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棻园外师兄竟倒戈

此时节,秋高气爽,桂花绽放,满园馨香,只见棻园之中高朋满座,盛宴正当,见刘不言甥舅一齐到来,林寿昌喜笑颜开地领着宾客,端着酒杯过来,醉微醺地道:“老弟,你得尝尝我飞龙岗的酒……醇美与否?”

刘不言笑道:“老哥这可难为我了,我一向滴酒不沾!”

林寿昌一手端着一杯酒,道:“那不行,不喝酒不让入席!”

一旁的白家大掌柜笑着附和道:“对对对,大丈夫,怎能不喝酒?今夜花好月圆,美人如云,县丞大人就勉为其难地干一杯吧!”

见林寿昌将酒杯递到了面前,刘不言面有难色,这时,他身旁的女子伸手夺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见状,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白家大掌柜带着些玩味的口吻,问道:“这位小美人……是大人的爱妾么……”

刘不言忙道:“大家切莫误会!她叫阿娇,是我在年前外出务公途中,从匪寇手下救出,见她孤苦无依,又学过几手拳脚,就让她随侍左右了!”

闻言,林寿昌哈哈大笑,点头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老弟也纳了一房小妾呢!只是,愚兄这杯酒……侍从代饮的可不算……”

听得这话,一杯酒下肚以后,面色微红的阿娇伸手又夺过另一杯,仰头一饮而尽。

见得此,众宾客连连啧舌,林寿昌更是大加赞许,道:“阿娇姑娘真乃女中豪杰啊!我若再多番为难,可就显得不近人情啦!就请刘县丞上座吧!”说着,他牵着刘不言和陈欢甥舅二人的手,一齐入了席。

是夜,天朗气清,月华满地,筵席之间,钟鼓馔玉,觥筹交错,只是看见身旁那些宾客喝得烂醉如泥,丑态百出,陈欢打心眼里感到深深厌恶。他不清楚县丞是什么职分,只是自从刘不言入席后,便总有三教九流的人跟他套近乎,甚至无暇再和他说一句话!

百无聊赖之际,他就时时偷眼去看和众夫人作陪的白君彦,每每碰触到她略带忧伤的目光时,他才没有愤然离去。

每每这时,坐在她身旁的林玉兰便脸色绯红地低下头,含羞带怯,可爱动人。

这时,醉意当头的林寿昌恰巧捕捉到了这个小细节,他顿时一拍桌子,端起酒杯,朗声说道:“诸位,今夜尽兴否?”

杨家长老大笑道:“与帮主共饮,通宵达旦方才尽兴!”

众人齐声称是,林寿昌也哈哈大笑,道:“承蒙诸位厚爱,不辞车马颠簸,莅临我飞龙岗,值此中秋佳节,本人想要宣布一个天大的喜讯!”

白家大掌柜搂着陈耳的肩膀,朗声说道:“还宣布什么?不就是你最新提拔的这位大马锅头,又引领马帮,给你从西域带来了万千财富么?”

林寿昌双目无神,酒气扑鼻,摇头大笑道:“岳父大人……你说的确实是一件大喜事,但我要告诉你,我这个喜讯比你老人家所说的还要大!”

听到“岳父大人”这个称呼,陈欢不由得一愣,看他们二人年纪相仿,林寿昌又怎能称白家掌柜作岳父?真是奇怪!

却听他满脸通红,继续说道,“想我妻妾成群,财富万千,奈何,天不遂人愿,一直膝下无子,几个女儿今年也接连出嫁,只小女林玉兰一人尚待字闺中!今夜,高朋满座,明月为证,我要将小女许配给在坐的一位少年英才,以待日后,继承我的偌大家业!”

听得这话,白家大掌柜抱拳贺喜道:“原来如此,这倒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这话一出,众宾客议论纷纷,都在猜想谁才是林家的乘龙快婿。

说着,只见他脚步踉跄地走到陈耳身旁,高声说道:“大家都知道陈耳吧?他是徐道长的大弟子,剑法超群,也是我八达马帮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马锅头,可以说是年少有成!”

听得这话,陈耳喜不自胜地站了起来,恭敬地向大家见礼,而在场所有人也都盯着他,大家都明白,如果他真娶了林玉兰,而林寿昌又没有子嗣,那么他必将成为八达马帮未来的掌门人!

林寿昌遥看着自己的女儿,见她满脸不悦,顿时笑了起来,高声说道:“怎么?生气了?你生什么气嘛?爹能让你受委屈么?!”

接着,他又对在坐的众宾客说道,“陈耳,他的确是一个难得的人才,更是一位杰出的大马锅头!可惜,小女有眼无珠,看不到他的好,偏偏喜欢一个天真无邪的小伙子!”

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只见林寿昌径直走到陈欢身前,笑道:“说来也巧,这位少年英才也姓陈,名叫陈欢,是徐道长的入室弟子,也是陈耳的小师弟!年不及弱冠,却天赋异禀,早已深得徐道长真传,慢说小女喜爱他,连我也舍不得他了!”

这一刹那,陈耳面色煞白,浑身僵直,木立当场,而那头的林玉兰顿时面色羞红,埋头不语,她身旁的几位姐姐都笑着调侃道:“看吧,爹爹又怎能委屈了你?这下你可高兴了吧?!”

见外甥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刘不言拉了拉他的衣袖,陈欢这才浑浑噩噩地站起身来,朝着众宾客行礼,见状,白君彦气恼万分,冷哼一声,拂袖离席。

看见陈欢有了如此前程,白及心下欢喜,端起酒杯,前来林寿昌跟前恭贺道:“令爱和陈师弟佳偶天成,白及贺喜帮主!”

