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章 清风鸣涧,白首已晚(下)

墨尘玄坐于亭中,右手方一个棋盘,但却未见棋子。

“来了?”

叶司涧坐在他身旁,看了看棋盘。

“来了。”

墨尘玄手一挥,一个小盘子飞来,里面装着绿豆糕,还有一瓶小酒,酒名乱红。

叶司涧素手拿起一个,咬了一口,颇为称赞道:“挺好吃的。”

墨尘玄也没看她,而是拿起一颗棋子透过不太明亮的光线来细细琢磨。

叶司涧又说:“你做的?”

墨尘玄一愣:“集市买的,不过我何时给你留下擅长厨艺这种误会?”

叶司涧剐了他一眼,又拿起棋子看了看又看了看墨尘玄,捏碎棋子:“这玉一般。”

墨尘玄笑了笑,随手挥了挥一块石头飞出,石子自成圆棋,染了墨汁便成黑子。

墨尘玄道:“你倒是眼拙了。”

叶司涧拿出两盒棋子:“捏碎你一颗棋,便还你两盒棋。”

墨尘玄接下两盒可能名贵的棋子,说道:“送我棋便送好了,还作什么借口。”

叶司涧将之前捏碎的黑棋放在一旁,棋子竟自然合而一体。

破镜重圆……

墨尘玄眼神一凝,“你极玄境了?”

叶司涧摇摇头:“是极玄巅峰了,离沧玄只差一步。”

“你知道的,你入极玄,我便可入沧玄境的。”墨尘玄把黑棋推向前方。

叶司涧喝了口乱红,茫然道:“你其实在玄魄之后,再也不曾修习玄力了吧。”

墨尘玄点点头:“修玄力于我而言,毫无用处,我的境界提升,皆因心境。”

叶司涧也点头,将黑棋收入囊中。

“李攸清走后,我便升入极玄,可心中仍有重石未落。”

墨尘玄说:“李攸清未死。”

叶司涧骤然抬头:“你说什么?!”

墨尘玄说:“玄帝欲以李攸清要挟于你,自以为暗中让李攸清假死,探你诚心,也束缚于你,你若有另变之心,这便是你的命门。”

叶司涧:“你如何知晓?”

墨尘玄说道:“下棋。”

叶司涧:“你分明是一个只会以棋子来左右世间因果,下棋会什么?五子?还是用棋子来打人?”

墨尘玄嘴角一抽:“我用棋子于世间因果是因为方便,而且,你见我何时用棋子打过人?”

兴许是因为叶司涧得知李攸清未死,内心喜悦,便不与墨尘玄争执。

墨尘玄缓缓而道:“霍遗仁要去北荒了。”

叶司涧眉头一皱,问道:“借刀杀人?霍遗仁他已有入杀道之念,北荒魔者,楼幕古好歹也是近圣玄之人,竟这般不要脸。”

墨尘玄拿起一块绿豆糕:“李攸清,也在那。”

叶司涧手一紧,将绿豆糕捏的稀烂,抬头看着墨尘玄:“好手段。”

运用玄力扰霍遗仁玄道,迫使他快些入杀道,以他之手杀李攸清,便是逼叶司涧与墨尘玄为敌。

可惜,玄帝楼幕古如何也不得知,看似两两宿敌的却搁这吃着绿豆糕,喝着都承受不住的烈酒,时而说些天下大事,时而说些废话。

旧山是一处难得的圣地,本是枯枝满天,有高人设下禁止,且周边大雪纷飞,可此处却从未有雪。

旧山重雪,因情而落。

当年夜燕缇之妻明心羽年少时来此旧山,遇高人残魂帮助其斩尽枯枝,且在旧山小亭中获得大机缘。

墨尘玄说道:“霍遗仁北去,陈逐枝困于清剑玄域,夜燕缇被南逐,他的三谋十二补也已失效,雾谭商会已经名存实亡,兵权快到手了吧,你的谋算很厉害啊,确实比你那个师父要强得多。”

叶司涧似是有几分醉意,乱红这种烈酒还是太容易醉,尽管喝了这么久,叶司涧又非擅饮之人,若非李攸清,她这一生怕是绝不会碰酒类;而墨尘玄,可能是被霍遗仁的风蒲水折磨惯了,还算可以喝一些。

“该你出手了。”叶司涧两颊通红,眼神微迷。

墨尘玄抿了口酒,说到:“确实该出手了。”

叶司涧随意丢了颗黑棋在棋盘天元位置。

墨尘玄疑惑:“你下的什么棋?五子?”

