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直赶紧看看自己：“这身衣服挺干净的呀？”舒曼：“什么干净！你自己闻闻，一股子怪味儿。”耿直掀起衣服闻闻：“对了，今天分鸡蛋，赶上一箱子臭的。”舒曼沉下脸：“你说你，咱们俩好不容易看场电影——”耿直：“那我赶紧去换。”舒曼：“算了吧，再过几分钟就开演了。”耿直：“其实也没事，电影院一关灯，谁也看不见！”舒曼：“看不见人家也闻得到啊！电影院坐得那么近，你要把人家熏死啊？”耿直勉强笑笑：“要不、你自己进去，我在外面等你？”舒曼冷笑：“我一猜你就不愿意陪我看电影！”耿直：“我想看，我想看，我真的想看！”舒曼停步，默默看着耿直，耿直不敢再
动，也不知该说什么，努力笑着看着舒曼。舒曼叹口气：“你现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唯唯诺诺的，我都快不认识你了。”耿直不知所措：“可、可我认得你呀。到什么时候我都认得你。”舒曼：“你别紧张，我不会跟你吵架的。”耿直忙道：“我没紧张，一点也不紧张！”舒曼靠向路旁小树，耿直紧张着：“你真生气啦？不会吧，怎么可能为这种事生
气呢？”舒曼声音很低：“我肚子疼。”耿直吓得：“肚子都气疼了？唉，以后我真不能说话了，一说话就惹你生气。”舒曼身子瘫下去：“我真肚子疼。”耿直慌了，赶紧搀扶：“怎么回事儿？我送你去医院吧？”舒曼咬着牙：“没事，最近肠胃不太好。”耿直：“你看，还是让我气的。”舒曼呻吟着：“求求你，别再说话了好不好？”耿直吓得一声不吭，小心地扶着舒
曼走回去。回到家，耿玲过来坐床旁对舒曼道：“我给你揉揉？我可是赤脚医生，我跟老中医
学过按摩呢！”舒曼一脸愧疚：“本来你坐小月子应该我照顾你，怎么倒成你照顾我了？”耿玲：“客气什么呀，电影好看吗？”舒曼：“肚子疼，没看成，对不起啊，这么难弄的两张票浪费了。”耿玲：“嗨，无所谓！”停一会儿，“我明天想回去了。”舒曼一激灵：“怎么刚做完手术就走啊，怎么也得休息半个月吧！”耿玲苦笑：“我们农村人哪有那个命，别说半个月，就这几天就扣不少工分呢，小
周他们全家都着急上火了，恨不得发电报催我回去呢。”舒曼直摇头：“不行，你这样不能走，这是不负责任！”正闲着，外面传来耿直的
吼声：“干什么呢！都给我站好！”舒曼和耿玲都是一怔，舒曼喃喃道：“好长时间没听他这么吼了。”不禁淡淡一笑。耿直在外拎着一本画报，正在教训两个儿子：“看你们这几天蔫了吧唧的以为你们
学好了，居然背地里偷看这种黄色画报！”
虎子道：“爸，这不是黄色画报，就是普通画报，是我们同学的姥爷从香港带来的！”
耿直拎起画报就要打，虎子迅速躲开，耿直落个空，恼羞成怒，随手抄起椅子就要砸过去。耿玲赶紧上前抢过耿直手里的椅子，回头冲俩男孩吼：“去去去，赶紧复习功课去！这么大了，还不懂事儿！”
两个男孩跑了，耿玲回身对耿直，见耿直真生气，按着耿直坐下：“一本画报，至
于嘛！还要用椅子打孩子……”耿直：“去去去，管好你自己的事！”耿玲难过：“我也不爱管你，我明天就走了。”耿直急：“不行，你刚做了手术，
不能走！”耿玲：“我嫂子也不想让我走，你们是怕单独在一起吗？”耿直：“你胡说什么！”耿玲：“哥，这次回来，我觉得你真的变了……都快不像个男人了！”耿直沉下脸刚要发作，又忍住：“我要离开北京了。”耿玲：“什么？”耿直：“去广西卫生厅，是调动工作……”耿玲一惊：“嫂子知道吗？”耿直摇摇头：“正找机会说呢！你多待几天，制造点气氛。”舒曼：“我嫂子不会同意的。”耿直：“那可不一定。我要是真走了，她说不定还会高兴呢！”耿玲：“如果真是这样，那你更不能走了。”耿直叹口气：“要是搁在过去，我肯定是不会走的，你哥过去对老婆什么样，你是
知道的！可是现在，回家就像住旅馆，一点热乎气都没有。”耿玲：“你就这么解决问题？一走了之？”耿直忽地火：“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我已经分了几年东西了，都快变成售货员
了！去广西虽然远，可那里会有正经工作，能让我在变成老头子之前，再正正经经干一番事业！我都快五十的人了……”触动心事，神情黯然。耿玲：“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你们是差一点就要离婚的，真分开那么长时间，你想过后果吗？”耿直：“能不想吗？可我要这么窝囊一辈子，你嫂子怎么可能看得起我！我们差点
