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为她打架

“私奔”这词是她前段时间从电视机上看来的,她记在心里,悟性也挺高,此时正好学以致用。

只是私奔也不容易,那时的林颂枝和谢淮京差不多高,拉着他跑了一小段就气喘吁吁。再往前几步,一个没注意被路上的碎石子咯了脚身体顿时不受控制地往前倾,俩小孩双双磕倒在地,林颂枝像小虾米一样蜷缩着身子,头颅低垂着。

膝盖磕破了,血丝隐隐渗出,她顾不上疼,看见摔在地上的瓶子碎裂开来,黑色的酱油淌了一小片。

各种目光朝这边聚拢,她这趟出来是帮妈妈买酱油,此刻酱油洒了,想到自己没能完成任务,独属于孩童的敏感和自卑在这一刻涌上心头,林颂枝眼眶发红,眼泪汹涌地下滑。

谢淮京从地上爬起来,顾不上沾上脏污的衣服,见面前的人迟迟不起来,还以为她是摔疼了爬不起来,伸出手去拉她,却在看见她通红的眼眶时傻了眼:“你……别哭了……”

他瞥见地上的一片黑渍,“我赔给你好不好?”

江宜小镇的夏天在阵阵蝉鸣中倏地过去,林颂枝就这样结识了她的好朋友谢淮京。

包里的手机震动后亮起,把林颂枝的思绪拉回现在,“猫猫头”发来一个文档,黑色字体的名称很显眼:“林颂枝第四版绝对不改。”

谢淮京比她早一年出生,自然也比她大了一级,今年正好毕业,林颂枝的教授在系里是出了名的严格,她不敢随意提交,怕被他批得狗血淋头,只好先让谢淮京帮自己把把关。

她还没回复,屏幕上又跳出气泡:“一些小问题帮你改好了,我都注明在旁边了。”

林颂枝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发了个兔子道谢的表情包,瞥见自己腕上的手链,忽然不知道怎么和他表达谢意。

他们俩认识太多年,不管是口头道谢还是请他吃饭这种都太没力度。

她被周渡的话搞得有些心烦,纤白的手指在屏幕上轻敲:“有空吗?去射击馆赛一局?”

谢淮京名下有个射击馆,说起来这还是她搭线的,她前男友便是玩射击的,俩人因她而认识,最后前男友提供经验和人脉,谢淮京出场地和资金开了个射击馆,他的朋友也会去捧场。

林颂枝在他们之中算是技术比较好的,也许是她在这方面有点小天赋,是赏心悦目又实力不俗的那种。谢淮京的朋友觉得有意思喜欢和她比比,但他们这群人赌注喜欢玩大的,她很少应承。

这次隔了十几分钟才得到他的回复:“今天不太行,这两天闭馆了。”

谢淮京转而提到另一件事:“前两天外婆寄了草莓到我那,你有空的话要不要过来取?”

林颂枝有些好笑,这个外婆当然说的是她的,她在江宜闲着没事就喜欢捣鼓花草和水果什么的,前两年搞了一小块地种草莓,味道还不错。

我外婆种的草莓不寄给我反而寄给你还真是奇怪,显得你才像她孙子。

她回复了一句好,刚准备切换打车软件时,状态栏弹出新闻:【苏富比携手新年藏家谢淮京在香港拍卖策展】,没想到他现在影响力已经这么大了。

她心里感叹了一句,看见他说自己在参加个论坛,还要一会儿才结束,让她先过去。

末了发了个[咖啡]表情。

网约车司机来得很快,还没到下班晚高峰时间,路上车辆不多,一路通行。

谢淮京住在城西的景墨公寓,高档小区,除了业主出入都要登记,林颂枝在保安亭填访客登记表,她刚报出自己的名字,对方便抬头看她,随即开了门,允许通行。

她不明所以,正想问问怎么了听见保安小声咕哝:“新业主啊,早说嘛那还填啥子表。”

所以她的名字也被登记在业主名单里了?林颂枝转念一想,也许是谢淮京提前打过招呼吧。

林颂枝乘电梯来到他家门口时才想起自己忘了问密码,她弯身试了下他的生日。

没成功。

她咬了下唇又试了自己的生日,还是不对,她在心里暗骂自己是不是有病,谢淮京怎么可能把进门密码设置成她的生日。

思考两秒后,她决定放弃他们之间近乎没有的默契——直接打电话问他。

铃声响了快半分钟才被接起,“你要到了吗?我在你家门口……”

话还没说完,耳畔和身后一声轻笑同时落地,林颂枝转头,看见他拿着手机从电梯里踏出,“被堵在门外了?”

