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克手指尖的香烟已然只剩下一点儿烟头儿，他从嘴里吐出最后一缕烟云，转动着椅子回过头来，注意到高沁灵学员脸上的泪痕已经干涸，正瞪着一双大眼睛盯着自己看着。
“组长，您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我，我不太明白！”高沁灵意识到转机的出现，竟然有些激动地口齿不清。
其他几名实习生也绷紧了神经，受着高沁灵的感染，而期盼着什么奇迹的发生。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选择再等一年！”瑞克面无表情地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当然，你不是我。”突然，他又不等眼前的学员开口，话锋一转，手中又再点燃一支香烟。
“我不！我不愿等！我不想再等了！我已经等了够久了！”
瑞克像是审视一件雕塑一般观察着眼前这位女学员内心的变化，意识到这家伙不愿意放弃哪怕一丝成功与胜利的机会，这或许是一种优点，也可能是致命的缺点。
“组长！我今年就要转正！要么现在，要么永远不！”
高沁灵双手压在瑞克的办公桌前，把本来凌乱的桌面又震得纸片乱飞。
其他几名实习生听着高沁灵的言谈都惊呆了，惊得目瞪口呆。他们从来不敢想象一名实习生怎么敢用这样粗鲁的语气和自己的上司交谈，都在为高沁灵言谈上的失误而担惊受怕。
瑞克有那么接近一分钟的时间盯着高沁灵的目光看着，出乎他意外的是，他竟然在这个女孩的眼中看不见一丝一毫退缩的迹象。
就在气氛极度紧张，环境异常尴尬的时候，最后，还是瑞克让了一步，他收回目光盯向桌面上的某张纸，嘴里不停吧嗒吧嗒着烟雾，而他的内视角的目光正在重新审阅他记忆中局长递给他的行政文件。
“这对你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瑞克虽然口头上这么说着，但手中却已经把揉成一团的文件，从口袋里摸了出来。
“我跟你说，这对你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瑞克嘴上叼着烟把儿，双手把文件在桌面上铺平，硬纸的正上方，象征天空的湛蓝色字体印刷着四个大字:行政文件。
当意识到机会终于再次青睐自己的时候，高沁灵内心的愤怒终于消散得无影无踪，她仿佛噩梦初醒一般，为自己刚才举动上的大胆而感到略微的后怕。
“组长，我......我可以看吗？”高沁灵脸蛋儿红了一大半，语言组织变得有些僵硬，战战兢兢地说道。
瑞克依旧抽着自己的烟，目光始终不离眼前这个女学员的脸部，仿佛他想透过她的肌肤，看到她脑壳里的神经活动似的。
他扬了扬手，示意她可以随便拿去看。
高沁灵脸上露出雨过天晴一般的笑容，那笑容正如太阳一般灿烂，把整张因为泪水糟蹋过的脸映衬地清新脱俗。
当她把那张纸拿在手中时，其他几名实习生立马也围拢过来，盯着行政文件上的信息看着。
“组长，这是一个任务？”
瑞克点了点头。
“交给我的任务？”
瑞克又点了点头。
“如果我做完这个任务呢？会怎样？”
瑞克毫不留情地坦言相告道:
“做完这个任务，你就能转正了。但遗憾的是，你永远也完成不了这个任务。”
“真的吗？”高沁灵脸上显出激情四射的夺目光芒，仿佛那后半句话瑞克根本没从嘴里说出来一样。
“你没听到吗？你完成不了这个任务，这个任务远远超出你的应付水平，甚至超出了b级、a级。”
“那也就是个s级的任务咯？”高沁灵更加高兴了。
瑞克仰躺在椅子上，他第一次应付这样的场面，他脑海中此时不断重现许多过往场景:无数好友幸福的笑脸，无数友人强壮的身姿，无数孩子天真的面容，这些都消失于s级的任务之中。
更何况现在要应付这样一个任务的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孩子。
我这样做真的好吗？瑞克没想到高沁灵会这么坦然接受，她是太过幼稚以至于不知道s级任务的危险程度吗？不可能！她是全年最优秀的学员，她对于每个级别任务的危险程度要比其他人更心知肚明。那为什么她明知这是个九死一生的差事，还笑得这么开怀？难道这个姑娘真的有这么大的能耐？能够应付s级的任务？不可能！她不过是个13岁出头还没有发育的女生，放在一千年前，她不过才小学毕业而已，她怎么可能拥有那么强大的本领？