为这离婚了，你知道不知道？”耿玲：“哥，多少两地分居的，最后都没有好结果。”耿直喝道：“你闭嘴！我本来心里就乱，让你一说，更不知道怎么办了！”耿玲看着耿直：“哥，我警告你，你要真想保住这个家，绝对不能走这一步！”耿
直愣愣地看着妹妹，突然抄起椅子重重地摔下。
耿家一大家子团聚，耿直母亲乐得来回转：“哎哟，一大早就听喜鹊叫，就知道有
好事，不对啊，玲子，怎么跟你哥嫂一起来的，你先去你哥家了？”耿玲赶紧：“没有没有。”舒曼：“玲子有点病，先去我那儿看了看。”
耿玲一惊：“我没什么病。”舒曼赶紧补充：“对，没什么大病。”耿直母亲抓着女儿手，端详着：“是瘦了点儿，比上次黑了。走走，帮妈做饭去，
咱娘俩说会儿话。”舒曼赶紧：“我来吧，玲子她不能碰凉水。”耿玲又是一惊：“我没事儿。”耿直也道：“我帮着做吧。”耿直母亲疑惑道：“你们这是怎么啦？突然都这么勤快，得，我不做了，你们做吧。”舒曼推着耿直母亲：“您和玲子聊会儿天，不就是包饺子吗？我会！”舒曼洗菜，耿直进来，赶紧抢盆：“水凉，我洗吧！”舒曼：“你去陪老太太聊天
吧，小心玲子又跟老太太吵起来。”耿直：“她不会那么不懂事儿的。”厨房的狭小空间里，两人转不开，耿直想往外走，舒曼也想错开身，一转身就撞到
一处，都赶紧让开，两人都有点尴尬地笑，耿直：“我现在觉得我特多余。”舒曼慢声细语：“你什么意思啊？”耿直：“就是老使不上劲儿。”舒曼：“是不是在怪我呀？”耿直：“没有没有，我、我去看看我妈。”耿直说着往外走，舒曼郁闷。耿直母亲和耿玲聊天：“你怎么还不找个正经工作啊？也不找你哥帮忙！”耿玲：“我哥多正经啊，我找他帮忙，不找骂吗？再说，我在那儿也挺好的。”耿直母亲：“好什么呀，看你都老成什么样儿啦！自己瞅不见自己，看你一般大的
女的，哪个都比你嫩生。”耿玲烦：“得得得，别说我了，眼巴前儿您就看不见，我哥我嫂子现在特不对劲，要出大问题！”耿直母亲：“不可能，你哥你嫂子去年那会儿闹离婚真真的，就差街道办事处盖个
章子，结果不啥事儿没有？你自己过不好，看着谁都不好！”耿玲：“妈，真的，我哥要调到广西去工作……”耿直母亲一惊：“去哪？广西？广西在哪啊？”耿玲：“广东知道吧？就在广东边上，好几千里地呢！”耿直进来：“娘俩聊什么呢？”耿直母亲转过身：“你要调广西？”耿直立起眼睛：“你个死丫头，直肠子啊！”转过身对耿直母亲：“听她瞎说，没
定呢！”耿直母亲：“老大，你也是奔五十人了，可不能再折腾啦。”耿直：“是是是，不折腾，想折腾也没劲啦。”舒曼用水盆洗菜，耿耿一旁玩水，舒曼：“别玩凉水！找哥哥玩去！”耿耿仍然玩着：“哥哥自己玩儿，不理我！我跟妈妈一起玩儿。”耿耿把水全溅到身上，舒曼急，伸手拽耿耿：“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啊，水这么
凉，生病怎么办？”
耿耿还嘴：“妈妈怎么可以玩凉水啊，妈妈怎么不生病啊？”舒曼抓过水盆，忽然肚子一阵疼，手里水盆“咣当”一声掉地上，人跟着靠到墙上。耿耿吓得哭叫起来：“妈妈，妈妈妈妈——你怎么啦？”把舒曼送到医院，医生检查完出来，拿着B超单给耿直等看：“B超结果提示，是子
宫内膜异位，所以有剧烈腹痛。”耿直性急：“我听不懂什么意思，就说严重不严重吧？要手术吗？”医生：“挺严重的，最好手术。”耿玲：“我嫂子肯定不同意手术。”耿直不解：“什么意思？”耿玲转过脸解释：“子宫手术就是说，要在肚子上开刀，切除子宫，留一个大刀疤
不说，还可能提前进入更年期！我嫂子那么讲究一人儿，怎么可能同意呢！”医生苦笑：“一般年轻女性都不希望手术，不过舒大夫也不算年轻了。”耿玲：“大夫，我们还是跟我嫂子商量一下吧。”耿直推开门，舒曼躺在手术床上，侧对他们，眼睛睁得很大，还没等医生说话，舒
曼冷静道：“不用商量，我要保守疗法。”医生：“舒大夫，你也知道保守疗法一般效果不太理想，还是手术效果比较理想，
再说也不一定会切除子宫的，你最好再考虑考虑。”舒曼直起腰，耿直和耿玲赶紧搀扶，舒曼：“我的情况我清楚，我决定了，保守
疗法。”舒曼躺在床上静静地睡着。耿直端着盆热水进来，见状轻轻放下，欲走又停，略一迟