叶司涧:“围棋,我看你就只会五子。”

“围棋你第一手下天元?虽然我也不会围棋,但这点常识还是知晓的”墨尘玄白子落星点。

叶司涧不屑的说:“你果真不会嘛,还天天拿个棋盘装样子,显得很高深?”

墨尘玄淡笑:“你会?”

叶司涧笑笑:“你墨尘玄都不会的事,还指望我这个小女子会?”

两人对视一眼,便用自以为的规则在十九道棋盘上“好生厮杀”了一遍。

后来又不会数目,便数提了多少棋子,不过两人都半斤八两,竟是下了个平局。

墨尘玄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到:“好棋力。”

叶司涧同样也厚不要脸的说:“与君一局,此行无憾。”

忽然,一片雪花缓缓而落。

落在了两人中间的棋盘上。

叶司涧与墨尘玄震惊抬头,旧山百年来都未曾下雪了,如今,却……

叶司涧拿出一个棋盘,卖相不是很好,但下棋倒是无妨,棋盘右侧刻有“墨尘玄”三字。

墨尘玄微笑道:“你买的?”

叶司涧咬牙:“我做的。”

墨尘玄将棋盘拿至身前,说到:“挺好。”

墨尘玄鬼使神差的抬起手,摸了摸叶司涧的头。

叶司涧红眸看着他,墨尘玄心中一惊,欲抬起手,却被叶司涧按住。

大雪在此刻,忽然纷飞,斜风将雪吹向亭中的他们。

旧山重雪,因情而落。

这句话,他们都知晓,但却不敢明白。

墨尘玄此刻才恍然,当初李攸清那席话,不仅是诉说,也是寄托;但,这两人,终究是对立面。

墨尘玄自嘲一笑,将手放下:“你有师情,我有世仇,执念不是那么容易放下的,我们终究是殊途。”

叶司涧也是自嘲:“殊途吗……”

旧山大雪下了许久,直至叶司涧离去。

望着她离去的方向,看着她在一层浅浅雪中留下的足迹,脑中不由自主的想起她的身影;手也慢慢抚摸她送的棋盘,思索她雕刻时的动作,回忆她那双红眸,回忆她素手芊芊捏着黑子认真思考的样子。

墨尘玄喃喃自问道:“我是何时喜欢她的?”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而走在雪面小路上的叶司涧却时时回头,她很犹豫,旧山大雪便是世间最好的证明——是的,自己喜欢他。

她数次犹豫是否回头,放下执念,与他同走?

但却又不可遏制的回想起当初那个执着自己手走出那家饭店之人。

李攸清,她不能辜负,这是她三世都还不了的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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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头看向那个方向,也喃喃说:“你说得对,我们是殊途,不能同归的。”

而后百年,时光匆匆,偶尔来旧山重聚。

这百年却是不曾平静。

天下大乱,北荒魔起,杀伐无数,南方玄域曾被灭族的燕家遗留之人,撺掇南方隐世宗门,发生大叛乱。

硝烟滚滚,血流成河,尸堆成山,胜过当初玄帝楼幕古血洗燕家之时。

而这时,以剑出名的文客,陈逐枝入沧玄境界,前往清剑玄域,护住中部芸芸众生;霍遗仁遁入杀道,独镇北幽乱海,杀了个底朝天。

玄相叶司涧,肃清三司,提出三谋。

玄帝赐予兵权于她。

她以大计坑算了整个南域,那一日,染红了一整座原名为浮雨山的南域第一奇山。

数以百计的隐世大宗门之主因此饮恨,次域域主也死了不少,甚至有几位玄域之主也埋没其中,唯有夜燕缇,与其余几位将死老前辈负了极大的重伤才险出。

进去了万余人,都是南域绝顶人杰,因各种理由被叶司涧引来此处。

但出来的不超过五人,而后活着的,仅有夜燕缇一人。

自那以后,那山便不叫浮雨山了。

而是叫浮血山了。

南域元气大伤,宗门子弟又抢着继承宗主这种位置。

一时间南域大乱,已然构不成威胁。

而北荒魔者大肆进攻中部,陈逐枝被叶司涧调去寻遁入杀道的霍遗仁,想借他手斩了北荒魔者。

陈逐枝自创三剑,霍遗仁连接两剑,却因陈逐枝第三剑有证道圣玄之力,霍遗仁惜败。

霍遗仁独自镇守北幽,独立于魔者大军之前,仅他一人,战遍整个北荒,杀道大盛,北荒数千万生命至少一半亡于他之手,无论何人,上至三位沧玄之境的魔道之大成者,下至普通玄者。

