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压床

阴司,玄阴城南。

作为玄阴城最幽静处,这里却并无任何阴气森森的迹象。

虽说人烟,不,鬼烟稀少。

可跨过前方那座略狭窄的河上九曲游廊,行过拐角处,一座规模宏大,规模不输于人间富商巨贾的府邸宅院,赫然出现在眼前。

不说别的,光是门两边足有两人高的镇宅青石避水兽,其威严神态,便足以吓退不知多少宵小之辈。

而此刻,一姿色绝美清丽,玉体玲珑的女子,正在轻叩门扉。

三两声响后,门内便有二八芳龄,梳着可爱双环髻的娇俏丫头开门,待看清来人后,更是双眼眯成小月牙,开心的吐语如珠道。

“哎呀,是月儿姐姐到了啊,我家姑娘昨日还说起您呢。”

说着,侧身施了个万福,赶紧热情的将来人迎进了门内。

小丫鬟在前面作引,月儿跨过朱门,跟在身后。

这司府她来过多次,自然是轻车熟路。

穿过堂前的水榭亭楼,一阵微风吹过,夹着温婉水汽,吹面不寒,沾衣欲湿。

大概是整座府邸内平日里冷清的可以,今日难得有客人来访,所以小丫鬟一路叽叽喳喳,显得格外欢欣雀跃。

踩在雨后湿润的青苔石板路上,听着一路的吴音软语,玉带穿梭,浅塘徘徊,月儿也是被这情绪感染,浅声哼唱起了女子家家的悠扬曲调。

两人很快来到府内主楼。

领路的丫头青葱玉指一指面前华丽的飞檐阁楼,说着自家姑娘就在屋内,便知礼仪的躬身自行退去。

月儿在门帘外轻唤了几声司幽姐,出乎意料,内里并没有传出回应。

外头的月儿心中好奇,明明是司幽前几日约她过来小品香茗,说是有上好的雨前龙井,人在屋里也能感受到气息,却为何不见回应。

于是想不通的月儿也不客气,当下在没有接到应允的情况下,直接迈入司幽闺房。

屋内海棠含烟,莺藏珠帘,墙角处的一截桃花枝,仿佛为整个屋子都抹上了一层淡淡的胭脂。

很难想象,阴司之中,会有如此菡萏香凝,品味高雅的女子闺房。

只是角落里的檀木香桌之上,有一道倩影侧卧。

听其虚弱的轻声嘤咛,好似正遭受到极大痛苦,除了司幽,还会是何人。

“司幽姐,出了什么事吗?”月儿立刻一个瞬身来到司幽身前,惊慌失色问道。

身子酥软无力的司幽早已无力回答。

她费力抬起凝脂柔荑,轻搭在了月儿皓腕上。

而这一搭,月儿竟然发现,司幽体内经脉,空荡无一物。

小姑娘心中骇然。

尤其是见到墙上那张被插出了无数窟窿的男子画像。

又联想此刻司幽,淋漓香汗完全湿透了她的鬓间青丝,素衣裹体,一呼一吸间,无不流露媚态。

连同样身为女子的月儿都看的眼热。

奥,对了,那画像上的男子,似乎是叫李枕舟,就是上次七夕送芍药花的那位。

月儿脑子里混乱的画面一张接一张的飞速闪过,而且内容愈来愈夸张,直到将她自己羞的面红耳赤,大脑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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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u过热超载,冒出阵阵青烟。

一声冲破云霄的高喊,从司府园林最中心处,汹涌而出。

其声音分贝之大,甚至在空气中泛出了阵阵微弱涟漪。

“夭寿啦,快来人啊,出大事啦。”

……

于是,这一天,阴司城内的街头巷尾,茶余饭后,一人传一人。

“唉,老王,听说了吗,司幽姑娘在家中晕倒了,墙上还有一副男人的画像。”

“听说了吗,司幽姑娘在家中晕倒了,是画心上人的画像,活活累晕的。”

“听说了吗,司幽姑娘在家中思念男子成疾,已卧床不起了。”

“听说了吗,司幽姑娘被自家相公榨干了,三天下不来床啦。”

“听说了吗,司幽姑娘被人采阴补阳了。”

……

而在被迫成为众人议论的话题之后,两日后,司府邸内,再次发出穿云裂石的喊叫声。

“李枕舟,我要杀了你。”

于是。

“听说了吗,司幽姑娘爱而不得,已经被人吃干抹净后甩了。”

“啊,我的女神,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男的,快说,快说。”

“听说,是叫李枕舟。”

“哪还不赶快去查,我要他李家上到祖宗十八代的全部信息。”

