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十七

弘旭一笑“那正好,明哥儿和暄哥儿正好用的上。”

弘明便是莫晋琮的二子,弘暄则是莫晋琏唯一嫡子,不过莫二太太庆明郡主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并不知男女。

宛姝连忙又打点出两份,一份送至弘明处,一份送至弘暄处。

弘明和弘暄皆有意参加今年的秋闱,故此二人挑灯夜读,十分辛苦,“明儿我也做些药膳送去给二哥哥和三哥哥。”

弘旭点头赞许,“自从他们每日与你一起学习太极,身体也好了许多,秋闱历来艰苦,想来也能支撑下去。”弘旭是走过一趟的,自然明白贡院条件。

弘旭略坐了一会子就走了,到底是表兄妹,须得避嫌。

次日乃是陆宁,也就是陆柏川的生辰,宛姝命人将一把长剑送去权作生辰贺礼。

永禾郡主近几年已不像过去只顾吃斋念佛,也常出门走动,年轻时亦是策马打猎,很有些见识,见了这把宝剑抽出一看,宝剑锋利无比,轻轻一碰便仿若有龙吟虎啸之声,赞道:“好一把神兵利器。”

陆宁也十分喜爱,他自幼长于宫中,十分隐忍,喜怒不形于色,唯此时露出几分欣喜,永禾郡主心念一动,问道:“说来你也到了成亲的年纪,你心里有什么只管同我说。”

陆宁不大在意,“能有什么主意,我如今权势渐大,圣人不愿意我与权贵之家联姻,若说那等根基浅薄且毫无见识的女子,我又不愿,日后再说吧。”

永禾郡主青年丧夫,虽急于抱孙子,却不愿意委屈儿子,且她也不是没想过给儿子放两个屋里人,只是儿子不愿意罢了。

“你表妹一番心意,明儿你倒要好好谢谢她,这些年你收的礼物无数,却没有一个合你心意。”

陆宁认真思索,道:“儿子竟也不知如何回礼,倒是昨日旭哥儿说表妹正在搜罗古籍书本法帖字画,明儿我去寻些好的,给表妹送去。”

永禾郡主点了点头,“咱们府里也有不少,你爹和你舅舅倒是一个脾气,只是你爹偏是个武夫,再好的书本子他也瞧不进去,只穷显摆。”想起亡夫昔日上门求娶她,被弟弟好一番哄骗讹诈,不由得浮现笑容。

陆宁却自悔失言,唯恐母亲伤心难过,他知道父亲与母亲伉俪情深,偏偏父亲早逝,唯留母亲一人孤苦伶仃。

“罢了,听说姝儿和婷儿时常设宴,明儿你好生从府里寻些孤本古籍送去,免得外人轻视了她们。”永禾郡主嘱咐陆宁,陆宁满口应下。

随后又道:“新得了几样瓜果,母亲也尝尝。”永禾郡主见了捧了个果子略用了几口,“你素来爱吃西瓜,其余的也不大喜爱,偏我脾胃弱,又不爱吃这个。”

陆宁浑不在意道:“不过几样瓜果,母亲留一些日常吃,再有供了佛前,其余赏人就是,咱们府里人情往来又不多,庄子里时常孝敬,也尽够了。”

西川候府统共两个主子,下人仆妇又不多,偌大的侯府着实冷清一些。

永禾郡主家常无事,不由得惦记起了孩子们的终身大事“你大表弟是有蒋家做主,不知旭哥儿日后得个什么样的亲事。”

陆宁忽然想起来“前些日子我去办差事,左都御史纪大人同我打听来着。”

永禾郡主一怔“我恍惚记得左都御史纪元的的夫人乃是永芙县主,与我是表姊妹,也是宗室之女。”

陆宁亲自与母亲打扇,道:“是呢,永芙县主四年前病故,纪姑娘去年才出孝,定的亲事也因为一些事退了,仿佛有十七了。”

永禾郡主点了点头“我也见过纪姑娘,是个端淑娴雅的女儿,性子嫉恶如仇,不知现在如何,你外祖母生辰时我倒是见过,容貌端淑,想来是个好姑娘,罢了,少不得我也出门走动走动。”

说罢便觉有些乏累,道:“你打发人去寻些书本古籍,连着瓜果送去给你表妹,我有些乏了。”