北荒盛魔,却并非皆恶,虽说不至于被世道所不容,但也不会有太人支持,而且这回的暴乱,中部大乱,一切岌岌可危,几座次域都被摧毁,数以百万的平民与低阶玄者被屠杀,以至于魔者风评跌至低谷。

而霍遗仁无论怎么说,屠戮众生,无论世人如何粉饰,他绝非好人,杀道之下,他即是恶鬼。

但几人知晓,这“荒宿”霍遗仁,实际上是被叶司涧引入的这东荒。

这一场震撼千载的大乱因此而落幕。

南域浮血山,北荒“荒宿。”

这是万朝最大规模之战,亦是叶司涧扬名之战,功可震世,万古罕逢。

人们在难以忘记叶司涧一袭白衣飘飘,在浮血山的学海中行走,将衣裙染红。

与她那红异的眼眸形成呼应,那一刻,强如夜燕缇也不禁颤抖。

后来的夜燕缇仍是忘不了,叶司涧那天走到他的残躯前用芊芊玉手沾了沾地上的黑红的鲜血,写出四个字。

“燕家余孽。”

当年万朝初成之时,楼幕古犯天下之大不违,血洗燕家,极其残忍,墨尘玄与霍遗仁因此登门劝阻,不曾想,曾经的量苍同门依然不在如当初,竟然出手,两人当时不敌,惨败。

墨尘玄被封入漆黑世界八十一年,受尽精神上的折磨。

霍遗仁被斩了修为,逐出玄界,若非昔日圣者王梁护符相救,怕是死于非命。

之后于万朝四十五年,霍遗仁入玄界,偶入“阙关”迷迹,一瞬入魔道,而后两年又入王道,连入两道后霍遗仁境界大涨,便杀回了玄域。

而墨尘玄这八十一年日日夜夜忍受精神上的折磨,但此前他曾在一片密地独钓寒江一年,实则如十年,心境早已质变,而这八十一年对于他而言便是一种问心,终被陈逐枝所救。

在这场大战后,玄帝并未收回兵权,叶司涧获得大任。

外敌已除,内忧仍在。

此刻便是墨尘玄与叶司涧开始的棋局。

陈逐枝成亲得女,他女儿名为陈无客。

叶司涧在万朝一五七年,趁陈逐枝去北荒寻霍遗仁之时,派兵围剿陈无客。

但实际墨尘玄早已预料叶司涧会如此做,便在陈无客身旁等她。

清剑玄域无一人在城,叶司涧便知晓墨尘玄以来,于是转身去玄宫找大占卜师星慕尹。

万军之中,墨尘玄带着陈无客杀了出来,陈无客拜师,也就是后来的“八玄。”

万朝一五九年,明心羽和星慕尹将陷入杀道的霍遗仁带了出来。

之后一直到万朝二三五年,两人把整个玄域尤其是中部和南域闹得鸡犬不宁。

万朝二三五年后,墨尘玄以秘法入过一次人界,知道了个关于天下的秘密。

直到万朝五六二年,墨尘玄回到玄界。

也是这时,叶司涧兵指量苍。

但万朝五六三年的那个黎明,整个玄界的转折。

叶司涧打破量苍却发现并无一人。

而那天,大雨纷纷,整个世界如在灰幕之中,皇玄域仿佛还在梦中,除了偶尔的霹雳雷霆,但世界却又无形中平添一份死寂。

六个人,他们在皇城中走着,雨水淋湿了他们的衣裳与头发,不深的影子长短不一。

六人并肩而走。

一直走到了那座宏伟辉煌的玄宫之前。

有两个人在那等着他们。

这一番相遇,却让人难言,他们八人沉默在这片雨中,显得很沉重。

那位于台阶之上,威严穿着盛华之人是玄帝。

他们八位,都来自同一个地方——量苍。

这一代量苍弟子,站在三百六十阶之上的玄帝,为楼幕古,他身旁的女子是夜燕缇的亲妹妹——秦书卿。

而台阶之下,则是墨尘玄、霍遗仁、陈逐枝、明心羽、柳晚汐、夜燕缇,还有一个小孩,名为玄霓,是墨尘玄的弟子。

沉默成了此时的主曲,各有所思。

良久,楼幕古开口说到:“你来了,也代表叶司涧总归是输了。”

