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九年,214年三月。
许昌,魏公府。
正值曹操授封‘魏公’不久,距封王也只一步之遥。
“砰!”
“可怒也!”
“区区一黄口小儿,竟敢以汉中主自居,占孤之益州,夺孤之地妄图称霸?哈哈……小子狂妄!”
曹操怒拍案桌,横眉竖眼。
一时气愤,一时笑骂,让人猜不透。
刘晔出列,率先说道:“魏公,当下时机正好,理应出兵汉中,钳制益州,震慑刘循。二刘之争,耗尽元气,益州各郡赤地千里,人口大减,白骨遍野。
刘玄德讨不得好处,反损兵折将,连失黄忠赵云庞统等猛将谋士,赤壁之利尽失,必被江东孙权所谋,二虎相争两败俱伤,对于我方实则百利无一害。
因此,夺回汉中乃大好时机!若让刘循小子养成气候,唯恐不妥。”
“臣附议!”
蒋济附和道:“凉州初定,唯恐生变,当南下汉中乘势夺之!当下益州内事未稳,兵祸之乱多起,加之刘循此人极度张狂,独霸专权,持功自傲,连刘季玉也被迫架空,成了傀儡。
益州世家大族,士绅豪强多有被他压迫清算,抄家灭族的不在少数。据闻,还制定了新法,说什么革新旧制,大谈变法强军!”
曹操沉声哼笑:“哈!好一个革新旧制,变法强军!能成吗?老子打土豪打了几十年,越打越多……刘家小子,志气不小,本事倒不知有几斤几两。”
“贾诩,你怎么看?”
闭目养神的贾诩,闻声打了个摆子,急忙弯着老腰,惶恐说道:“臣,臣觉得可行。”
曹操皱眉,将手肘压在大腿上,侧身饶有兴趣的问道:“文和可知,今日堂议,议的可是啥?”
贾诩一副老态龙钟的神色,迷糊的说道:“老臣,晓得。议汉中归属,荆川取舍之利弊。”
“唔,好!那文和,有何方策可向孤,献之?”
“老了,都是后生的天下喽。老臣越发愚钝,头脑不清就不献丑喽,但有句话要讲。汉中,自古兵家必争之地,取益州必争汉中!若丢汉中,三辅之地则永无安宁之日。
凉州一失,唯恐成第二个西域。”
堂上,一片寂静。
曹操沉默,频频点头。
这老东西,装了一辈子还在装,都快入土的人了,还在明哲保身。
其实,谁都清楚,曹操是不可能放弃汉中。
问建议,不过是想知道有多少人反对,有多少人赞成。
曹操心中,早就有决定。
但,延伸出来的话题,也让他想到了更多,更深远。
确实,汉中问题不解决,对中原来讲就是一个极大的隐患。
长期两线、甚至三线作战,战线拉得太长,物资消耗过大,纵使中原底子厚,长远下来也是够呛。
再者,中原多有叛乱,止之不断,唯有尽快平定天下,才能让曹家永世为王。
可惜了,昔日心腹谋士,皆已逝去。
剩下的不是老了,就是退了。
年轻的一代,有才是有才,要不恃才傲物,要不慎重有余,私心太重。
像杨修、陈群等等,还需历练一番,打磨打磨。
“唔,孤知道了。文和年纪大了,乏了便回吧。”
曹操招了招手。
“谢魏公!”
贾诩告退,徐徐退出议事堂。
“贾逹,宣令,明日早朝过后,召集群臣议事。”
“喏!”
“都散了吧。”
曹操揉了揉太阳穴,顿感近日头疼的征兆越发的频密,精气神也比不上以往。
一日下来,多是乏气无力。
如果按虚岁算,今年刚好六十花甲之岁。
时不待我!
“仲达呢?”
“在!臣在。”
司马懿从屏风一侧,连跪带爬惶恐拜服在席上。
“唔,你都听见了。”
曹操眼色阴鸷,直勾勾的盯着他。
“听见了。”
“那你说说,这事该怎么办?”
“呃……”
“臣说不好,诸位大人言之有理,这汉中不能丢。”
曹操手持一柄‘不求人’,在司马懿背上敲打了几下,说道:“起身说话,说实话。孤,要听过程。好听的话别人都讲完,你再重复一遍,就讨打了。”
司马懿麻溜的站起,规矩的驼着背站在一旁。
“魏公,真想听?”
“说。”
“这汉中,要占,尽快打,但先打的应当是阴平、武都二郡!拿下后,再突袭汉中。另各遣两支奇兵入巴西、梓潼二郡,有多乱搅多乱!
一旦顺利,两个月内拿下南郑,未尝不了。”
曹操听了,大大的喘出一口浊气。
哼笑道:“好。怎么个打法?”
司马懿随手拿来几个黑白棋子,摆在棋盘上说道:“羌氐夷族,賨族七姓,皆可为棋子,以利诱之必叛。阴平、武都当可拿下!
夏侯渊将军神威无敌,威震陇右无人不怕,驱羌人入巴蜀乱其民生,引盗匪之祸作乱,拉拢反刘士族,再夺城池轻而易举。
汉中之重,在于阳平关与定军山,夏将军只需拿下两镇,汉中唾手可得。”
曹操抬头,阴恻恻的打量了他几下。
司马懿当即低着头,又跪了下去。
“比之毒士贾文和,你司马仲达尤有过之而无不及。论阳谋,你不及郭嘉、荀彧、荀攸。但若论阴谋,他们三人都不如你。”
“臣该死!”
“起来,好好说话。”
“刘循此人,你如何看待?”
曹操为他,亲自倒了一杯热茶,司马懿也不顾的烫嘴,一口闷了。
“嘶……是个妙人,有点本事!”
“唔!”
“但仲达所知不多,接触甚少,未能概括的准确。只能说,此子性情残暴,好杀戮、杀降。却又能以德服人,治军谋略不差,权谋之术更是厉害。”
曹操冷笑。
不厉害,能把同时拥有卧龙、凤雏的刘备都打跑了?
文臣武将死了一大堆。
据闻若不是跑得快,化身平民躲过了追杀,刘备孔明几个能不能活着回去荆州,都是个疑问。
客观事实说明。
刘循有真本事,而且本事大着呢。
“唔,仲达呀。你是想借夏侯渊之手,试试刘循对吧?”
司马懿这人,怕不是已经将刘循当成了对手。
也只有这种心思,才配得上他这么用心。
司马懿尴尬的笑着:“瞒不过魏公,仲达确有此意。”
是龙是虫,总得遛一遛才看得出。
刘循究竟是不是一个潜在威胁,经此一战便可做个断定。
经略益州,事不宜迟。
“好,替孤拟折,磨墨吧!孤念,你写。”
“着令夏侯渊为征西将军,即刻调军南下汉中边界,伺机夺取汉中。曹休、曹洪、曹真三部由天水郡开赴武都,等待军机随时入川!”
曹操将一枚黑子,丢于司马懿面前,说道:“怎么弄乱汉中,你来策划。”
司马懿面无表情般的拱手:“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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