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夏从未出过贫瘠之地，十多天前甚至未曾离开余南镇半步，他对于外部的世界的了解除去一些影像外，大多从黎楠江以及类似于廖大哥那样的宝藏猎人口中获悉。因此人虽格外圆滑，但也仅限于和他人交往。
“您真是个好父亲。”不解家族纷争的小夏只能出言聊表慰藉。
“不。”岳尧摆了摆手，低下头神色有些落寞地说，“她本不该如此，我也是。”
“‘她’说的是...”
“谁”还未说出口，耳边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立刻让谈话终止，小夏赶紧起身戒备。但如此荒凉且靠近戎兽山东段的地方哪那么容易遇到生人。没多久，洗浴完毕的岳青禾背着背包走到近前，一脸怨气地将背包塞给小夏，而后催促自己父亲进入森林寻找蠃鱼。岳尧对此虽感困惑，但提早进入森林总不是坏事，于是点头同意。
“小夏，戎兽山不比他处，三途暗河虽驱赶走多数凶兽，但森林地形复杂，难免留下些阴毒之物，切勿放松警惕。”岳尧边走边告诫小夏，越是靠近戎兽山驻足观察周围环境的频率越高。待三人走到一处落叶林时，他弯腰捡起一片树叶，与百米前摘取的树叶放在一起反复对此，又嗅了嗅，脸色逐渐凝重起来。
“怎么了？”小夏不解地问。
“三途河对戎兽山的影响比我想象中的还有大。”岳尧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回答小夏的疑问，他也不回头，丢下树叶，冲身后的二人招了招手，“走！我们得赶紧找到冥泉。小夏，你保护好青禾。”
此时已近黄昏，小夏从背包取出从丁离那里得来的虚引灯，将光照调整到一个合适强度，提灯朝四周探了探，确定没有岳尧口中的阴毒之物后，才扭头说道：“咱们也走吧。”
岳青禾并未搭理小夏，她等小夏走开约摸三米，这才迈开腿跟了上去。之后俩人便一直保持这样的距离，小夏对此并不在意。他只想赶紧完成掌柜交给自己的任务，获取报酬。但随着几人一步步深入戎兽山，凶兽一个不见，惧意却随之而愈发强烈。
戎兽山脉东段群山起伏不定，绵延近千里，整体被茂盛的树木覆盖。其间危峰兀立，多生怪石断崖，险穴内湖，以供凶兽栖息。先前的戎兽山严格遵循自然法则，弱肉强食。如今却是树木凋敝，鸟兽绝迹，遍地枯叶虫尸，就连林间湍湍而过的小溪也发出悲鸣，广袤的山脉仿佛死了一般，毫无生机。
“好冷！”
直到这时，原本一言不发的岳青禾颤声叫住小夏。小夏转过身，见搂着胳膊不停摩挲的岳青禾，当即放下虚引灯，从背包里取出事先备好的厚衣，谁知没等他走到岳青禾身旁，岳青禾眼睛忽得一闭，整个人瘫倒下去。
“不好！”小夏陡然一惊，快步走到岳青禾身旁，伸手将岳青禾扶起依靠在自己肩上，一边为岳青禾披上厚衣一边冲不远处的岳尧喊道，“岳先生！岳小姐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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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了！”
听见小夏说自己女儿昏倒，岳尧脸色骤变，赶忙跑到俩人身旁，从行囊里取出一个精致的药瓶，抖出一枚碧绿色半透明橄榄状胶囊药丸，示意小夏托住岳青禾下巴，自己颤颤巍巍地将药丸送进岳青禾嘴里。
“赶紧给青禾喂水，别喂太多。我弄些干柴过来。”
岳尧火急火燎地走开，小夏喂给岳青禾一些清水，扶着岳青禾来到一处高坡，检查完四周，又将碎石碎枝尽数捡走，从背包里拿出感应睡袋，将其摊开，脱去岳青禾的鞋袜，而后才敢让岳青禾躺在睡袋上面。睡袋感应到压力，根据压力大小自动卷成适合岳青禾体型的状态。弄完这些，小夏长舒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岳青禾对面，盯着面色苍白的岳青禾呆若木鸡。
不知何时，虚引灯不再孤独，和逐渐燃起的火光交相辉映，将高坡照射得宛若白昼。皮肤感受到热意，小夏这才回过神，满脸歉意地说：“岳先生，对不起，是我忽略了岳小姐。”
“不，不怪你。是我未预料到戎兽山受三途暗河影响的程度已如此之深，执意要在晚间向山内进发，这才导致青禾被阴寒之气侵袭，身体提前发病。”岳尧望向昏睡的岳青禾，脸上是写满了疼惜和自责。
“恕晚辈冒昧，敢问岳小姐生的是何病？”小夏试探性地问道。
“青禾她的炁核有缺陷，无法完整地吸收和炼化异能。”岳尧见小夏依旧满脸不解地看着自己，于是捡起几根枯枝丢进火堆，解释道，“我之前和你提过，岳家的长老以及叔伯们都不怎么服我，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我膝下无子。”
“这...未免也太夸张了吧？”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可那些长老总拿家族血脉的传续来训斥我。不过我从未责怪过他们，噬月岭实在埋葬了太多岳家的勇士，他们热切地期望家族能出现那么一位大能，带领岳家重攀巅峰。”许久，岳尧才一脸苦涩地继续开口，“那个人不是我。”
“既然如此，您为何不再生个...”
