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说完,周围人立刻发出窸窣的嗤笑声。
“还睡觉呢,我看就是去研究人家设计的裙子是怎么做的好给下家透露吧?”
红星服装厂的流水线都是一人负责一部分,只有几个打版师傅才熟悉衣服制作的全过程。
市面上的那款衣服细节做得如此到位,普通员工是决计做不到的。
而几个师傅里,只有杨师傅跟程徽月算是有过节。
这段时间也只有他经常在下班之后还待在打版室,异常地‘敬业’。
“还好咱们的扣子都是由程设计师一人做好了再缝上去的,别的人都学不会她的花扣,不然人家就把咱厂子所有的东西都学了十成十了。”
厂里的员工们显然已经是认定了杨师傅就是泄露设计稿并串通光明服装厂的叛徒,说话一点都不留情面。
杨师傅被众多人逼问指摘,只觉得心底怒火滔天,他梗着脖子用力反驳。
“我说了不是我就不是我!我在厂里这么多年,你们在场的哪一个比我进来的时间久?论起跟厂子的感情,你们谁有我深?”
“我亲眼见着红星服装厂从一个小房间的规模到现在的一个几百人的厂子,每年从厂里销售出去的衣服起码有五成都是我打版的衣服,厂子对我来说就跟我孩子一样,我怎么可能亲手毁掉自己的孩子?”
“至于你们说的每天晚上我在打版室做什么...我承认,我的确是在练习打版的工艺,但我发誓,我只是在提升自己的能力,想把厂子推出的新款做得更好,而不是为了泄露给谁得到钱,得到利益!”
他双眼通红,嘴唇都在颤抖,“如果我说的有一句假话,就让我今天出了这个门就被车撞死,被雷劈死,连下辈子都得被人指着脊梁骨臭骂!”
杨师傅愤慨又激动的一番话让所有人都有些沉默。
开始怀疑他们是不是真的错怪了他,毕竟哪有人做了亏心事还会冒着风险把自己咒得这么不留余地的?
但如果不是他,那又会是谁呢?
气氛凝滞的僵持中,赵明生带着程徽月来了。
“咳,来,让一条路出来,把光明服装厂的那套衣裙拿出来给小程看看。”
他招呼自己的助理,从人群中穿了过去,来到一张宽大的桌子旁。
助理随之拿出红星服装厂做出的衣裙,又把光明服装厂的放在了旁边。
程徽月来的时候,跟赵明生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心里也是倾向于杨师傅是冤枉的。
据赵明生所说,杨师傅此人性子硬,死心眼,还特别的直来直往,什么都喜欢摆在明面上分辩。
虽然对职位高低很看重,但胜负欲很强,同时也有极强的自尊心,这导致他对下三滥的手段无比厌恶,他是不信杨师傅会为了眼前的利益出卖自己的。
不过鉴于他之前信错了人,使得全厂跟着受损失,这次也不敢轻易做出保证。
在厂里员工开始怀疑杨师傅的时候,他没有阻止,让厂里的人全都互相监督,也能叫真正的幕后黑手投鼠忌器,担惊受怕一段时间。
于是程徽月到了之后,厂里的矛盾就已经升级到面对面的对质了。
“哎呀,程设计师咋来了?”厂里员工见到她,心里还有些发虚。
设计稿是在厂里泄露出去的,那就是他们工作没做好,拖累了人家。
想当初程徽月要进厂上班的时候,好多人还不乐意呢,没想到这才几个月,厂子就已经离不开她了。
而且今后厂子能不能更上一层楼,也都要靠她的设计。
不由自主的,众人对程徽月的态度变得恭敬起来。
程徽月还有些不习惯被一群几十岁的大妈大叔这么热切的注视,挪开视线放到了桌面上的两款衣服上。
左边一件就是光明服装厂做的衣服,扣子是普通纽扣,布料摸起来要比红星服装厂的要差一些。
“小程啊,你觉得咋样,咱们厂子剩下的夏裙还生不生产了?要不要换个布料降低售价?”
赵明生有些急切地问道。
最近已经有好几家供销社取消了跟他们厂子要的订单,转头去定了光明服装厂的。
他们厂子服装价格比红星服装厂便宜,款式还基本一模一样,自己厂子都没啥竞争力。
他如今也是急了,以前从没有遇到过这种问题,大家都是国营厂,只要不亏损,基本没有这种恶意竞争的事件发生。
这一回被拉走了这么多订单,一下把他打得有些措手不及。
程徽月仔细比对了两件衣服的细节之处,把它们放回桌上后,才抬起头看向赵明生。
“赵厂长,我的确有办法帮厂子过了一关,但今后厂子里的员工还需要你多加约束,否则今天的事还会上演无数次。”
赵明生听到她有办法的时候快要喜极而泣,不过等她说完最后一个字,他的表情又充满了歉疚之色。
“是...确实是我没管理好,以后绝对不会了!”在程徽月提醒之后仍旧让底下的人走漏了消息,他责任很重。
“你先说说是什么办法吧?”他厚着脸皮问。
“不急。”程徽月笑了笑,抬眉扫向在场的所有人,“还是先把厂子里的内应先揪出来吧。”
话音刚落,不少人的视线下意识看向了杨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