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向背
折返回到营地，一群孩子迎着崇韬围了过来。
本以为漂亮哥哥能和进山的一行人带回成堆的肉食回来，怎料，他不仅没把肉带回来，还带回了一个陌生的漂亮姐姐……
“你带这位姐姐吃口饭去。”崇韬拉住其中一个大些的男孩道。
“有个和这位姐姐一样漂亮的姐姐来找你。”那孩子却说，“光，带哥哥过去！”
男孩言罢，带着白鸽去了埋锅做饭的地方。
“你叫小光，是吧？”崇韬询道，“梅林叔叔也在么？”
“你们出去没多久，就有人传来消息说，东北方向距此十多里的某个地方刚打完仗！”引导崇韬的孩子道，“梅林叔他们听了消息之后就带着几十口人赶了过去，说是要替亡人殓身！”
“那么，那个姐姐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梅林叔他们刚走不久，他们就来了，前后脚。”
“他们……”
崇韬话音未落，抬眼便看到了一个仪仗队列阵在天蓝色的帐篷前。
仪仗队中跑出来一个含笑的中年人，随手拿出几十颗银豆子装到了小光的口袋里，“跟你的伙伴分一下——先生，请跟我来！”
中年人抬帘，引崇韬入帐，入眼的是一个周身着黑，容光皎巧如邻家妹妹的姑娘。
四目相对之下，各自怔了片刻，即使恢复了神志，仍旧尴尬莫名。
“殿下，人已带到！”仆人通禀后，觉察两边尴尬，随即跨步上前作揖，顺势挡了一下崇韬的目光，介绍道，“上座乃是我紫荆王国的长公主殿下！”
“我还以为……”崇韬回神，尴尬应道，“紫……荆，长公主殿下？这年头都这么直白了么？好吧，敢问长公主殿下驾临，所为何事？”
“本宫想以紫荆王国的名义资助你……们这个将近一百六十万人的集体！”紫荆长公主开门见山道，“放心，我紫荆王国足以把你们所有人养到三代以外！”
“三代以外？你们是想让我们成为安插在奇鼎王家门口的一把刀吧？”崇韬闻言，直言不讳道，“如此，未免太不厚道啦！”
“那咱就理一理，丹融帝国公主殿下，现在何处呀！”紫荆长公主笑道，“驸马爷……”
“我突然觉得殿下您的提议实在是太好了！”崇韬无奈迎笑道，“如若长公主殿下不弃，不妨与在下通一通心意，以免日后配合失当，如何？”
“好，敞亮！我先给你透个底，我们紫荆系和你们丹融系属于堂亲文明。”紫荆长公主一本正经道，“我紫荆认为，大树深根壤土泉；丹融则坚持，高阁难望地平线——我们虽然各有主张，但终究不至于对立！”
“但是奇鼎王呢？”紫荆长公主抿了一口手边杯中香茗，“正所谓‘丹融一鼎，奇鼎王半’，有此良机，如今的这位奇鼎王能只满足于承袭其祖上为他留下的那份家业么？”
“当然，你可以认为我是在蓄意挑拨你们之间的关系。”紫荆长公主道出本次交流的核心大意，“但请允许我们紫荆保留对奇鼎王的不信任！”
“还有么？”
“再就是近几天，他在与云岚要塞的梓坪谷之役中损失了不下两万精锐，当下急需有生力量的补充。”紫荆长公主毋庸置疑道，“但是，我还是不希望他能如愿以偿——百万生民，让我带回紫荆王国安置，或者让你们拿去复国，又或者是给旁边的三麻兄弟团拣个便宜，这些我都能接受，唯独不能让他染指！”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公主殿下如是想，应该是有根由的吧？”
“丹融帝国离去，身为丹融皇室最亲近的奇鼎王一族为何不随之而去？”紫荆长公主春风和沐地笑道，“不仅没有离去，反而还稳如泰山的留在了灵迹大陆之上……”
“不是因为有重兵傍身么？”
“十五万，能算‘重兵’么？”紫荆长公主轻笑道，“总而言之，如果说奇鼎王族与灵迹诸侯没有点见不得光的交易做保障，就能不痛不痒的安然度过六十年，你信么？”
“云岚要塞还是丹融帝国的直系呢！”崇韬笑道，“不也……”
“如果云岚康氏就是掩月丘之役的幕后黑手呢？”紫荆长公主转而叹道，“我的驸马爷啊，帝王家的亲情，什么时候温馨可靠过？”
崇韬随后，轻轻一叹。
“哦，对了，我给你们准备了一批夏播粮种，就放在丹融公主那里，取用与否，悉听尊便！”紫荆长公主颇具意味的笑道，“走了，无需远送！”
收起帐篷，一行离开营地，紫荆长公主在车辇上一连数个深呼吸之后，嗔道，“亭鹤，你怎么不事先提醒我呢？我的窘态，应该不明显吧？”
“他除了初见殿下时有一刹那的失神，并无其他异常！”
“是么？那我也不管，下次接洽，你来！就这么定了！”
“喏！”
“亭鹤，他长那样，还是人么？”紫荆长公主平复过怦怦乱跳的心，道：“回宫！”
“喏！”
帐篷被撤走，崇韬站在空旷地上怔了良久。