“青禾的母亲在青禾才刚学会走路没多久便不幸离世。我在迎娶怜儿时已发誓一生忠于她一人，所以...”
“哦！对不起！我不该...”
“人有旦夕祸福，命数如此，不如将悲伤化作思念，这样活得不会那么狼狈。”岳尧谈及亡妻，脸上不仅没有哀伤，反而淡然一笑，不可谓不豁达。他又看了一眼岳青禾，将话题转回岳家，“我本身是个庸才，因成功调停淮寓九大家族内乱而被推上家主之位。可我修行数十载，耗费族中珍宝无数，却无法突破中阶二层，这近一步加剧了我和族中长老的矛盾。”
“怜儿死后，自知无法精进修为的我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了年幼的青禾身上。起初，青禾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天赋，在十岁那年就成功突破下阶一层，这让我甚至族中长老们都欣喜若狂。”
“可天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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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人意。在青禾十三岁那年，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雪夜，青禾即将突破下阶二层，我和诸多长老站在门外等候。起初我们表情非常轻松，因为一名异人在二十岁之前突破下阶二层就能称得上天才，而青禾才十三岁，若能突破，即便是女儿身，岳家的未来依旧美好。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气氛逐渐凝重。直到异能气息近乎于消失时，长老们以及我才意识到大事不妙，进门就看到躺在血泊之中的青禾。”
“青禾全身上下近半血管破损，内脏皆有不同程度的受伤，万幸未波及心脏和大脑以及肺部，经过救治，堪堪保住性命。就是那时，我才知道青禾的炁核先天不完整。炁核在吸收异能到一定程度后，吸收的异能将无法控制...啊！我恨！我恨自己的自私！怜儿离我而去，我却未能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
“刚才你也看到，这种药是我托人从夜乌城，也就是械人的领土那弄来的天价药物。一颗的价值相当于3kg黄金。”岳尧又一次取出那个精致的药瓶，倒出一枚碧绿色药丸托于手心，小心翼翼地递给小夏，继续说道，“这药的正式名称过于复杂，很少有人记得住，但它有个响亮的别名——绿之亘。有了它，青禾的血管和内脏很快被修复。可是好景不长，炁核不仅吸收异能，自身也在源源不断产生异能，因为先天缺陷，产生的异能只要达到一定量，便会对青禾的身体产生冲击。绿之亘最初能维持青禾三个月的健康，随着效果逐次减弱，而今一个星期都坚持不到...”
“所以岳先生才冒险带岳小姐来戎兽山寻药？”
小夏问了个答案早已确定的问题。岳尧只是点头，大概是情绪有所发泄，岳尧恢复到之前在月华酒馆时的云淡风轻。他挑了挑火堆，示意小夏先行到岳青禾附近睡下，这样方便他照看，等后半夜他再喊小夏起来戒备。小夏本就十分疲倦，即使没有舒服的床铺和被褥，也很快入睡。
凌晨已过，小夏被一股力道轻轻推醒。他起身揉了揉眼，满脸倦意的岳尧也不说话，歪头示意小夏坐到自己原来守夜的地方，自己则俯身摸了摸岳青禾的脑袋，背靠树干闭上了眼睛。
夜里的森林本该虫鸣兽啸，可现在只剩下火堆在噼啪作响。多日未曾修炼，体内的炁核早已“嗷嗷待哺”，小夏判断四周并无危险，于是伸手向内兜摸去，想要拿出疥灰石用以修炼，别样的触感让他记起来自己随身携带有另外一种宝物。
碧波淌泛着微弱的绿色荧光，将四周的寒气驱散，小夏思考再三，起身走到岳青禾身旁，将碧波淌塞进了睡袋之中。
“希望这东西对你有用。”
暗自嘀咕完，小夏回到原处，取出疥灰石开始了久违的修炼。可没修炼多久，细微而频繁的响动迫使他暂时放弃修炼，转身定睛一看，一条通体灰色，脑袋长满棘刺，半个躯干盘在树杈之上的巨蛇正朝自己吐着深黑色的蛇信子。
“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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