林寿昌高举酒杯,一饮而尽,笑道:“借白公子吉言,先干为敬!”紧接着,众宾客也纷纷前来,向他道贺、敬酒。

见白君彦气呼呼地进了棻园后院,陈欢心焦万分,于是,趁着所有人都围绕在林寿昌身边的时候,他借故也偷摸跟了进去。

哪知,后院花草凋敝,却是一处怪石嶙峋的断崖,只见白君彦孤零零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山风曼舞,卷得她的粉红衣裳随之飘飞,见状,陈欢心惊不已,只怕她一时想不开跳下去,于是,旁敲侧击地问道:“风这么大,你不冷吗?”

白君彦头也不回,冷声说:“恭喜你了!”

他无奈地辩解道:“我……我绝不会娶林玉兰的!方才众目睽睽之下,我不想立即驳回舅舅的面,免得叫舅舅和表妹难堪!”

白君彦叹了口气,反问道:“干嘛不娶呢?林玉兰出身豪门,容貌姣好,你们很般配啊!”

他捏紧了手里的龙骁剑,徐徐走到她的身旁,支支吾吾地道:“白姑娘,我……我跟你交个底吧!其实,我是因为孤单寂寥,想寻你做个伴……”

他偷眼看了看白君彦的脸色之后,见她并没有生气,就支支吾吾地说道,“可是,说实话,我……我谁也不要娶……”

听得这话,白君彦回过头来幽幽地看着他,看着看着,不禁苦笑了起来。

月色之下,她的目光中爱恨纠缠,瞧得陈欢无地自容,甚至,让他想起了小时候,他缠着父亲买的那个拨浪鼓玩具,没得到的时候,又哭又闹,可真得到了,没过多久就又失了兴致!

他曾经许诺要带白君彦远走高飞,甚至要娶她为妻,然而,真到了抉择的关头,却又茫然失措,他不明白自己究竟怎么了,反正他不愿再继续下去,只得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然而,白君彦并没有太多反应,只淡然说道:“没什么!既然如此,那咱们也算是两清了!”

他掻了搔后脑勺,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见白君彦踉跄地站了起来,遥看着天边,伸出手来,好似在拥抱崖边的晚风,哽咽着说:“其实,我一直也在骗你!我根本不是什么丫鬟,而是白家掌柜的女儿!不过,我娘只是一个身份卑微的婢女,所以,我们母女俩都不怎么招人待见,白家的正室、侧室夫人也常常虐待我们,虽说我是白家的小姐,其实跟丫鬟也差不多了!”

她顿了顿,回头望着陈欢,苦笑道,“你知道,白家先前并没有自己的马帮,所以,白家的许多药材都是托八达马帮运送的,经年累月,就积下了一笔不小的债务,他们知道林寿昌膝下女儿成群,却一直没有儿子,就顺水推舟,把我兑给他做了小妾,你上山之时,我也刚到飞龙岗不久……”

听到这里,陈欢恍然大悟,怪不得林寿昌会称呼白家掌柜作岳父大人,此刻,他的内心深处不禁百味丛生,那是被白君彦一直欺骗玩弄之后的受辱感?还是,她突然成了别人的小妾而心生的嫉妒?还是对她的悲哀身世的怜悯?

他不知道。

只是,陈欢太年轻,也太幼稚,所看到和想到的,只有当前,只有自己,他冷冷地笑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当年林家姐妹那么恨你……”

白君彦苦笑一声,摇头长叹道:“我本来就是苦命人,生来就遭人恨,上了飞龙岗后,我不但要服侍一个比我爹还老的男人,还要天天受那几个小妖精的欺负……还好,正当我想一死百了的时候,老天却让我遇见了你……”

她低头望着脚尖,脸上洋溢着淡淡的笑容,喃喃自语道,“至少,自从有了你,我脸上就有了一抹笑容,心里也有了一丝丝温暖!”

她的话音刚落,他们身后就陡然卷起一股阴风,有人厉声叱骂道:“贱人!”

听得这一声低沉唾骂,白君彦吓得花容失色,浑身颤抖,陈欢回头看时,只见林寿昌怒发冲冠,急奔而来,身后还尾随着一脸阴笑的陈耳。

白君彦面色煞白,急忙解释道:“老爷……我……我们……并没有什么……”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林寿昌脚下腾挪,眨眼就到了跟前,伸手捏住白君彦的玉颈,怒目圆睁,一把将她拎了起来,面目可憎地低吼道:“贱人!你这个小贱人!”

说着,他也不看陈欢,抬腿就是一脚。

这一记重脚,把他踢飞出三丈有余,又在碎石和枯草之间滚出好远,这才停了!

一旁的陈耳走了近来,故作姿态,在林寿昌身边摇头说道:“方才,我看陈欢师弟神色慌张,偷偷摸摸尾随着夫人出去,以为他是觊觎夫人美色,意欲图谋不轨!想不到……他们竟然是在此地偷偷幽会!”

说到这里,他瞥眼看了看草丛中一身狼狈的陈欢,忍不住摇头长叹道,“唉……真是师门不幸啊!”

陈欢腹部挨了这一脚,已经被震得气血翻腾,浑身酸痛,听了这话,他顿时气得鼻歪眼斜,呕出一口逆冲的鲜血,厉声骂道:“你胡说……”

只见陈耳人影如风,瞬间跟来,冷笑一声,怒骂道:“你这个敢做不敢当的懦夫!真不知道师父是不是瞎了眼,竟然这么看重你,今夜,我一定要杀了你这个无耻之徒,替师父清理门户!”

说着,他拔剑出鞘,狠狠地刺向了陈欢的心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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