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22·去别人的故事里瞧一眼自己

埃利芙的预感成真了,这个暑假她还是得见伊芙琳·弗拉桑耶。

希瑟小姨说她们得住上一个月左右后再一块到伦敦去。因为今年的魁地奇世界杯决赛将在那里举办,卡尔·弗拉桑耶先生说英国魔法部的五百名工作人员为此忙碌了整整一年,身为法国魔法部国际魔法合作司的部长,他是作为法国代表去的。但他在那边有交情,所以额外弄到了埃利芙她们的票。

埃利芙立即察觉到了其中深意。她衷心为希瑟小姨感到开心,携带女伴去参加国际赛事无疑是一种公开证明,她当然没有任何理由反对这件事。她只是有些忧愁地想,希望她跟伊芙琳的关系能够正常一些,她不擅长应付她那样类型的女孩子,希瑟小姨都没丁点帮忙的意思,她不想表现得任性——坐实她不希望他们幸福美满似得,她只得自己退步。

现在他们就受邀到卡尔·弗拉桑耶先生位于巴尔比宗镇上的私人宅邸度假。那是巴黎南郊约50公里处的一个村落,麻瓜里的巴比松画派诞生于此,这个艺术小镇也因此闻名于世。法国巫师和麻瓜的关系不像英国那边那么紧张,尽管区别只是巫师不太排斥麻瓜的文化,跟历史原因有关,至少卡尔·弗拉桑耶先生就不太排斥,他甚至在麻瓜界都有自己的生意。

他们现在就在庄园附近散步。这个时节能欣赏到漫山遍野的薰衣草,如同阳光下普罗旺斯跳跃的灵魂。从这边的山坡上就能远眺到枫丹白露森林进口处,实际上明天卡尔就计划着去那玩——到更深处的里头,这边还是有很多来旅游度假的麻瓜,不太方便施展魔法。明天他们到那以后就可以去游湖野餐,还能带上弗拉桑耶家的家养小精灵,她的烹饪手艺直接折服了希瑟小姨和自己。

这是一次平淡无奇的散步。

如果伊芙琳没有开口说话,埃利芙只会更感谢卡尔——现在她得这么称呼了,因为希瑟小姨这么要求,为此甚至答应了在回英国之前带她到那所房子去——现在是她自己的房子了,她还被允许之后的假期时间也能回到那里。

“所以,”伊芙琳穿着一条白纱缀着细钻的白色裙子悠哉悠哉地踱步过来,她一只手轻柔地压着自己头上的那顶草帽,稍大的风将她的金发吹得乱乱的:“你怎么不说点什么呢?加菲尔德小姐。”

埃利芙站住了。希瑟小姨和卡尔还在前面手挽着手地往前走,他们举止亲密,在这片紫色的薰衣草丛里说着什么笑话,而且他们从那个位置也根本听不到这边的对话。所以伊芙琳才用着单独跟她相处时候的称谓,加菲尔德这个姓氏。

“说什么呢?”埃利芙漫不经心地答。

“霍格沃兹的事情也行,你喜欢的男生也行,”伊芙琳没有看她,可她的声音里带着股高高在上:“总有一个能说的吧?我可好奇你好久了,对英国那边也是。”

“我不太清楚你的兴趣所在,伊芙琳,”埃利芙没有跟她计较这点称谓,因为假如伊芙琳真的不喜欢她,她也不会因此让希瑟小姨和卡尔的感情因为她有什么争执,她愿意迁就:“你可以问更具体点的,如果我知道的话。”

伊芙琳立即用一种古怪的眼神打量她。好像埃利芙是什么巨怪喝了复方汤剂似得,她清楚是为什么,因为那次不愉快的圣诞假期。埃利芙从没叫过她伊芙琳,除了大人们在场的时候,毕竟谁都要表演个其乐融融,实际上背地里她们会互相针对对方。

“为什么没有一只猫头鹰找你呢?”伊芙琳嘴里嘀咕了什么,因为实在太小声,埃利芙懒得去想又是什么话了,可她也略次不谈,反而问了个很奇怪的问题:“你没在霍格沃兹交到朋友吗?追求者呢?也没有吗?”

“没有追求者,”埃利芙说道,夏日的风一阵一阵袭来,好像她的脚趾头都能踩到这种飘忽又畅快的流动感:“至于朋友,你确定想听这个吗?我们更喜欢面谈假期,而不是即刻写信。”

伊芙琳立即狐疑地盯着她瞧。伊芙琳傲慢又可怜的目光睨着她,似乎觉得埃利芙表现了某种脆弱似得。

“噢,没有吗,一个都没有吗?你要怎么跟希瑟说呢,”她问:“我想你一定跟他们相处得不怎么样,难道你这张花枝招展的脸都没办法吗?那是一群怎样的野蛮人啊?”

“我要感谢你关心这个吗?”埃利芙撇了撇嘴,她根本不想提朋友之间的事情,她也不认为伊芙琳真的想了解其中个由:“不如谈谈你那位保加利亚男友吧?怎么样,他可能哄你开心吧?”

