床上,不断温柔地和我讲,没关系,别怕,凯撒,妈妈在。”
“我甚至不敢想象,那样的世界多可怕,每次触及都让我感到恐惧。”
弗罗斯特看着恺撒,仿佛能看见他浑身释放的、悲伤而汹涌的气息良久,没有说话。
“你们没有资格用她来和我谈条件,每一个加图索家族的人全都没资格提起她的名字,叔叔,我在重复一遍,我身上流淌着大部分古尔薇格的血脉,和你们加图索家族还没那么亲。”
弗罗斯特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而看向热那亚湾,“起风了,凯撒。”
波涛在海湾内不断翻腾,砸在岩壁上溅起大波白色浪花,不止有风,点点暗沉汇聚,乌云翻腾,暴雨即将到来。
“在你入会之前家族和昂热起了争执。”
弗罗斯特轻声说,“青铜与火之王被杀死,这具有跨时代的意义,新时代就要来临了,凯撒。”
“混血种能杀死龙王,龙族的历史第一次有望被终结了,一旦全部龙王都被杀死,那么这个世界将会属于混血种,我们远比纯粹的人类更加优秀,世界格局将被改写。这么说吧,混血种将代替不稳定的龙王统治整个世界,龙族消亡,混血种正式称王登上世界舞台,这是历史的选择,无可避免的结局。”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宣誓一般的庄严肃穆,“就像开辟大航海时代,工业革命改变世界格局,属于混血种的时代,家族将捧着你站在顶端,成为所有混血种的......皇帝,凯撒·加图索将端坐在至高无上的王座,这还不能证明家族对你无私的爱吗?凯撒!”
“考虑清楚,凯撒,还有一次机会,下次再开校董会,你还有一次机会,夺取荣誉和权力。”
凯撒还是不屑一顾地轻声低笑。
“荣誉和权力我确实会去夺取,我也渴望证明自己。”他抬起头和叔叔对视,“但是是用凯撒的名字,我将亲手攥取我的未来和属于我的权力荣誉,我想要的,我自己会得到,而不是出于你们的赠与。”
“另外再说一句,你们那副馈赠的嘴脸让我想吐。”
叔侄相互对视,双方都毫不示弱,最后还是弗罗斯特收回了目光。
他叹了口气,“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凯撒。”
他从怀里摸出一只信封,信封口用红色火漆烫印着加图索家的家徽,“我这次来,带来你父亲的一封信,本来我想在为尼伯龙根计划开启的庆祝会上交给你……对于你喜欢的人,家族已经知道了。但遗憾的是,她和你母亲古尔薇格一样,血统不够高贵。但家族不希望你母亲的悲剧重演,我们愿意为你而修改规则。”
“如果你愿意接受尼伯龙根计划的馈赠。”弗罗斯特顿了顿,“家族会破例批准你和陈墨瞳的婚约,你们的婚礼将得到家族祝福。”
凯撒面色再次染上寒霜,他将手中的酒一饮而下,“带着你的慷慨...”
看着他的样子,弗罗斯特语气有些急促地说道,“家族只会祝福未来的家主的婚姻,你应该明白,家族对你的包容有多么夸张,你不会希望未来妻子陈墨瞳不被祝福吧,这样她会和你...”
“砰”的一声巨响,恺撒手中的玻璃杯碎裂在地上,粉白色的玻璃渣四溅。
他英俊的脸上写满怒火,冰蓝色的瞳孔泛起淡淡的金色光芒,“离开吧,不要再让我重复第二次...”
“我的婚礼,还不需要你们来指手画脚。”
最后弗罗斯特含着怒气转身离去,只剩下恺撒一个人在那里看海。
碧蓝的海被乌云染上灰黑,折射在凯撒的瞳孔之上,似有雷暴在男孩的眼底弥漫,久不消散。
...
...
夜。
凯撒依旧端着一杯加冰琴酒,整个院子就剩下他一个人,他就站在檐下,被温柔蓝调和狂风暴雨夹在中间。
凯撒看着前方,浅灰色的海面起伏,海浪和巨石拍打发出巨响,他轻轻伸出手,感受着雨点拍打在手上。
他编辑了一条短信给诺诺。
“看见的月色其实反射的是太阳的锋芒,今夜的月没有太阳的灼热光辉,你还会喜欢暗沉的它吗?”
...
远在山林中的诺诺看着凯撒发来的短信,没有在理会旁边苏茜的吵闹。
她把自己蜷缩起来,温暖的温泉将整个人包围,一丝丝侧写出来的冰冷却不断从心底上涌。
那是条备注是凯撒·古尔薇格的短信。
“你就算是改成撒凯,姐也喜欢。”她在心里默念。
...
凯撒又想起那个憔悴而沉默的妇人,她不必再说一句话,她对儿子的爱意如同河流一般奔流而出在面前,长河在最后一刻汇聚灌入他的灵魂,让其填充了深沉如海般的悲伤。
他轻轻念叨着母亲的名字,又低声唱起那首她教自己的歌曲,那首简单的,刻在记忆里的《妈妈爱你》。
他手中抓着一根红绳,熟练的翻飞,那是在仅有的快乐童年时代,母亲和自己玩那种无聊的、把绳子翻出各种花样的小游戏。
年幼的自己总是想尽办法把它翻出新花样,因为玩出漂亮的花色出来,那女人会无声地轻笑起来...
现在他不用看就能将红绳翻出21种不同的花样了,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
那个浑身沐浴着阳光的,叫做母亲的女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哀愁像是雨季的浓厚云雾,不断堆积,将凯撒整个包裹吞噬进去,他脸上带着少有的自嘲和茫然,一只手轻轻地在空中抓握,却什么也握不住,宛若掉入黑洞失重,安静的夜,只有暴雨狂风吹袭这个孤独男孩内心的回声。
凯撒站在了雨幕中,任由暴风雨将自己吞没。
今夜雨太大了,雾太浓了,好像双眼都被蒙蔽起来,一点点救赎的光也仰望不见,失魂落魄第一次出现在这个男孩身上,他轻轻一笑,遍体鳞伤的灵魂就被掩埋。
手机里的短信再次被发送。
...
你在吗?我的挚爱。
今夜的我在黑暗中醒着,想着,望着。
想你在我身边,
想听你再次唱响,
唱响那首,
只在云端的歌。
倾听暮色苍茫的海,
今夜,
海鸥找不到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