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了就回去睡，这不是什么该睡觉的好地方。”思音伸手将她扶起来，又弯腰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那把剑，将它插回了剑鞘。
“我不困，就是等的无聊，小憩一下时间会过的快一些。”
思月这样说着，盯着思音手上的画轴，语气里有些兴奋道:“你找到你要的仕女图了？那我是不是就不欠你什么了？”
思音不曾理会思月的问题，而是对她道:“稍后我会直接送你去府衙找秦庸，你将我刚才挖过坟土的墓主背下来，如实告诉秦庸，否则你没办法向他们解释你今日傍晚去了何处。”
“墓主？顾什么来着？我就记得是五位女子。”大晚上的待在这地方便足以令她心惊，她还哪有心思背这些？
“有王、孙、吕三位夫人，还有顾芝莲、顾芝芳二位姐妹。总共只有五个人的名字，你这还记不清楚？”他说着这话，伸手在思月脑袋上轻轻敲打了一记，颇有“恨铁不成钢”之意。
“记住了，记住了。顾芝莲、顾芝芳二位姐妹，还有王、孙、李，三位夫人嘛，我记下了。”思月嘟囔着，伸手拽了拽思音的袖子，示意他可以走了。
“是吕，不是李！”
纠正思月错误的同时，他又忍不住用画轴在思月头上点了一记，惹得思月大叫道:“别敲了！再敲就真的傻了！”cizi.org 永恒小说网
夜晚的坟地很静，思月这一嗓子喊下来，耳边便传来了声声回音。
明明是她自己喊出来的声音，她却被这回音吓得不行，一个劲儿的催促思音快走。
回去的路上，马行的倒是比来时慢上许多，让思月有了和思音说话的机会。
“你刚才把那几个人的棺材都打开了？里面没有尸首，全是金银？”
“哪几个人？”瞬间，他好像是什么都忘记了一般。
“就是王、孙、吕三位夫人，还有顾芝莲与顾芝芳啊。你这忘性怎么比我还大呢？”思月微微皱了皱眉，语气里稍有不满。
可她坐在思音身后，思音并不能看见她的表情。
见她彻底将这些墓主背了下来，思音便回答她道:“是，三口棺材内是摆放整齐的金银，两口棺材内装的是贵重的珠宝字画，都没有尸骨。”
“嗯，那看来我查到的都没有错了，找到这些东西，也足以给顾家定罪了，这庐阳城的事儿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思月刚松了一口气，马背忽然有些颠簸，她慌忙将身子往前倾，抓住思音衣襟的手又紧了一些，生怕自己会掉落下去。
“怕坠马便搂紧我的腰。”
思音总像是背后还有眼睛，能够清楚的看到每一点细节。
当他感受到思月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腰，他不由得有一刹那的失神，他从不曾准许什么人与他这般亲近过。
这么多年，他像是个生活在黑夜中，形影单只的魔王。
他亲手计划着一切，摧毁着一切，却碰不得红尘烟火。
“你今日为什么哭？”
他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句话，因为这两个时辰里，这个问题已经萦绕在他脑海中多次了，他很想要知道答案。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起码你对这事肯定没什么兴趣。我之所以能够知道顾明恩这些年贪污受贿的财宝都藏在顾家祖坟，是因为我找到了顾明恩的儿子，以此要挟了顾夫人。那个孩子三岁多的时候就被他们送走了，后来寄养在了书院里。那孩子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孤儿，并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爹娘是谁。我见过他了，年纪虽小却嫉恶如仇，愿意帮助那些没有钱的孤儿，也万分痛恨作恶多端的顾明恩。”
“所以思音，你说他有什么错？他又不能选择自己的爹娘，他又不愿意自己的爹娘是恶人吧？我自己有私心，想要瞒住秦庸，不向任何人提起这个孩子的存在，因为庐阳城的百姓都以为顾明恩夫妇当年生的是女儿，以为那孩子早就病死了……可是赵熙成和宋如麟都不同意这么做，他们说法不容情，要是留住这孩子的性命，就是违背了王法，对那些被顾明恩残害过的人不公平。我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了，就气哭了。思音，你能懂我的对吧？”
思月没指望着思音会帮她救下阿箫，可她觉得像是思音这样形影单只的人，或许能够懂得阿箫的无奈。
“王法本就是为百姓而定，君要民生民便生，君要民死民便死。王法从不在意错杀了多少，它只是生怕漏杀一人。”思音感慨了一句，随即又道:“不过，如顾明恩一般可恶之人，的确不该有后。”
“可是已经有了啊，那孩子不是尚未出生，他已经活了十多年了，总不能说就这样不要他活了吧？”
明知道没有救阿箫的办法，可思月还是听的着急。
这好像是她心里头的是非观，在这个朝代，却偏偏无人赞同。
“你没有救他的办法，那便是他命中该绝。不过他也有自己的好福气，起码日后还有你会偶尔想起，曾经怜惜过这样一个孩子。这便是他的好运了。”说完这话，思音突然让思月搂紧他的腰，随后便策马疾驰起来，像是不愿再将这个话题聊下去。
他将思月送到府衙门口，目送着她进门，便转身离开了。
没有人注意到他，也没有人知道他会去哪里。
思月甚至来不及与他道别，回头望过去的时候，门外便已经没有了思音的踪影。
这样也好，她其实也不知道该如何和他道别。
她和思音连朋友都算不上，现如今思音拿到了他想要的仕女图，他们之间便算是两清了。
见到秦庸后，她便声称自己下午带人去顾家祖坟探过了，找到了顾明恩藏贿银的地方，又将那五位墓主和秦庸的手下交代了一遍，随后便要离开。
秦庸对待她的态度倒是比前几日客气了不少，结果似乎显而易见，思月查到的有效线索更多，也更重要。
她其实还有许多话该和秦庸交代，可天色过晚，她在顾家祖坟那儿冻了那么久，人也有些没精神，便想着先回去睡一觉，明日再处理后事。
可是第二天一早，她与赵熙成、宋如麟在客栈楼下用早膳时，便见马长修满脸笑意的来找他们，说是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兰香姑娘的身子好转了？”
不知道为什么，思月心中有种预感，马长修口中的好消息对她而言，未必是什么好消息。
所以，她只能主动开口，盼着马长修快点把答案说出来。
听见这话，马长修的笑意止住了，轻声道:“不是，我还没来得及去探望兰香。”
“不是兰香姑娘的事？那还有什么好消息？”
“王妃，这事儿于您而言未必是好消息，不然我还是不说了。”马长修忽然想起了什么，这话题便想就此打住。
思月顿时急了，“你有话快说就是了，我倒是不知道有什么好消息是他们二人听得，我听不得的。”
在她的一再追问下，马长修终于开口道:“昨天晚上红罗书院起火了，顾明恩的独子已经葬身火海，这恐怕就是报应吧。”
“你说什么？”
思月觉得自己可能没听清楚，扭过脸去又问宋如麟了一句，“他刚才说什么了，我怎么没听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