陆宁忙扶着永禾郡主进了内室,而后才退了出来,早早翻了两箱子书本连同新鲜瓜果点心并各样香露送去,新得的木樨清露和玫瑰香露皆是进上的,他手握重权,历来不缺这些。

次日一早,宛姝装扮一新,先是从陆宁送的东西里头选了两张荷花图,随后吩咐道:“把秋露轩和芙蓉榭中间的板桥打开,画舫备齐了,瓜果一概用最新鲜的,”

宛婷也嘱咐道:“将那桌板打开,引了活水进来,咱们也学着古人曲水流觞,岂不更好,老太太哪里有两坛上好的洛神花酿,我昨儿讨了来,又清淡不醉人,最好不过。”

宛姝笑道:“极好,昨儿我送去厨房二十两,告诉她们整治两桌清淡又体面的席面,再有十二品点心,八品果子蜜饯。”

一时间客似云来,宛婷打眼就看见了薛宝钗一身蜜合色衣裳,不免有些不喜,道:“这位姐姐倒是不曾见过。”

黛玉上前引荐贾府之人,宛婷道:“这位薛姑娘想来是质朴之人。”宝钗勉强一笑,却又一女乃是正四品左佥督御史之女,名唤徐慧玉,最是心直口快,道:“来人家府上做客,总得体面些,这样素净,知道的你是喜好素净,不知道的还当是诅咒人家呢。”

宝钗不免有些讪讪,宛姝忙出来打圆场,说出了今日打算,一时姑娘们分主次落座,其中宝钗身份最低,二则也有姑娘们不愿同她坐一处的,宛姝便安排她同荣国府姑娘们坐一处,道:“今儿咱们也学了古人,曲水流觞,檀香,你执鼓,知画,你放荷花,鼓声一停,不论荷花到谁面前,不论是诗词歌赋,一句半句也好,一首两首也好,以荷花为题,若有善画者也可交画卷。”

一时间众人皆赞,作诗联句,十分高兴,宝钗方才被人轻视,心中愤懑,不由得出头多说了两句。

一时玩乐过后,酒足饭饱,有坐在一旁思虑作诗的,也有去了湖边邻水钓鱼的,也有一旁提笔作画者,宛姝同惜春,黛玉一同作画,看着惜春如今娇憨依旧,宛姝正想着什么,却听到一声长叹,忙扭头看去,只见迎春满脸复杂的神色看着迎春,蓦的福至心灵,想来迎春要么是穿越者,要么是重生者,想来无非是这两者之一罢了,因此丢开不提,专心作画。

下晌,天略有些阴了,几位姑娘坐着画舫采莲而归,亦有几位姑娘摆了棋盘在花荫下博弈。

直至申时方有人陆续交上画卷或是诗稿,再有几位书法极好的姑娘将诗稿各抄一遍,由诸位带回去。

“今儿这一趟方不负诗社之名,咱们为此为诗社起个名儿才好。”徐慧玉张口道。

再有姑娘道:“今儿咱们赶在六月二十,又是荷花,不如就叫十二诗社,正对十二花神,每月两社。”

听到十二诗社,宝钗笑容险些兜不住了,宛姝几乎要笑出声来。

原来今日荣国府六人,宛姝姊妹二人,再有几位姑娘恰好是二十五位,偏偏是把宝钗遗漏了。

朝中贵女错综复杂,谁家不定和谁家是拐着弯的亲戚,其中工部尚书之女名唤安莹,其母冯氏与史湘云之母乃是表姊妹,故安莹与史湘云亦是表姊妹,她拉了拉湘云衣角,两人躲到一边说话。

“这薛氏,你可与其亲密。”湘云闻言略微摇头,“先前很是亲密,如今”思及藏秋一事,湘云心有犹豫,怎么也说不出十分亲密的话。

安莹望其神色,叹了一口气“论理儿原不该说,只是今儿你也见着了,我妈和你娘好了一场,我也不忍看你糊里糊涂的,你日后也远着些,到底史家才是你的家,你叔叔婶婶承袭了你爹的爵位,就是为了面子好看,也不能待你如何,可人情有几分消磨,天长日久的,你也该多注意些,别说都排挤那薛姑娘,依我看,薛姑娘想是那等冷心冷情之人,看着一问摇头三不知,实际上心里自己有了主意,这样的人大家都不愿意跟她好。”湘云低头细想,安莹道:“你若想不通今儿的事,改日你去我家,由我妈说与你听,或者你问问你两个婶娘,你就知道了。”