林颂枝懒得和他拌嘴,他上前开了门,顺手掀开玄关处的电源开关。

“随便坐。”谢淮京往地上放了双女士拖鞋,径直朝内走。

整个客厅空间宽阔,装修以黑白色为主,棕色皮质沙发后摆放着一副莫奈的画作,中央摆放着台黑色不规则茶几。

他走到厨房,拉开冰箱下柜拿出草莓:“给你弄点东西?”

上初中后谢淮京被接回深圳上学,大城市的师资力量自然要比江宜强上不少,但他父母还是很忙,时间一长他便会自己捣鼓些吃的。

他把草莓锤烂成酱铺在杯底,兑入冰块到杯子一半的高度,拧开苏打水,瓶口不小,但他的手很稳,只有一道涓涓细流顺着杯壁一路下浸泡住杯底的草莓酱。

林颂枝歪着头看他手下的动作,他手指修长且指骨分明,手背青筋蜿蜒,有种冷欲感。

“欸,我外婆种的草莓都寄到你这里,你俩背着我私联啊?关系都快赶超我这个亲孙女了。”她半是玩笑半认真道。

“你之前不是说被偷过外卖么?”谢淮京转而拿出些颜色更深的冰块兑入,“估计外婆是被其他人拿走了,而且放我这也挺方便,不容易坏。”

他把杯子推到林颂枝面前,外壁不规则的玻璃杯好似画框,内里则是由多种颜色绘成的瑰丽油画,冰块融化在杯壁上的水珠像是覆了一层朦胧的滤镜。

“也对。”林颂枝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草莓味在口腔爆开,她忽而想起室友和自己八卦言抒最近追着个男人追得很紧的事。

如果是其他人的话她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但偏偏,言抒看上的男人正是眼前的谢淮京。

她虽然不太喜欢言抒但也没到要在发小面前故意抹黑她的程度,从另一个角度上和自己对她的印象来看,林颂枝觉得她不太适合深交。

她犹豫片刻后试探性地问他:“最近有人追你么?”

谢淮京被她这话问得微微愣神,他们俩很少去过问对方的感情,是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前段时间他毕业其他人组了个同学聚会性质的局,活动形式就是普通的吃饭,这让不少男生都很高兴,现场热闹非凡,大家都自主地吃饭聊天喝酒攀谈。

他懒散地靠坐在位置上,只希望这无聊的饭局能早点结束,看出来他兴致不高,也没人去主动打扰他。

但有个女生很大胆,谢淮京长得很不错,在学校的几年名声在外,有女生试着去和他搭讪,很快就发现他和气、礼貌但冷淡。

你问什么他都会回答,但也仅此而已,而且还不为所动,哪怕女生觉得自己已经暗示得很明显了,他也只是轻扯唇角。

所以当妆容明艳的言抒来到自己跟前时,谢淮京只是撩起眼皮扫了眼,她做完自我介绍后没等他开口就说了下一句话:“我挺喜欢你的。”

他的确有些惊讶,意外于这人的大胆,但没什么其他反应,“之前见过?”

后边言抒说了什么他也没印象了,只记得这女孩后来又找了他好几次,被拒绝了也不气馁。

“没有。”谢淮京否认。

林颂枝不确定他俩对于“追人”的定义是不是一样,他一直是副拽天拽地谁也管不着他的模样,在江宜的时候还因为别人骂她是被爸爸抛弃的小孩而跟人打架。

谢淮京让他们心甘情愿来和林颂枝道歉的方式也很简单——把他们打到服气来跟她道歉为止。

当然他也因此被谢爷爷关了一周禁闭,林颂枝哪怕年幼也知道他是为了自己才受罚,拿了家里的零食偷偷给他,又问他:“后悔吗?”

“怎么会?”谢淮京嗜甜,她特意拿的巧克力,隔着门,她听见他说,“你才不是被人抛弃的小孩,你有我、有你妈妈和外婆。”

年岁增长后的谢淮京面对对他有好感的姑娘如果自己无感也会保持距离,她只怕他没看出来言抒对他有别样的心思,索性还是把话说清楚:“我听说有女生在追你,我不是想干涉你的感情,但是她……”

她找不到好的形容词,她甚至不知道言抒对自己的敌意从何而来。

明白过来她的意思,谢淮京欺身过去,凑近到她面前,混不吝的语调:“怎么?你心里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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