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埋藏在黑暗里,周围的一切全部消失了。身体冰冷僵硬,只有那双手带有温暖。在黑暗里给了穆迟唯一的安慰。
穆迟浑身脱力,半靠在身后人的肩膀上,胸膛剧烈起伏着。刚才看到的景象还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黑布遮掩着的是正正方方的盒子,它们四面透明,可以清楚的看清里面装了些什么。穆迟离这些盒子越来越近,突然,毫无防备的看见了里面的东西。 m..coma
扩散的瞳孔,呈灰白色的混浊眼球,没有任何生命特征,不带一丝感情。它镶嵌在眼眶里,直勾勾地与穆迟对视着。
直到被应无予捂住眼睛,穆迟还是能感受到那道冰冷的视线,依然具有生命般在他身体上逡巡不散。
穆迟的动作吓了其余三人一跳,好在应无予反应快,在穆迟忍不住吼出声时捂住了他的嘴巴。
剧烈动作下,穆迟将黑布扯下一块,露出了下面更多的透明盒子。
薛烈上前几步,从口袋里摸出了小型手电筒,悄悄在黑暗房间里释放了一丝光亮。
隔着应无予的指缝,穆迟感受到光线的存在,慢慢平静下来。呆愣过后,轻轻拨开了应无予捂着他的手。放下手,应无予退后几步,像是从来没有上前过。
“我的乖乖,”薛烈惊呼出声,“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
“你们看。”tiqi.org 草莓小说网
他一点点拉下盒子上的黑布,让里面的盒子“重见天日”。
在他们眼前,满满一整墙全部都是透明盒子。盒子全部装着东西。里面的福尔马林液体反射出手电筒的光,渐渐把整面墙照亮了。无广告网am~w~w.
穆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他眼眶发红,心里的滋味不知道怎么形容,冰冰冷冷,像是在冷冻箱里放了成百上千天。
不为其他,只因为眼前的盒子。
除去穆迟第一眼看到的眼睛,其他盒子里装着各种各样的部位。手、脚、漂亮柔顺的长发、一截小指或者是心脏,人体上的器官,在这里大多都能找到。
他们进入的似乎不是普通的筒子楼民居,而是某个不知名的生物实验室。
眼前的一幕,让四人都保持了沉默。应无予站在其中一个盒子前,面目沉静,他的眼神过分专注,是思考的模样。
“想到什么了。”穆迟和他并肩站着,打量着面前盒子里戴着手表的一截手臂。
应无予微微弯下/身,凑近了盒子,用同样的音调回答:“眼熟。”
“应该是与失踪者合照的陌生人。”
穆迟从背包里翻找出照片,与之对比,果然分毫不差。
“……他也死了,”穆迟皱眉,心里沉重了两分,“真是想不到。”
失踪者的死亡是意料之中,陌生人的死亡就是意料之外了。
两人正看着,一旁的薛烈和方尧也有了新发现。
“你们快来,”薛烈无声喊着,“我找到‘好东西’了!”
他指的好东西就是泡在福尔马林里一团不知所云的东西。黑乎乎的一片,如同墨一般散在液体里,在黑暗的房间里如同无物。
“它就是你说的‘好东西’,”穆迟轻轻敲了敲盒子,问道,“哪里好了。”
薛烈讥笑了一声,眼神阴翳,“当然‘好’。”
他绕到盒子一旁,调亮了手电筒的亮度。这下,盒子里的一切都变得清晰了。
穆迟睁圆了眼睛,本能地后退一步,站到了应无予身边。原本镇静的方尧在看清后,转过了身,不敢再看。
盒子里如墨一般的东西,是头发。过长的头□□浮在液体里,掩盖了头发的主人。光线一照,便完全展现出来了。
头发的主人只有一个头部,头骨上覆盖的肌肉皮肤全部不见了,只剩下了白骨和骨顶的头皮。从骨头的大小,穆迟可以判断出这是小孩子的骨头。
“一群畜生。”薛烈关闭了手电筒,缓缓蹲在了地上。他低下头,在三人看不到的地方眼神有些闪烁,飞速的将快要掉出来的东西憋了回去。
穆迟拍了拍他的肩膀,在肩头捏了两下,无声地安慰他。
“他们会付出代价的,”穆迟轻声道。
新的发现让房间里弥漫着沉默,穆迟和薛烈把黑布重新披了上去,让短暂出现在陌生人面前的盒子再次坠入黑暗。
那双灰白色的眼睛也在黑布下再次失去了生命。
“接下来去哪边。”穆迟问道,他们才查看了一间房,剩下的还有许多。
“那边。”应无予朝左边走去,他选择的房同样紧挨着楼梯口。
路过楼梯口时,穆迟下意识看向了铁门。倏地,他站住脚步,拉住了应无予。
“我们进来时没关铁门吗。”穆迟迟疑的问道,转身看向方尧,他们两个是最后进来的。