而后众人顽乐用了晚饭后方散了,宛姝顿觉乏累,同宛婷一同在东次间歇息,

“今儿你可如愿了,我竟不知你与那薛家之女又何大仇了。”宛姝捧着闹闹道:“自然是杀父杀母之仇,我父亲是被薛家人活活打死,我母亲,我母亲那时生产在即,薛家人强行带走我父亲,推搡之间我母亲摔倒难产,为了我硬挨了几日方才去了。”

宛婷听闻大怒:“好姐姐,你不早说,你要早说,我今儿定不让薛氏女这般好过。”

宛姝幽幽道:“就算今日不好过又如何,诛心为上罢了。”

宛婷正要说话,乎见慧容公主身边的紫云过来道:“公主让我告诉二位姑娘,明儿何姑娘出门子,二位姑娘别忘了添妆。”

宛姝宛婷回来垂手听罢,而后宛姝问“何姑娘是何人?”

宛婷懊恼道:“怪我,竟忘了告诉你,咱们府上有一位老太医何太医,是宫里赐下来的,一家子都善医术,就在公主府外院住着,那年祖父囚禁祖母,就是何太医的儿子儿媳拼死逃出府里,去宫里告了状,只是何太医的儿子却因为那次断了腿,终日躺在床上,不良于行,儿媳也因此小月伤了身子,只有何姑娘一个后嗣,名唤采薇,祖母便做主由大伯母任下何姑娘做干女儿,日后何姑娘出门子,给何姑娘一份丰厚的嫁妆,年前何姑娘回家绣嫁衣,因此你没见过,何太医一家就住在咱们府后巷里。”

宛姝听罢连忙道:“那咱们如何添妆?”宛婷道:“祖母已经准备了四十八台嫁妆,另有两千两压箱银子,其他的田庄铺子自然由何家准备,添妆不过是个意思罢了,我准备了两对金镯子,两对银镯子,两对白玉镯子,两对碧玉镯子,另外两匹绸缎罢了。”

宛姝道:“那我也同你一样,你既说了何姑娘是大舅母干女儿,怎么祖母寿辰反倒没见过。”且听语气也不是十分亲厚,宛姝狐疑的看了眼宛婷,既说了在公主府外院住着,怎么又成了在后巷待嫁?

宛婷道:“不过是富贵迷人眼罢了,在公主府里锦衣玉食,锦绣华妆,自然不愿意过普通的日子,何况何太医给定的只是一个举子,虽说是有万两家资,终究是普通耕读之家,只是家风严谨罢了。”

宛姝直接道:“那你送什么金镯子玉镯子,直接送女四书不就好了。”

众人一噎,熟料宛婷双手一合,腕上一对玉镯叮当作响“是了,好主意。”宛姝目瞪口呆,转念一笑也就不觉得奇怪,宛婷之父乃是二品封疆大吏两广总督,其母是宗室常阳王嫡女庆明郡主,其舅父更是内务府总管,乃是天家贵女,寻常人并不敢得罪。

宛婷虽无郡主县主等封,却也傲人一等,这几日正在处理庆明郡主给宛婷预备的陪嫁庄子和铺子等。

宛婷次日果真换了添妆的东西,乃是两匹上用绸缎,两对金累丝镶红宝珍珠的项圈并女四书。

何姑娘脸皮子狠狠一抽,在方氏警告的目光下低头道谢,宛姝给的也是两匹上用绸缎,两对羊脂白玉的镯子和两匣香墨。

何采薇神色不虞,宛姝冷冷一笑,慧容公主已经准备了四十八台嫁妆并两千两压箱银子,添了一千两银子并八套头面,十二匹绸缎,方氏更是四套头面并五百两银子,八匹绸缎,本就十分丰厚,何采薇从前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如今给的东西少了,她便不开心,却不想想,若不是自己做了下贱之事,方氏也不会如今这般小气。