直到六百多度的烟头儿烧到自己的指头，瑞克才从出神中回到现实，此时几个孩子已经围绕在一旁的椅子上正在讨论作战的战术。
瑞克把烟头儿在烟灰缸里摁灭，毫不犹豫地从椅子里站了起来，大脚步来到学员的中间，一把抓过桌面上的文件就准备撕掉。
然而，比他动作更快的是高沁灵的牙齿，他突然手腕儿痛得厉害，不得不来回抖动，摆脱那咬在自己手腕上的牙齿，于是手中的文件又被其他几名学员夺了回去。
“胡闹！”瑞克严肃地厉声责问道。
“这不是开玩笑的！”
“谁开玩笑了？”高沁灵恢复了往常的自信和潇洒，说道，“我知道这个任务很危险，但是，我不能因为危险就拒绝组织交代下来的任务。”
“乱了，全都乱了。”瑞克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被局长摆了一道，本来这明明就是s级的任务，交给一个实习生去做，就十分不合情理。现在没想到这样的事情竟然真的要发生了。
瑞克突然在原地站定，恍然大悟一般，仿佛参透了宇宙的奥秘而灵魂出窍。
看见组长这突兀的举动，其他学员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来，盯着瑞克，不敢上前去打搅到他。
最后，还是按捺不住激动心情的高沁灵，打破了屋内的沉寂，她说道。
“无论你怎么阻挡，组长，这个任务我是一定会去做的。既然选择了这一行业，就应该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只要能够惩恶扬善，留一点点血又怕什么！”
瑞克被高沁灵的一番话惊醒，他带着既好奇又惊疑的眼神又盯着高沁灵看着，看得后者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个任务说什么你都不能做。”
“不行！这个任务说什么我一定要去做。”高沁灵把手中的文件紧紧揣在怀中。
“你这次不能听我一次？我可是你的组长。”
“我如果这次听你的，我今年就不能正式转正了。”
“转正算个球！”
“转正当然算个球！”高沁灵严肃起来。
她意识到自己和组长之间的对抗又在持续升温，马上又要超出应有的范围，进入荒唐的地步。
但是她却没有丝毫退步，此时她脑海中回想起自己生活的场景:住在底层一间昏暗的出租屋内，超市里全都是要过期的打折食品，街道上到处都是垃圾，常常有枪声和尖叫声回荡于耳际。
如果转正，局里就能为她提供一间二百层以上的单间房，工资翻十倍不说，最主要的，身边接触到的都是一些积极向上充满活力的人。
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就算要牺牲自己的性命，她也要到达希望的彼岸。
瑞克又再次盯着高沁灵的眼神看了许久，终于意识到在这个女孩的心中，拥有一些神奇的东西，这些东西他自己曾经也拥有过，但是现在已经丢失，并且已经不知其名了。
他第二次落了下风，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再次点燃一根烟，深吸了一口，伸出手去，要求高沁灵把那张纸递过来给他看。
高沁灵倔强地摇了摇头。
“这次不撕了，我保证。”
瑞克干瘦的手悬在空中。
高沁灵有些犹豫，但是觉察到组长情感的变化，她还是依依不舍地把行政文件交了出去。
瑞克接过那张纸，再次把它铺平在桌面上细细审阅。他左思右想都难以做出判断，自己是否还在局长设下的圈套里面？这怎么可能？自己怎么可能半点儿都觉察不到？
“你当真非接这个任务不可？”瑞克最后面无表情地看向高沁灵。
“我接！”
“哎！”瑞克叹了口气，“你会付出生命代价的。”
“就算付出生命代价，我也接！”
瑞克最后点了点头，他回躺进椅子里，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那我知道了。你下去准备一下吧。选择队友什么的，这个你都懂，我也就不多啰嗦了。”
就在高沁灵一行走到门口时，瑞克抬头追着说道。
“对了，如果你需要优秀队员的话，这个我还能帮你。”
“不用了。”高沁灵环视四周，“我的队员我都已经找到了。”
她身边的这几个伙伴儿，是和她从小一起长到大的死党，她完全可以把自己的性命托付给他们。
“是吗。”
瑞克的脸上露出些许惆怅。
“那以后的路，就全靠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