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 第 90 章

林玉清拍的镜头全部作废,傅海军进组后,前几天一直在补拍,齐祺回剧组后,自然要重拍和傅海军的戏份。

吃过饭,小姑娘就要上场拍戏了,唐家玉起身送她,走了几步,才发现,小姑娘的手不知何时紧紧地揪住了她的衣角。

“姐姐。”小姑娘低低地唤了一声,眼睛却直直地盯着场中化好妆的傅海军。

说起来,傅海军与林玉清长的并不像,不说品行,林玉清是那种长相儒雅斯文的,称一句‘斯文败类’恰恰好;傅海军个头更高一些,肩膀宽阔,身材魁梧,长相谈不上粗犷,却相对硬朗许多,是个硬汉大叔。

但是,经过了林玉清的事情后,小姑娘心中生怯,看见穿着一样衣裳的男人,下意识地畏惧起来。

唐家玉察觉到了小姑娘微微的瑟缩,心中生出些不忍,却还是蹲下来,扶住齐祺的胳膊,看着她的眼睛,微笑道:“齐祺不认识那个叔叔,姐姐却是认识的,姐姐和那个叔叔拍过戏,也一起上过节目,那个叔叔是个好人。”

齐祺轻轻地点点头,只是,小手却又抓住了唐家玉的衣袖。

唐家玉回头问田小葵时间,然后对齐祺道:“正好,姐姐的戏还有一会儿,姐姐就在这里看着咱们小齐祺拍戏好吗?”

得了这句话,齐祺的瑟缩似乎才好了点儿,看着唐家玉的眼睛,片刻,才轻轻点头,松开她的衣袖,转身,慢慢朝着傅海军走过去。

这场戏是小赵阳被用了药后,赵一舟守着昏睡不醒的女儿,又是自责又是绝望之下,写下给妻子的离婚协议,还有递给单位的辞职信。

需要齐祺配合演出的,就是赵一舟看见生死不知的女儿,崩溃痛哭的一场戏。

傅海军的演技毋庸置疑,他被人绑着胳膊戴着头套推搡进房间,头套摘去,眨眨眼睛适应了光线之后,眼睛蓦然睁大,瞳孔却瞬间收缩——阴暗的房间角落里,蜷缩着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穿的一条蓝白条的裙子,还是她过生日,赵一舟给她买的。

“阳阳?”赵一舟的双手剪缚着,走路不稳,刚迈出两步,就噗通一声扑倒地,身体甚至脸都狠狠地摔在地上。

他闷哼一声,闭着眼睛缓了一秒,然后又努力挣扎着起身,两步来到小女孩身边,伏低身体看女孩的脸庞——看清是自己的女儿阳阳,赵一舟的心也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他低声呼唤:“阳阳,阳阳,阳阳……”

他喊的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急,声音也一声比一声抖得厉害:“阳阳,阳阳……你们这帮混蛋把我女儿怎么了?你们把她怎么了?你们这群畜生……她还是个孩子啊……”

女儿昏沉沉始终没有半点儿反应,赵一舟终于绷不住,跪在女儿身前,头拱在地上,崩溃大哭起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场周的人无不为之动容,有几个情绪化的小姑娘已经红了眼睛。

“咔!”战强导演满意地一声喊。

众人才恍然,此处是片场,他们只是看一场戏。

傅海军还背缚着双手,头拱着地,已经没有了哭声,他却也保持着这个动作,好一会儿都没动。

小齐祺缓缓张开眼睛,下意识地看向场边寻找到唐家玉的身影,才似乎有了底气,撑着坐起来,翕动了几下嘴唇,问:“叔叔!你还好吗?”

这是,场务和工作人员也跑上来,两个小伙子伸手把缚着双手的傅海军从地上扶起来,又把他的手解开,化妆师则跟着上前,帮他把脸上的泪痕鼻涕擦干净,又补了一下妆。

傅海军轻轻活动着手腕,化妆师一走,他才看见小姑娘还站着,没有离开。

“齐祺吧?谢谢你!”