“先生，公主殿下吩咐小的们一定要把您带回去。”正恍惚间，崇韬便听到了背后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请上车！”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崇韬笑迎上去，“我正好有事找她！”
……
步入融馨的小石头房子，一股小女儿精心布置的清新雅致扑面而来。
融馨着天蓝色的轻纱安坐在房中的圆形烤瓷石桌，仪式感满满地吃着小碗里的野菜，听到崇韬的脚步临近，遂放下碗筷，拭过嘴边的菜渣，随后嘬了口茶水漱口，道，“今天小满，来点儿？”
“那个紫荆长公主……”崇韬开门见山道，“见过了吧？她多此一举来找我干嘛？”
“其实灵迹诸侯并没有摸清，回来的是公主还是皇子！”融馨解答道，“哪怕我们表现得如此清楚，也不能打消他们对我可能只是个挡在皇子身前的东宫女武官的设想。”
“即使主观上倾向于我是公主，你是驸马。”融馨平静道，“也不能确定我们两个中间究竟谁是真正的主事一方，她过去找你，为的是试探和确认。”
“好吧！你们这些人脑子里有多少弯弯绕，我没兴趣！”崇韬深吸一口气，道，“她说她在你这里寄存了一批粮种，下午再让运粮队送几趟。”
“依我看，暂时，还是算了吧！”
“怎么了？”
“因为她送来的粮种只够大约七万五千户分的，只能惠及那个营地五分之一的人口！”
“你都知道了？”
“当然！你还记得那个带头的跟我坦白营地规模的时候在‘六’的后面打了一个结么？他那是想把‘厢’改换个小一些的单位的思考时间。”
“什么单位？”
“丹融帝国的军户编制单位，五口为一户，一户一兵丁，百户一旗尉，五百户一执旗，千户一披锋，五千户一司舆，万户一督舆，五万户为一厢，设将军一名。”
“真巧！我今天在山上遇到一个人，他哥就是一名厢将，还是守卫掩月丘的，不过，因对营地里的人手下留情，被降了两级，那就是五千户司舆咯？”
“没兴趣！”融馨起身收拾出另一副碗筷，示意崇韬坐下，道，“说正事！紫荆长公主送来这些粮种的意思很明确，那个营地的六厢人就好比整个灵迹大陆，只有和她联手才能拿到半数以上，否则只凭丹融皇脉的身份，我们可能连个中等诸侯都混不上！”
“嗯？你不是说过，他们应该非常怀念丹融帝国的？”崇韬托腮沉思道，“怎么在她看来，我们可能连个中等诸侯都混不上了呢？”
“这只是她似是而非的恐吓之辞！”融馨轻笑道，“理论依据无非是，灵迹大陆对丹融帝国的怀念之心是不少，但恼羞成怒者更多。”
“也就是说，丹融帝国的复国之路必然前行艰难？”崇韬语气盎然道，“紫荆一旦入盟，就好比雪中送炭？”
“你这般口吻是几个意思？看上人家了？瞧你这点儿出息！”融馨捕捉到了崇韬情绪的异样，黛眉一蹙，“别怪我没提醒过你，我们的关系已经被天下诸侯所知了，被民意裹挟着弄假成真是迟早的事，所以你悠着点儿！”
“我对的她第一印象和你差不多，这一点暂且不说。”崇韬回忆起了当时的观感，如实道，“你先告诉我，这次的议题和我看没看上她有什么关系？”
“没有啊，我是在提醒你！”
“谢谢啊！”
“你反应这么大干甚？莫非被我说中了？”
“我反应大么？”崇韬疑道，“反倒是，我和你已经坦白过了……”
“但我也仔细想过了，我需要和你保持‘夫妻’关系，最好能假戏真做！”融馨依旧平静道，“你前不久可是说过，不会成为我意志的背叛者，就是现在，你表现的机会来了！”
“我能愿意作为你沟通复国主力军的桥梁，已经够意思了！”崇韬话道一半，自觉不妥，于是转而柔和道，“你需要和一个空白之人有一段名义上的婚姻，我理解，我也确实是个不二选的空白之人……我保证默不作声，让他们自以为是就行了，而我们之间就没必要假戏真做了吧？”
“你我若不假戏真做，未来的帝国，由谁来继承与延续？”
“这还没走出第一步呢，就想到山巅了？你到底靠不靠谱呀！”崇韬被融馨好生恍了一下，“嘿，我管你靠不靠谱？能否重归大位是你的事！哪怕你不靠谱，只要你能最终重归神器，谁还会在意你旁边有没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你看我，怎么着也算风华绝代了吧？你就这么拒绝了，不觉得可惜么？”
“诶诶诶，你临时更换策略也没用啊！”
“你真的像你表现的这般坐怀不乱么？”
“坐怀不乱？你倒是坐啊……啊呸！”此时的俏皮，不合时宜，“哪有什么坐怀不乱？最是无情帝王家！”
“明白了！”融馨面色陡然转冷，“你随意，我送你！”
“不用了，让我自己一个人走走静静！”
融馨紧盯着崇韬远去的背影呢喃，“你不愿过来，我过去总行了吧？”
驽马安步·作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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