墨尘玄的心很平静,万般思绪皆平静了下来,他缓缓说:“该结束了。”

秦书卿叹口气,退回了玄宫,她本是燕家送进宫中的人,玄帝最亲近的人以她来对付玄帝自然很好。

但却自问有愧,此刻,她只能选择两不相帮,她与楼幕古走过太多的路了,她不敢回首,怕忘了她的使命。

楼幕古也叹了口气,一叹仿若万年,他向前缓步,台阶下的人也上前。

那一日,雨下的很大。

那一日,玄宫血染千里。

那一日,陈逐枝,夜燕缇,霍遗仁,明心羽,齐杀楼幕古。

楼幕古终究跨过了圣玄那道坎,可,他在最紧要时,被命运问心了。

“楼幕古!你不是要挽救天下生灵吗?!你不是要做这万朝之君吗?!你不是自认无敌手了吗?!你倒是起来啊,站起来啊!”

“自负,狂妄?!楼幕古,你可真是令人可怜,万朝,你的一切,楼家的明天?多可笑!”

他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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踢着,边捂着头时不时大叫狂笑着着,形如疯癫。

“啊,啊啊,啊啊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最终,他败给自己亦败给了其余七人。

玄霓用他稚嫩的小手握住冰冷的刀刃,插进了楼幕古的心脏。

自那一刻,万朝覆灭。

万朝存世五百六十三年,有辉煌有失败,最可惜的是,一个万朝竟是未有一位圣王出现。

这是一个时代的落幕。

亦是另一个时代的开始。

新时代叫做霓帝,它的主人叫做玄霓。

大雨灰幕,皇玄域除开玄宫,还是入看起那样辉煌。

古朴城墙高如天穹,玄宫熊熊燃烧,雨帘与山般烈火共存,灰色天空荡涤浑浊云团,死寂散发而来,这片天地如褪色的水墨。

墨尘玄立于城外,城内血腥味焦味蔓延,引的尘土滚滚。

风很大扬起了墨尘玄大湿透白衣。

墨尘玄在等,等一个人。

不久,一人在尘土中走出了,她有一双赤红的妖异眼眸,她本该悔恨输去一筹,但此刻她很解脱。

叶司涧停下脚步,带着一丝柔笑:“我输了,你赢了。”

墨尘玄白衣飘扬,发丝凌乱。

“为何笑?”墨尘玄看着她。

叶司涧眼神复杂的看着墨尘玄,有些轻声道:“我现在有两个选择,一、去找李攸清的尸首,替他守墓,这是我三世也还不了的恩。”

墨尘玄沉默片刻,又问:“另一个呢。”

叶司涧说:“自欺欺人,当作无力回天,恩怨已尽,然后和你在一起,公赴余生,你我都知道,我是喜欢你的。”

墨尘玄沉默了,叶司涧在等,这其实并非属于她的抉择,而是墨尘玄的。

墨尘玄看着目前这个女子,旧山上的雪,他心中的情。

长长一叹,清扫浮尘,白衣飘扬。

雨水浇不灭玄宫那些火。

墨尘玄手一挥,一个尸体出现——是李攸清。

叶司涧愣住了,迷茫且震惊的看向墨尘玄:“他,他不是亡于荒宿的事情了吗,我亲眼见到他的尸体被马蹄踩碎的!”

墨尘玄缓缓说到:“李攸清错了一生,难得有几个精明的举动,一次是辅佐了还未成器的楼幕古,一次是带你出了那家馆子,还有一次便是现在你所见。”

叶司涧何其聪颖,多少会想到一点。

墨尘玄说到:“他其实本未死,玄帝要以他作为你的要挟,让你真心实意的做这个玄相,制衡我,但他却早已留下一道分神,待到时机时死去了却了你的心魔,成全你我;而他在闭死关,死于三日前的玄宫里,他知晓你会输,希望你不会因他而选择去报恩,不要真的去等三世不归人。”

叶司涧颤抖着接过这具并未有任何变化的尸体。

她不解如同一个小女孩般问到:“那你为何要让我知道?”