齐祺先是一惊,继而脸一红,呐呐道:“不用。”

说完,绕过傅海军,跑去找场边的唐家玉了。

唐家玉拿湿巾替小姑娘擦了擦手上、脸上沾的灰,又帮她理了理头发,一边夸:“齐祺演得非常棒。”

齐祺脸颊有一点点发热,却努力撑着不笑,抬头看着唐家玉,微微歪头:“这个叔叔……不一样。”

唐家玉就想起来,林玉清和齐祺演这场戏的时候,没有绑缚双手,他是将齐祺抱在怀里,搂着表演的……当时,谁也没意识到,父亲抱着昏睡不醒的女儿有什么问题,但连想起他后来的所作所为,再回头去看那场戏,就难免让人觉得不舒服,甚至犯恶心了。

剧组除了正式的演职员外,还有不少临时的群演、工人,有两个三四十岁的搬运道具的工人,午饭时凑在一起吃饭,其中一个还从怀里摸出一瓶二两的小酒,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就着盒饭呲溜呲溜喝下去,那话不知不觉就多了。

“嘿,刚刚瞅那小丫头没?就是个没长开的孩子,说是12了,看上去顶多八岁九岁,瘦津津小猴子一般的,想不通那姓林的咋就喜欢这一口嘞?剧组那么多漂亮女演员,哪个不让人……嘿嘿……”

“你个尿怂就不知道了,有钱人都稀罕小的,人家吃肉都吃刚满月的小乳猪嘞!”另一个嘬了口酒,眯缝着眼睛左右前后扫了扫,这才压低声音凑近了道,“那人没出事儿时,我就知道了,就在拍戏时,姓林的抱着那小丫头,手就摸啊抠啊……”

一边说着,一边还伸手在对方胸前、下边比量比量,一边自己撑不住猥琐地嘿嘿嘿笑起来。

唐家玉隔着二三十米坐在棚子底下吃饭,齐祺就挨着她坐在旁边,还有田小葵、赵小冉她们几个。

往常特别爱说笑的赵小冉、田小葵努力活跃着气氛,唐家玉一贯话少,小齐祺也同样不太搭话,只偶尔跟着抿嘴笑笑,气氛很有些沉闷。

突然,那边一个工人摸了支烟,悄摸儿地拿打火机来点,咔哒一声,打火机上窜起一簇蓝色的小火苗,男人叼着烟凑上去,没等点烟,打火机上的蓝色火苗噗地一下子爆了,扑了男人一头一脸!

灼烫的火焰迅速烧焦了他的头发,燎痛了他的脸,男人嗷地一声惨叫,丢掉手中的打火机,嘴里的烟也吐了,只下意识用手胡乱地来抹自己的脸,试图灭火自救!

正在吃饭的众人都吃了一惊,离着近的几个群演、工人跳起来,就冲上去,有人正拿着瓶子喝水,就直接拿着水去浇;有的人则拽起脱下来的外套、衫子上去扑打……

一阵混乱,一通吆喝嚎叫之后,火倒是很快就熄了。

男人的头发都烧焦了,脸脖子也燎的眼见的红肿起来,眼瞅着有变猪头的趋势,场务和导演连忙叫车,送人去医院诊治。

那人扎着两只手,却不敢碰自己的脸,只不停地哀嚎着。

这种事不算小,却也不算大,毕竟只是个搬运道具的工人,缺了也不会影响到拍摄。

制片人带着场务跟车去了医院,导演皱着眉叹口气,招呼人继续吃饭,吃完饭还得继续拍戏呢。

半下晌的时候,制片人和场务终于回来了,也带回来消息,那个工人烧伤并不算严重,只是浅表伤,敷了药膏子、挂上水,医生表示,只要不感染,三五天结了痂,慢慢退一层皮,就好了,不会留太明显的伤疤。

下午收功,导演和演职员都离开了,群演的头儿和场务工人的工头分别召集人训话:今日那人烧伤,是手里拿着高度白酒,又用打火机点火引起的,违反了剧组不喝酒不抽烟、不带明火的规矩,全是他自己的责任。他们好说歹说,恳求了半天,制片人才基于人道主意答应一次性给两万块的治疗费。但也就只有这一笔钱了,不感染还好,万一感染了,后继的医药费剧组是不管的。

