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好奇心害死猫

“——咔…”

是对门打开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脚步声,她皱了皱眉,假寐。

吱呀…

她的房间门也被打开了,走进了赵老栓,手里提着干农活才用的锄头,小心翼翼。

“他要做什么?”

眼睛里眯出一条缝隙,她看着赵老栓举起了锄头在她眼前晃了晃。

在才可辨色的昏暗中,他仿佛换了个人,面无表情就算了,眼珠子里招摇猩红。

也许她只睁眼,那锄头便要落下来。

胜在她在军营习得了卧尸的本事,此刻呼吸半点也无,她自以为是骗过了他的。

因那男人又转身准备离开……

“吱呀——”

门重新合上,房间里又只剩下她一个,心里惊惧……

却又好奇。

她活动下胳膊,水桶一样的双腿,防止抽筋了,艰难的下地,坐了起来。

她额头有细密密的汗珠,至于吓得还是乏累,就无从考究了。

可她决心捺住好奇心,但心里总有个声音在喊,“总得知道发生了什么?”

所以她又犯病了,趁着门还虚掩,跟着出去了。

夏季的夜普遍短小,这是接近黎明的时刻,也看得见赵老栓在院子里停下了。

他蹲着好像在开锁什么的,又不时回头看,目露紧张,这是心里有鬼的人才有的神色。

她确定,他们有事瞒着她,这么说又不准确,或许他们瞒着村里所有人。

他掀起了一块厚重十分的木板,身子一缩,就进去了。

“这是个地窖……”

墨兰过过几年农家生活,知晓家家户户都有此类地窖,只不过大部分都是在盘炕底下,赵老栓家的却不同。

好奇心大于怕,这促使她前进,木板看着宽厚,实际上有一个拉环,打开并不费力。

只是里面好像没有台阶,她这样的身子进入总有些困难。

她进去了,小心翼翼的,感觉俩脚尖点地了才松手。

这是硬实的地面,既潮且凉,逼仄的通道,越往前走越要低头,直到跪膝。

赵老栓是个高高壮壮的男人,也不知怎么匍匐进去的?

好在,在她正难以坚持,眼前豁然一空,那是有些灯光的泥室。

赵老栓高高大大的身体就跪在那里,背对着她,可他在做什么?

“嘎……”

莫名来的鸭叫,只持续了一声,便沉寂下去,耳廓动一动,能听到取而代之的是咀嚼声。

赵老栓弓着的身形忽的颤抖了,他轻声,“娃呀,恁慢些吃……”

……………………

“娃?是小栓么?”

墨兰越发好奇了,她挺了挺上半身,托着肚子抬头,想要看个分明。

却不想,赵老栓居然回头了,直勾勾盯着她。

而在他背后,一个张牙舞爪的阴影正遍布墙面……

………………………

青年醒来,

天边泛出鱼肚白,晨曦吐露,落在房顶砖瓦上。

他趁势展开缩成一团的身体,接受那一抹微微的天光。

他站了起来,手里提着防身的长剑,朝着院子里看了去。

一个腿脚不便的女子钻进了地窖……

只得微微叹气,心感慨,“过于好奇了。”

这是个胆子大的女人,又说到做到,经历的多了,性子自然也就倔强起来了。

否则,何以面对那些个追捕的又被他杀死的官兵,生啖其肉,饮血而归,而她全程腮帮子鼓鼓的,可谓是大快朵颐。

所以,他有些怀疑,她到底怕不怕?

………………

“你不怕么?”

“怕!”

她浑身都哆嗦了,腿肚子猛看就要抽动了,面对赵老栓的质问,她回答道。

她是人,哪怕过于坚强,经历了这人世间最为惨无人道的苦难,见着这浑身绿毛,高一丈的青面獠牙怪物,她还是怕……

她只是来不及跑而已,通道又逼仄,转身都难,这就被赵老栓误会她不怕……

“爹,儿——饿了……”

贴着墙壁的小栓或者说怪物起身动了动,小如米粒的眼仁红透,盯着墨兰的肚子,口水从它突出的长吻里流出又落下,音质含糊。

赵老栓忙慌了,“儿啊,爹再给你带几只大鹅,人肉不好吃的……”

“爹骗人,人肉最好吃了……”

咯噔!

赵老栓心里一震,脑袋一格格转过去,眼珠子瞪的和铜锣似的,“——你…你吃……”

与此同时,小栓往前走了两步,赵老栓越看越心惊,因那本来绑在它身上的四根巨大锁链已经脱离了墙壁,留下四个碗口大的疤洞,只不过方才被它挡住了,他看不到。

近来看,小栓尚有一丝人形,舌吻吐出,鼻翼两侧细密密的纹路,面颊拖着长及三分的靛蓝色毛发,再细着看,嘴角两边附着亮晶晶鳞片,似蛇非蛇,似鱼非鱼。

浑身又皆是又细又长又绿色的毛发,个头高的出奇,脑袋顶着窖顶,腿膝微微弯曲。

它一张嘴,长舌里吐出半个鸭身,像极了人吃了难吃的,嫌弃

或者说,它碰着了更好的,想吃

“阿五好吃”

绿毛怪眼神里的光闪烁,回忆起人肉的味道,涎水成河。

这一听,赵老栓更惊!

阿五是个癞头,色中饿鬼,惦记栓他娘不是一天两天了,前些时候她从山上带回来头香,前脚进了门,他就跟来了。

既污蔑栓他娘不忠,又当着他的面毛手毛脚,这好嘛,老实人也不能看着自己媳妇受人欺负,遂与之撑拒。

他只推搡,不敢轻易打了他,哪想阿五铁了心,将他打倒在地,又拖着栓他娘进了屋。

不想,事情未遂,正熏香的小栓屋里冲出了一绿毛的怪物,只一口,吞了阿五!

一家人都是老实人,奉公守法,小栓成了怪物,藏起来也就是了,但是吃了人,被旁人知晓,官府必定追究。

所以他们只能将他藏起来,好在平日里小栓也不出门,没人知道。

只是它胃口大的厉害,又只食活物,老两口只得换了鸡鸭,夜里静悄悄的给它送去。

又铸造了几根粗及手臂的铁链帮助了手脚,钉在了墙里,这才放心。

阿五的事情是个意外,不为外人知晓,倒也相安无事

但小栓的话被这个女人听到了。

赵老栓着实手足无措,任由那怪物从身旁走过,拖着长长的链条,他没有拦。

墨兰斗大的汗珠淌的厉害,回不了头,只闭着眼弯着身子,弓着膝盖向后退。

而恰逢此时,她忽觉肚子疼的厉害,尿了一样的直淌水,她知道,那是肚子里的娃想要出来了。

“偏偏这个时候”她骂了一句,忙着逃命,却见长约半丈,细若柳条的胳膊伸了进来,只差一步便缠住她脖颈。

后面忽然被什么东西顶住了,进退不得,忽的听到身后沉声,“别慌,慢慢退”

那是项薄的声音,墨兰惊喜,又觉浑身似乎亮堂起来,光芒弥漫,而眼前的触手般的胳膊碰着自己猛的缩回。

她终于爬出来,被青年一抗,出了地窖。

院子里,栓他娘和产婆正在房间门口等着。

项薄吩咐一声,本就低头钻进去,听得栓他娘欲言又止道:“小师傅!”

青年愣了愣,旋即点头,“我尽量留他性命”

一丝感激浮上中年女人愁苦的面容,这样的承诺已经很好,她心想。

地上的房间里,一个新的生命正呱呱坠落,而地窖里,一个丑陋的怪物正在消亡。

一生一死,天道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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