墨尘玄看着面前这个女子:“我不想欺骗你。”

叶司涧抓住他的白衣,不知是泪或雨:“你可以欺瞒世人,为何,为何不能欺瞒我呢?!”

墨尘玄声音有几分更咽:“这个俗世将选择都留给了我,那为何,我自己不能做一次选择呢?”

叶司涧有些颤抖,看着那具尸体,想起当初,他牵着她的小手告诉她,你以后叫叶司涧的男子,说起来,她还从未叫过他一声师父。

她喃喃道:“师父……”

墨尘玄不自觉的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你太累了,以后,无论哪一世,让自己快乐点,开心些,能做自己想做的事,能拒绝自己想拒绝的事,不要总活在矛盾中。”

叶司涧抬头看着墨尘玄:“那你呢?你难道不累吗?我看得出来,你真的很疲惫了,为什么,你为什么就不能为你自己想想呢?”

风又吹起浮尘,白衣阵阵,雨露点点。

墨尘玄轻轻的刮了下她的鼻梁,轻轻道:“我喜欢你。”

两人看着对方,忆起曾经往昔岁月,有欢笑,有沉默,更有爱,有情,有一句谁也没说却谁也想说的话——我喜欢你。

看了许久,仿佛一生都看不够。

此时一阵马蹄打破了宁静。

“我要走了。”这四个字仿佛压着百斤巨石,叶司涧很难才说出口。

“嗯。”墨尘玄轻轻的嗯了声,看着她,此刻哪怕是天地崩裂,他也不会移开视线。

叶司涧转头,正欲向前,却发现自己怎么也移不开脚步。

她忽然再转头,抱住了墨尘玄,用力的吻了上去。

一刹那,痛苦,不舍,记忆,柔情全然混了上来。

这是墨尘玄在那八十一年后唯一一次泪水,两人相拥,泪、雨、爱混杂。

发丝淋湿贴着身躯。

两人紧紧拥住对方,生怕一松手对方就走了。

良久,唇分。

叶司涧靠在墨尘玄胸膛,轻轻拂去他脸上的泪水。

叶司涧与他在雨幕中,世间仿佛有一刹那竟无他人,唯他们。

终究是要离开的,叶司涧轻轻的离开墨尘玄的怀中,微微笑了一下。

“我走了,其实,乱红真的很醉人,醉的,仿若一场大梦,可惜,而今我们醒了,墨尘玄,不要忘记,曾经有一个喜欢你的女子,可以的话,等我。”

墨尘玄忽然一怔。

他恍然回头,迎来的却是匆匆白首。

那道倩影,那道记载了许多的倩影,背着一具尸体,轻轻说到:“师父,我说过,我守你到白头,我做到了,可是有点晚了,你没看见。”

“师父,我爱上了墨尘玄,但他却选择了他的爱,所以,师父三世恩,徒儿报了后就会去找他,您不会介意吧。”

“我叫叶司涧,是师父你给我的名字。”

“我叫叶司涧……”

沙尘中,那个女子渐行渐远。

而她身后有一个人一直在看着,注视着,哪怕望着离去的脚印

霍遗仁从一旁走来拍了拍他的肩:“走远了,她以修为为祭,来报三世恩,这一世快结束了,她要死了……”

墨尘玄长叹:“我入沧玄境了……她之后两世,我会默默地看着。”

霍遗仁点点头,又说:“秦书卿自尽了。”

墨尘玄自嘲道:“她也看不透吗?”

霍遗仁忽然将一个婴儿带来,说:“这是楼幕古和她的孩子。”

墨尘玄点点头:“先封印起来吧,等一个人出现后再将他接出来。”

霍遗仁点头,但又想起一事:“秦书卿有一个问题。”

墨尘玄:“我知道,因为我也想问。”

霍遗仁递给墨尘玄一瓶酒,酒名乱红。

墨尘玄痛饮一口,说出了秦书卿与他都想问的问题。

大雨纷纷,灰幕密布。

“我的爱,是否曾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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