两个工头还一起撂了狠话:再有人违反规定造成事故的,不但医药费误工费自负,还要追究责任,赔偿剧组和他们的损失。

群演和工人们个个脸色肃穆着,连最不服管的几个刺儿头,之后几天也夹着尾巴做人,不敢轻易生事,也不敢再凑一堆造谣传瞎话啦。

终于,到了顾汀州和唐家玉的对手戏。

兄妹两个长大后的第一次相见,是一个五车相撞,其中的一辆公共汽车侧翻的重大车祸现场。

碰巧了,唐家玉和几名志愿者小伙伴恰好遇上,就帮着疏散围观人群,指点着公共汽车里的乘客,用玻璃爆破锤打破车玻璃自救……

顾汀州扮演的周程也恰好路过,自然到现场处置。

赵阳虽是个小姑娘,但处事冷静,决断果敢,五个人的志愿者小队在她的指挥下,竟然很有章法和调理,赶在各专业人士到场前,组织起了有效的救援和疏散,把未受伤和轻伤的人都疏散到了安全位置,并且对伤情较重、被卡在车厢中的人员情况进行了了解摸排,给予了力所能及的救治……无广告网am~w~w.

周程看着也暗暗赞许,这小姑娘做的真不错,已经接近专业人员的处置水平了。

隔了两天,周程去医院跟进调查连环车祸原因时,又一次遇上了赵阳,还是在柳如月的科室。

柳如月微笑着问他:“认识小姑娘?”

周程把两人相识的经过简单交代一句,就听柳如月又温柔笑道:“小姑娘是个志愿者,有爱心和责任心,最近,一直跟进帮助一名骨癌晚期的小患者……那个孩子父母离异,平常是护工在照顾,除非手术签字,他的就不会出现……”

周程想起了莫名与母亲离婚,带着妹妹消失的父亲,冷哼一声:“不能承担父母的责任,为什么要生孩子。”

柳如月侧首看着他,纵容而温柔地笑:“不是所有人都活的那么明白的。”

也是,很多人一辈子活完了,都是浑浑噩噩,不知为何来这一趟。

两个人来到少年的病房门前,隔着玻璃看进去,少年倚着床头,他的床上架着一块画板,手中也握着一只画笔,但是,他没有画画,只是目光柔和地追随着少女的身影。

赵阳带了一束在路边掐的野菊花,白色的细小花朵挤挤挨挨的,没有艳丽的花型和色泽,却清丽动人,别有一种楚楚之意。

“这个的清香味儿特别好闻,还醒脑提神,舒肝明目,你喜欢不喜欢?……那我把它们摆在你床头吧,这样,你就可以闻着菊花香入梦了。”

少女笑盈盈的,笑起来两眼弯弯,嘴角左侧有一个小小的梨涡,时隐时现。

周程的眸子一缩,脸色白了白,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看见柳如月微带惊讶关切的目光,道:“我还有事,就不打搅你了,走了。”

说完,脚步匆匆地离开了医院。

他的妹妹,也是左侧嘴角有个小梨涡。

坐进自己的车里,周程用力垂了一下方向盘,颓然垂下了头:那个少女只是有一个和妹妹相仿的梨涡而已,却绝对不会是自己的妹妹。

妹妹从小都是肉嘟嘟的,脸蛋儿红彤彤的像个大苹果,当时刚刚上三年级的妹妹就有了减肥和身高的烦恼,还嚷嚷着让爸爸给她做一份药剂,能够增高和变苗条。

那个少女虽然看不出有什么疾病,但明显过于纤瘦,脸色也过分苍白。比较重点的是,妹妹的眼睛不大,还是单眼皮,这个女孩儿的眼睛却是很漂亮的桃花眼,大而有神……

虽然他非常喜欢自己的妹妹,但理智上很清楚地知道,这一个女孩比他记忆中的妹妹漂亮许多。别说女大十八变,就是八十一变也不可能变成这个模样。

他想事情想得有些投入了,伏在方向盘上,久久没有发动车子。

突然,笃笃笃,有人敲车窗。

周程抬头看过去,眼底愕然一闪而逝,窗外站着的赫然就是刚才在病房里的小姑娘。 m..coma

略一犹豫,他还是放下车窗,“有什么事吗?”

