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算计

春叙殿内,一室香风旖旎,待到月色渐淡,宫灯才亮起。

饶瑰和衣起身,见丰子彦已站在床边,整理服饰准备换上,便嗔怪道:“这才几更天,你便准备要走了吗?”

丰子彦见状,凑到她面前,勾了勾她的下颌,轻轻落下一吻,“若不是宫规森严,我怎么舍得?”

饶瑰满面含羞推开他,别过脸去,“你有什么舍不得的?你都要将那袁氏女娶进门了!”

丰子彦眸中一凛,寒意转瞬即逝,换上款款深情,掰过饶瑰双肩,凝视着她,“你知道我心中只有你一人!”

他垂眸,满目悲伤,骨节分明的双手变得格外冷,饶瑰只觉肩上浸满寒意。

“饶瑰,只要是为了你,我愿意付出一切,哪怕是圣上要了我这条性命。”

她看着他的眼睛,凝视良久,似乎想要读透他,这张如雕如琢的脸上,星目璀璨,满含爱意。

她正是虚荣好胜的年纪,而丰子彦是这郢京之中最负盛名的世家才子,多少女子都对他芳心暗许,如今,这样一个人物,竟为自己倾倒,即便自己的母妃只是妃子又如何,丝毫不妨碍她成为这郢京城中最有魅力的妙龄女子。

饶瑰反握住丰子彦的手,回报以深情,“那就杀了她。”

一条人命,在她口中轻描淡写。

丰子彦心中早就与她不谋而合,此刻却面露迟疑,“只是,这是圣上赐婚,由丰家动手太过显眼。”

“哦?”饶瑰面带笑意,柔弱无骨的倚在他身上,幽幽道:“子彦你,是想要我来动手咯?”

丰子彦并未想到她会问的这样直截了当,面色一滞,“不,不是,我只是说,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她突然推开他,冷着脸,笑意全无,“你还要从长计议到什么时候?!到那袁氏回到郢京吗?!”

“瑰儿!我也很着急,我比你更希望她不要回来,我怎么能娶一个我不爱的人呢?!只是我还要考虑我和你的以后,你是金尊玉贵的公主,我迎娶你,定然是要给你最好的一切!若我鲁莽行事,令丰家因此失了圣上的信任,我以后如何能给你更好的生活!”

此话恰说到她心里,饶瑰软下神色,手伸向他的衣襟,替他整理起来,“我知道你是为我们的未来打算,但是,你知道的,我等不了太久,父皇已经在为皇兄和姐姐议亲了,说不定下一个就是我,到时候,任你从长计议多久,都无计可施了。”

窗外,天色渐明,宫灯中的火花哔啵一跳,熄灭了。

殿外传来揽月的声音,“殿下,奴婢是时候出宫了。”

饶瑰依依不舍的看着他,两人又缠绵了一会,丰子彦才换上内监的服饰,随揽月离开了春叙宫。

片刻后,饶瑰的宫女戏月端着银盆进来,伺候她洗漱。

戏月在妆台前替她梳妆打扮,一边向她报告,“殿下,丰家的车队前日已经出发前往卫城了,您别怪奴婢多言,您为这婚事筹谋多年,若是那女人回了郢京不就功亏一篑了?咱们为何不出手阻挠一把?”

饶瑰静静看着铜镜中映照出的自己的面容,忽而唇角勾起一丝冷笑,与她往日天真烂漫的模样全然不同。

大郢皇宫之中只有两位公主,一位是皇后魏氏所出的馆璃长公主,另一位是昌妃江氏所出的饶瑰公主。

皇后魏霓欢和如今的郢帝萧准是自幼时便相伴长大的情谊,宠冠后宫,而馆璃则是最受宠爱的公主。昌妃江氏虽也是出身名门,但宠意平平,饶瑰自然也不如馆璃受宠。

如今,天下多有动荡,东齐南晋皆对地处中原的大郢虎视眈眈,若真有一日遭逢战事,要不费一兵一卒平乱,一定会让公主和亲,这样的事情自然轮不到备受宠爱的馆璃长公主,那便只有饶瑰。

她筹谋多年,郢京世家之中,最为出挑便是丰氏一族,而丰子彦又是才貌双全,未来不可限量,这样的驸马,这样的家族,

正是她所需要的。

饶瑰凝视着镜中自己娇俏的容颜,面露狠色,“阻挠?呵,他丰家若连杀一个女人都做不到,也不配娶本公主。”

暨县官道,马蹄飞疾,烟尘四起。

卫城驿站中,已有几名军士在等待迎接,半日后,两匹马停在驿站外,进来了两个人,抬着一只漆黑木箱。

“我等奉公孙将军之命在此迎接丰家使者。”

“军爷辛苦,这是丰家专门为郡主备下的见面礼。”

为首的军士面露难色,“自然,来人,开箱查验。”

闻言,两个家仆十分不悦,拦在箱前道:“这是尚书大人和夫人少爷亲自为郡主精心挑选的礼物,还需要检查什么呢?”

“军营不比外头,规矩总是严谨一些,这也是公孙将军的命令,还望两位理解。”

“那这可就不好办了,尚书大人交代了,这见面礼必须由郡主亲启,倒是不知道,此刻该听公孙将军的,还是听尚书大人的了。”

那军士也冷了面色,沉声道:“军中之事,自然是听公孙将军的,二位还是勿要耽误了正事,即刻交接!”

说罢,几名士兵径直上前要去拿那箱子,两个家仆却死死拦在前,“这是做什么?!好啊,你们这些粗莽武夫竟这样怠慢尚书大人的东西,既然校尉阻拦,那我们便把东西原样带回,如实禀告尚书大人,公孙将军不让我们把东西交给郡主!”

说着,两人便要将那箱子原封不动地往外抬。

突然,一个轻骑玄衣打扮的身影挡在厢房门口,声音低沉,“我怎么不知道,我截了丰大人的东西?”

房中的军士见了来人,拱手和声,“见过将军。”

两个家仆闻声看去,眼前人身形挺拔如松,周身散发着肃杀气息,见旁人都毕恭毕敬的模样,便知来人正是公孙步衡。

“见……见过将军。”

两人惊得跪地,手中却依旧死死护着那箱子。

公孙步衡居高临下的看着两人怪异的举动,忽而从身侧军士身上拔出佩刀,朝那箱子的锁扣劈去。

刀锋凌厉,那锁扣瞬间便一分为二,打开黑色箱盖,里头是一只精巧的金丝楠木箱。

公孙步衡蹙眉,持刀挑开里面的金丝楠木箱,里面摆着一套精巧的服装和一只红木妆奁,整箱东西,都散发着幽幽异香。

忽然,他沉声指向两个丰家家仆,“将他们押下!”

两人见势不妙,正想嚼破藏在舌下的药丸,却见公孙步衡倒转刀柄,连击其腹部,令疼倒在地,两粒红色的药丸便从二人口中滚落。

“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几名士兵上前押住两人,只见公孙步衡凝眸看向那箱子,沉吟道:“看来,有人十分不希望宁义郡主回京。”

卫城,郢军大营。

丁霜入夜便等在帐外,直到袁侓蕤听见外头几声轻咳,便赶紧地唤她入内。

只见她抬进来一只与这潦草简陋的营帐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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