疑，在床边坐下。耿直默默看着睡觉中的妻子，继而轻轻抬手，撩开她额头上的头发。舒曼突然睁开眼，耿直吓了一跳：“我给你打了盆热水，洗洗脸吧？”舒曼：“等会儿再说吧，不想动。”耿直：“我扶你，我帮你洗洗吧？”舒曼：“不用，我刚做了个梦，他们非要给我做手术，我急了，到处找你，可怎么
也找不着，一下子急醒了！现在心里还怦怦跳呢！”耿直：“放心吧，梦都是反的，我哪也不去。”舒曼：“前几天你不是说要出差吗？什么时候走啊？”耿直略一迟疑：“不去了。”舒曼：“怎么又不去了？”耿直勉强笑笑：“怕你真有事，找不着我呗！”舒曼：“别呀，该走就走吧！你好不容易出趟差！哎，不对呀，你这种工作，出差
干什么？”耿直叹口气：“是啊，所以就不去了呗！”舒曼：“跟你说正经的呢！千万不要因为我，影响了你的工作！”耿直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我现在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当好你的丈夫！”舒曼觉察到什么，盯着他：“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耿直：“是，刚才你睡着的时候，我一直在看你。我突然想明白一件事。”舒曼：“什么事？”耿直握住她的手：“我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可我不能离开你！”二人对视，舒曼为
之所动，也轻轻握住了丈夫的手。
舒曼身子动来动去，怎么都不舒服，耿直本来在打瞌睡，惊醒：“怎么了？想上
厕所啊？”舒曼有点难为情：“不是。”耿直来了精神，翻身坐起：“什么事你直说，瞧你这吞吞吐吐劲！”舒曼烦：“我痒。”耿直：“哪儿痒啊，我给你搔搔。”舒曼：“呀，没法儿跟你说，我、我得起来，我得洗洗，两天没洗，我难受死了。”舒曼要动，耿直赶紧扶住：“你不是肚子疼，动不了嘛，我帮你洗吧！说，洗哪？”舒曼脸红嗔着：“去！真讨厌！”耿直很无辜：“怎么又讨厌了？”舒曼：“哎呀，你给我打点温水就行了。”耿直走到门口，忽地回头：“用哪个盆
打水啊？”舒曼嗔道：“你废什么话啊，成心啊！”耿直恍然：“哦，我真不是成心。”耿直端着水盆，倒退着进来，屁股顶上门，将水盆放到床头柜上：“水温正合适。”舒曼尴尬着：“你出去一会儿，我自己洗。”耿直：“你都不能动，自己怎么洗？”舒曼：“你别管，你出去！”耿直一本正经：“我又不是没那什么，你说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舒曼：“我不习惯别人，懂不懂！”耿直：“那医生护士算不算别人，她们给你洗怎么就没事儿啊？”舒曼：“你是医生吗？”耿直：“我不是医生，我是你丈夫啊，噢，医生才行是吧，那我给你找医生去，找
季诚行吗？那只老鼠肯定乐意。”舒曼气得抓起耿直枕头砸过去：“你怎么这么流氓啊！”耿直接过枕头，还贫：“怎么叫流氓？老季是不是医生，唉？医生看病能叫流氓吗？”舒曼又抓起自己枕头要砸，耿直过来，按住舒曼手，轻声道：“你说你做我老婆都
二十年了，我啥没见过？你害什么臊啊？”舒曼低下头羞涩地笑了：“真讨厌！”耿直笑道：“那我可开始讨厌啦！”
初见小桃花
耿直终于时来运转，上面准备任命他为副局长，还分到新房子了，两人带着耿耿查
看新房。耿耿性急，跑在最前面，嘴里念叨着：“307，307，新家是307。”耿耿拍着
门狂喊：“爸爸，新家到了，快开门啊！”耿直爬着楼梯笑着唠叨：“这丫头！急什么！”说着打开锁，耿耿“咣当”一声推开
门，跑进客厅，叉开腿一前一后哧溜一下滑过去，大呼小叫：“哎呀，新家真大啊！”耿直教训道：“小丫头喜新厌旧！大什么大？比咱原先的家小多了！”耿耿跑进厕所：“可那个家没有厕所！”
舒曼跟在耿直身后走进新居门，一时怔住。四居室，客厅不算很大，但四四方方，比从前可大了很多。舒曼走进新居，一个个推门，耿耿在四间房和厕所、厨房、阳台来回窜，所有门都推开，不时报告新发现：“妈妈，还有阳台呢，比杜小军他们家阳台还大呢！”
还没等舒曼过去，小丫头又跑进厕所，关上门，在里面喊：“你们别进来啊，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