“hum,你看起来着急了,是给我戳到痛脚了吧?”伊芙琳又得意起来,“为什么要到英国去呢?你已经姓塞克杜斯了,连名字都还不改——”

“闭嘴。”埃利芙快速地打断她,“我改不改名字劳您驾了?”

伊芙琳只愣了一秒。然后气愤也跟着上来了,越是这样她的话更是针扎一样痛人。

“你以为我想管你的事?呸,你有了希瑟这么好的妈咪,还不好好珍惜,你知道塞克杜斯家族意味着什么吗?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伊芙琳噼里啪啦地说着,埃利芙凝看着她,看她能吐出什么词:“你一点也不知道珍惜!我爸爸也那么喜欢她,你难道就不希望他们好吗?自私!”

埃利芙给这一顿说得个一头雾水。但吵架的时候是不能低头的,她也不认为自己有错。

“所以我说,关你什么事?”埃利芙一字一顿地,语气恨恨地:“我的名字!关你什么事!”

“自私!胆小鬼!”伊芙琳也怒了:“好啊!谁养你啊,从你那自杀父亲走了以后是谁养着你?你知道别人怎么说希瑟吗——你根本就没体谅过她!你只会索取!你以为就你一个人陷入悲伤了,你一个人就只会逃到英国去,呵——是了,我说你怎么不来读布斯巴顿呢,害怕吧,害怕这件事会一直给人念叨整整七年吧,所以你才逃了!”

“不——许——你——说——我——父亲——”

“真可怜,你就像是吸血虫一样,”伊芙琳拿出了曾经令埃利芙摆脱了很久都没能摆脱的阴影,她用一种真切的嫌恶和愤慨:“你怎么能够用那种手段留住你父亲呢?你真让人恶心,加菲尔德。”

埃利芙觉得天又黑了。一切都静止了,一切都在充斥着声音。

“逃吧!尽管逃吧!”伊芙琳的声音还在后面响着,她更是使劲地跑:“你只会这个了是不是!”

......

你是否也做过这样的梦?

梦里不曾是你所知的任何一切,你却是其中的一者。

你是任何的谁,有着一个名字,你生活与此,体验至此......

那是忽然之间的事,在问为什么之前。

六岁的埃利芙和那位知名不具,好像就是同一个人。过着她曾经的一生,直到睡醒,她才可以被认知为自己是埃利芙,那是一场真实到堪比预言的梦。

“你永远无法解释一些东西,即便那是你与生俱来的天赋。”父亲将埃利芙抱起来,她才六岁,几乎才到父亲的膝盖高,可她却能听懂这句话,这听起来有点忧愁的含义,可父亲却是微笑着说出来:“喔,小泡芙,就连魔法也绝不是万能的。”

她明白的。

白天她在世界的这头,魔法是她生活里的一部分,晚上她在世界的那头,是另一个人的人生。

她没有害怕,这并不难理解,她借此去感受妈妈的世界,一个麻瓜的生活是怎样的。

妈妈,那是埃利芙真正错过的东西。上天或者梅林,他们总是给了你一点东西,就会带走什么。妈妈是一个麻瓜,死于一场普通的车祸。

即使是魔法,也无济于事。

“从现在起,我会陪着你,我发誓直到永远。只是,请给我时间长大。”她这么哀求着,可是她亲爱的爸爸默不作声地抚摸了她好久。 m..coma

长到几乎可以算作默认了,他才轻轻地说:“我爱你,小泡芙,可是我更爱你妈妈——所以我会死的。”

摩根·塞杜克斯死去的第二天,巴黎下起了小雨,巴黎的雨曾经是他留在这座城市的理由。

他只是一个从英国而来的男巫,却在街头因雨停留,邂逅了他的爱情。这个男巫叫尼昂·加菲尔德,是埃利芙的父亲,他们的爱情故事她并不陌生,大多数是父亲描述给她听的,那时候她还好奇,她是见过妈妈的,但她忘了,一个小孩子只记得存在的依据,却丢了记忆里所有的印象痕迹。

埃利芙对失去妈妈的痛并不是一开始就产生的。

他满脸泪水地在那站了四十分钟。

在那个夏日烂漫的午后,蝉鸣和树荫斑驳。院子里种了薰衣草,朝气蓬勃的向日葵花、清纯亮丽的大波斯菊和粉蓝、粉红的粉萼鼠尾草,呈现出一片浓郁的色彩。阳光是那么的炙热,连风都带着宜人的水气。

埃利芙抓着娃娃,趟过木地板上散落的各种童话书籍,她刚想分享一个故事,一个梦里见到的故事。她看到了这一幕,但是没有分辨好坏的意识,可她看到那个男人的瞬间......这种静谧的哀恸击碎了她,那时候她甚至还不知道击碎是什么程度。她只是,看到了一个男人在哭。

她看到了一种赴死的前兆。

“很多人持有一种陈旧理念,认为想自杀的人就该去死,”某个陌生的声音又昨日重现,“显然他自己也这么认为......”

声音远去了......

接下来才轮到她自己的错。

她不想再看这一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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