何采薇以为薛家是要求娶她,殊不知薛家看上的乃是何采薇与公主府的关系,如今何采薇被公主厌弃,纵然公主明面上做的很好,然而也只是明面上,除非何采薇遇到生命之危,否则公主府根本就不会管她,想来没过多久薛家就会发现,若何采薇依旧不满薛家,薛家想必也不会纵着何采薇就是。

在何家吃了顿酒,众人便回去了,宛婷思索道:“今儿何采薇的嫁妆你可看到了?”宛姝看了看,“就两处庄子,并不大。”

宛婷讥讽一笑“一共六十四抬嫁妆,其中里二十八套头面,十二套是祖母预备的,十二套是祖母和大伯母的添妆,何家只准备了四套,碗碟等瓷器一共十二套,八套是官窑的,何家只备了四套民窑的,家具虽是红木的,却也是祖母命人打的,何家只备了樟木的箱笼,我看了看六匣首饰,都是旧花样了,余下的绫罗绸缎除了祖母预备的,就是今日添妆。”

“如此说来,何家统共不过花了五百两银子,再有四顷良田。”宛姝一算,惊诧道。

“薛家来提亲,单聘金就两千两,还不算别的,何家嫁女,竟无一份是自己家出的。”宛婷冷笑,“何太医年龄大了,自然不曾料理这些,如此看来,这何家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果然不过几个月,何采薇便惹得薛家上下皆厌弃,甚至闹出更大的事情,此乃后事了。

宛姝他们并没有去参加何采薇的喜酒,方氏也不过是派了身边的妈妈去,借口自然是中了暑气,何采薇愤恨的坐上了花轿嫁去了八景镇。

宛姝她们顽乐了几日,坐车坐的一身酸疼,索性两个人到了慧容公主处,在碧纱橱里,宛姝找了几匹上好的绢纱用来堆花,婉婷则绣着荷包。

不想听方氏在和慧容公主商定请媒人,宛姝一愣,只听方氏喜气洋洋道:“已经定好了,十月娶亲。”

接下来几个月方氏都在忙活弘旭娶亲一事,再就是弘明和弘暄秋闱,不错,弘暄为了参加秋闱也来了京城。

这日乃是秋闱放榜,小厮们连忙去看榜,却见何李氏哭哭啼啼的上门,说薛家要休妻。

慧容公主忍不住皱眉,“哭什么,到底出了什么事,薛家竟要休妻。”李氏只是哭哭啼啼,只骂薛家无情无义,却不说为何休妻。

慧容公主忙派人出去打听,不想薛家竟派了人来,乃是何采薇之夫薛华易的长嫂梁氏,梁氏见了李氏忍不住黑了脸,同慧容公主告罪,道:“公主容禀:我们薛家实在容不下这等恶妇。”

梁氏将何采薇进门之后所作所为一一道来,先是进门之后不肯与夫婿同房,且动辄辱骂夫家,嚣张跋扈,不去给公婆请安,一言不合便摔摔打打,动手殴打夫婿,甚至纵火烧了薛华易的书房,薛华易之母前去救火,何采薇居然狠毒把婆母关进了着火的书房,导致薛老太太被横梁砸断了腿,现下薛老太太已经病倒在床了。

慧容公主气的面色铁青,指着李氏说不出话,良久,道:“去把何太医叫来。”

何太医并不愿意失去薛家这门亲事,他还有一个隐晦的原因,就是何济有个妾室已经有个七八个月的身孕,他已经把出脉来,是个儿子,先前何济也不是没有过妾室怀孕,然而李氏却是个毒妇,她不允许何济有别的子嗣,但凡服侍过何济的,都被李氏灌了绝子药,现在这个妾室还是他发现了,悄悄送去庄子上才保住的。

李氏仍旧在哭闹,大骂薛家,并哭闹不许薛家休了何采薇。

慧容公主被吵的脑仁疼,一面呵斥住李氏,一面叫了方氏和梁氏进来,与梁氏道:“采薇现下如何了。”

梁氏恭敬道:“何氏行为举止十分疯癫,我们也不敢招惹,只好关进厢房了。”

慧容公主已经不太想理何采薇,恩情是恩情,但她绝不允许何采薇拖累她的孙儿,“你先回去,五日之内给你们一个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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