车外的赵阳也认出了他,笑了笑道:“原来是你……刚刚从旁边经过,看你趴着一动不动,还以为……呵呵,呵呵,没事就好,我走了,再见。”

小姑娘自己的话没说完,大概也意识到了有些尴尬了,笑了笑挥手,转身走了。

周程看着背着双肩包的纤瘦背影,突然启动车子,缓缓跟了上去:“去哪里?”

“回学校,南海大学。”

“正好顺路,上车,我捎你一程。”

小姑娘微微有些踌躇,似乎正想着如何拒绝,就见车里的男人拿出一个证件在她举到她的面前:“南海警局周程。放心吧,坐我的车是安全的。”

小姑娘释然一笑,那一瞬间的笑容,明亮地如同三月的春阳,和煦温暖,却并不刺目。

小姑娘上了车,两个人反而没怎么说话,小姑娘甚至都没有告诉他她的名字。

就在周程开车离开后不久,赵阳还没来得及走到宿舍,就在实验室门口,毒性发作。暮色渐起的实验楼里,全都黑了,连经过的人都没有,她咬着嘴唇,用疼痛刺激着自己不要昏过去,然后,一点点爬上台阶,爬进导师特批她能自由使用的实验室。

“咔!”随着战导一声喊,屏息静气的剧组人员齐齐放松下来。

蜷缩在门口的唐家玉也睁开眼睛,从地上爬起来。

田小葵飞快地跑过来,递来一包纸巾。

唐家玉取了一片擦着手,一边关注着导演那边的反应。

“好了,这条过了!”

赵小冉立刻笑道:“玉姐就是厉害,都是一条过。”

唐家玉翘翘嘴角,客气:“是顾老板和韩老师演技好,带着我。”

赵小冉回头看了田小葵一眼,吐吐舌头:“是我不够谨慎了。”

唐家玉笑着摇摇头,扎着两只手走向试验台,化学实验台上的试剂是假的,但水龙头却是可以用的。

她洗干净手,又等到导演那边宣布收工,这才跟着赵小冉去卸妆。

她的衬衣袖子高高挽起来,就露出手腕上的一串珠子来。其中黄色的是挺常见的蜜蜡,几颗白色的珠子却比较特别,乍看不起眼,但细看之下,却自有一股子拙朴的味道。

顾汀州也卸了妆,走出来与唐家玉一辆车回去。

坐在前边的东哥低着头刷手机,突然,他笑着回过头来:“还没上映,《江山》的预售票房就要破亿了。”

顾汀州微微抬起眉头:“照这个势头,预售应该能达到两个亿。”

东哥笑得特别灿烂:“那是必须的,再做做宣传,三个亿也不是不可能。”

说着,抬眼看向最后边的唐家玉:“首映式请假我已经和战导说过了,可以回一趟海市。”

顾汀州突然问:“期末成绩怎样?”

唐家玉微微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才答:“658分,15名。”

顾汀州眉眼一舒:“考得不错。”

东哥看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了,立刻接话道:“高中生出来拍戏,难免会被人攻击不务正业,功课不耽误是最好的。”

“高三就不要接戏了,安心复习一年。”顾汀州突然又道。

东哥看了他一眼,只能跟着附和:“嗯嗯,咱们年纪小,天赋又高,不在这一年。好好复习,争取好成绩,但也要注意身体。”

唐家玉不是不知好歹的,弯唇道谢:“谢谢老板,谢谢东哥。”

顾汀州双手交握放在腿上,闭上了眼睛假寐。东哥对她笑笑,也转回头去。

顾汀州的戏演得极好,连唐家玉都一场不落地到场观摩,更别说其他演员了,几乎他没演完一场戏,周围都会响起一片掌声。

连战导这些天都特别高兴,见天挂着笑,开口必夸:“好演员,戏好、人也足够敬业,真是省心。”

虽然他没有点名道姓,但剧组的人大概都知道,他主要是指顾汀州和唐家玉两个,毕竟,只有这两位几乎没因为自己的戏NG过,都是一条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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