方尧点头,“关了。”
不好的感觉一点点盘旋而上,所有的空气在一瞬间凝固了。穆迟感到呼吸困难,他轻手轻脚走向铁门,四五步的距离变得尤其漫长,在确认铁门确实被打开之后,穆迟的血液从头凉到脚,脸唰一下白了。
首先发现穆迟不对劲的应无予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拉住穆迟的手臂,将他拽了回来。
就在此时,房门开启时的吱呀声响起了。
肥胖的房东哼着曲子走在楼道里,心情颇为美/妙。他宛如一个特制最大型号的不倒翁,肥胖的身体东倒西歪,险些压断了深蓝色栏杆。他的身体撑大了老汉衫,将水瓮般的身体勾勒了出来。
同样肥大的脚塞在布鞋里,奇怪的事,他此时走路没有声音,如同一个巨大的黑影子飘在空中。
走廊里空无一人,房东打了个哈欠,呼出了满嘴臭气。在经过楼梯口时,看了一眼铁门,寻思着洗把脸就回去睡觉。
走廊尽头的洗手间里安安静静,偶尔有水滴从没关严的水龙头口滴落。
“嘀嗒。”
“嘀嗒。”
像是催命的鼓声。
“该结束了,”男人的声音突兀的打破了宁静,“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房东看也不看和他一起来的男人,满口不在乎,“三零八那小子我喜欢,再养两天。”
哗哗的流水声停止了,房东和男人离开了洗手间,再说什么没人听见。
不过之前的话,一字不落的落入了穆迟耳朵里。
筒子楼的厕所外间是水池,里间是厕所。穆迟四人正躲在隔间里。
有限的空间里,穆迟和应无予不得不挤在一起,难以启齿的味道让两人下意识更靠近对方。尤其是嗅觉灵敏的应无予,低垂的脑袋快要扎进穆迟的衣领里。
“走了吗。”薛烈在隔壁隔间问道,声音充满了痛苦。
“走了。”穆迟静静听了片刻,然后回答道。
水池前,薛烈双手洗了把脸,双手撑在水池边缘,从面前的镜子看向三人,“吓死我了。”
“那鬼房东什么时候上来的。”
“房东一直就在四楼,”应无予反驳,“上来的是三零七的男主人。”
他们在隔间里清楚的听到与房东说话的男人正是男主人。
“三零八的那小子,”薛烈调笑道,一巴掌拍到了穆迟肩膀上,“什么时候引起房东注意的。”
“别瞎说,”穆迟笑着抖开了薛烈的手,“他要喜欢也是喜欢你这样的。”
他掸了掸肩膀,突然感到手指上湿乎乎的。穆迟啧了一声,侧头看向肩头,“薛烈,你手摸什么了,衣服都脏……”
话还没说完,穆迟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他借着昏暗的灯光看着肩头衣服,那里有个湿乎乎的血手印。
穆迟头皮发麻,神色复杂的看向薛烈。
薛烈垂头看着双手,匀称的手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了血,有的已经在他手掌侧边凝固了。
他举着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我不知道。”
应无予抽走薛烈口袋里的手电筒,照向了水池。果不其然,在下水口附近沾染着血迹,水池边沿也有血液存在。
看颜色,大约出现不久。
穆迟几乎条件反射般想到了房东。
今晚见到的东西太多了,避免节外生枝,四人离开了四楼。
锁上铁门黄铜锁的刹那,穆迟心里咯噔一下,有什么东西在此刻流逝了。
回去的路上一帆风顺,等到穆迟躺在床上时才真真切切松了一口气。
敲击墙壁的声音不知道何时不见了,穆迟转过身面对应无予的方向,目光无意识的落在他身后的墙上。
昏昏欲睡间,突然有东西在墙上闪烁了一下。
幻觉一般,困到极点的穆迟没有起身查看,在眼皮大战八百回合后,终于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等穆迟呼吸平稳,睡姿也不再变换后,应无予轻轻坐起了身。他转过身面对墙壁,在黑暗里寻找着什么。
终于,在几个呼吸后,他找到了目标。
应无予面无表情,慢慢凑近了墙壁。不知道何时水泥墙上出现了一个小孔,他将右眼凑了过去,在黑暗里凝视着洞的那头。
洞里的黑暗有生命般,在察觉到异常后,快速闪过了一抹猩红。监视的眼睛不见了,应无予背靠着墙,摸出了烟盒。
没有烟雾飘起,他手指灵巧的将烟纸搓成纸棍,插/进了墙上的洞里,严严实实堵住了任何不怀好意,试图窥探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