……

老黑山的事情暂告一段落。

接下来的善后事宜,李枕舟并没有参与,只是后来从王富贵的嘴里听说过一些。

那些在山神庙中陷入昏迷的村民,由夜不收的梦师过来唤醒了部分,这已算是难得的好结局。

经此一难,村子里之前死活不同意迁去内城的老顽固们,终于松了口,愿意随官家搬迁。

至于因公殉职的捕快衙役与孙三缄,后事也得到了妥善安置,各自发下安家费,尸体葬入山中公共墓园。

李枕舟跟随王富贵同去祭拜。

出乎意料,平日里花钱大手大脚,指甲缝里都能撒出金豆子的王富贵,并没有大张旗鼓。

没有材质考究的汉白石墓碑,没有规模宏大的乐器班子。

孙三缄的身后事办的很简朴,一如他木讷的性子。

那日的王富贵,只是一个人坐在旁边的空地上,孤零零的手握刻刀,亲手雕琢着一块无字碑。

很奇特的组合,孙三缄与王富贵,这两个性格与行事方式完全迥异的两人,会在加入夜不收伊始就互相看对了眼,一直搭档至今。

李枕舟曾问过王富贵,你是否能看开这一行的生离死别。

因为他觉得如胖子这般追求生死间刺激的人,当是该早看开了。

王富贵呆滞了片刻,继续低头专注的刻着手中石碑,只是在刻下最后一字后,才声音沙哑的说道。

“我能看开自己的,却看不开旁人。”

李枕舟一声轻叹,和常人截然相反的答案,也是标准的王富贵式答案。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坐在地上,拾起地上的一片狭长柳叶放在嘴边,吹着一些杂糅哀思的不成曲调子,让它同晚风与落日一起,飘向山的另一侧,飘向前面那些望不到尽头的石碑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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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天分别以后,李枕舟便暂时回到了乌村的小屋中。

王富贵叮嘱他这几日不要乱走,在家里好生待着,三五日后,自会有人来同他接洽。

这是想要正式加入夜不收的第一步。

必须先通过上头大人们的筛选考核。

按照王富贵的说法,凭着李枕舟符箓师的名头与战力,通过考核的问题不大。

至于能获得什么评级,还要看到时候的表现才行。

夜不收中成员分为天地玄黄四个等级,外带辅助支援,掌管后勤的外围成员。

王富贵与孙三缄便是玄字等级。

想入地字,则是要修为达到四品,又或是拥有某些极罕见的能力。

世道一乱,气运不稳,不知多少的牛鬼蛇神都要跑出来添点乱子,所以最近夜不收会举行一次集中的新人入职选拔。

李枕舟看了眼手臂上的时间,因为上次大战,导致生命余额所剩不多,而且要命的是,系统这几日连任务都没有派发。

那块木牌也不知是被孙三缄一枪捅坏了还是怎么着,不仅无法同阴鬼们取得联系,而且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堵在里面。

李枕舟研究了一整天,似乎,似乎,之前同司幽借的修为,并没有顺利归还回去,而是卡在了里头。

“我是不是又闯祸了,奇怪,我为什么要说又。”李枕舟心里默默吐槽着,一想到司幽那小肚鸡肠的性子,他便一阵的毛骨悚然。

“算了,不想了,我能怎么办啊,毕竟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人类啊。”

“弱小,无助,可怜,但是能吃。”

对于自己,李枕舟心里有着很清晰的定位。

而奉行着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的行事准则。

他很快便将万般事情抛之脑后,掏出了之前村民们强塞给他的一包又一包野味山货。

回想起那一张张幸福与感激并存的干净笑脸。

或许,正是这些细细碎碎,达官显贵们最看不上的微小幸福,才会让孙三缄等心怀崇高的夜不收,即便殒命之时,亦无怨无悔吧。

李枕舟小尝一小块腊肉,很苦,又很香。

……

人一吃饱,就容易犯困。

外面已是残月高挂树梢,连同屋顶的瓦片都被染上了一层冰冷的银白色。

小屋之中,自然是很快响起了鼾声。

可躺在土炕上的李枕舟睡得并不太踏实。

他的脑子里噩梦连连,额头冷汗密布,努力想要翻身。

然而半梦半醒之间,居然有一股强大的力道禁锢着他,让他不能挪动分毫。

黑暗中,李枕舟猛的惊醒。

视线朦胧中,他好像看见了一道模糊的影子一闪而逝。

只是因为屋子里光线太暗,他的眼睛又因滴入汗水的盐感刺激,根本无法完全看清那东西的轮廓。

但这并不妨碍他知道,正在发生着什么。

“鬼压床。”

不是能用科学解释的因为焦虑或恐惧的独特梦境体验,而是真真正正的,阴鬼压床。

李枕舟的身上好似被放上了千斤担,压的他几乎快要窒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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