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酌一杯，一股暖流散入四肢百骸，清醇甜美，酒的甜味和醇香和谐，热腾腾进入腹中，真是舒服！
虽然比这更舒服的事情齐远明也做过不少，可在此刻，没有什么能胜得过这一杯酒。
独身一人饮酒作乐，亦是趣事。
不一会儿，不夜楼又迎来了第二位客人。
这亦是位常客。
头戴斗笠，明明是男人，却还带着黑色面纱，不愿见人。
“来一壶烧刀子。”
冷冷地说完，他便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下。
目光一直注视着白微宁，眼神颇为复杂。
此前数日，他每天必来，每次必会盯着白微宁看了好久。
哪怕白微宁尽力忍了，可还是免不了心中毛躁。
若不是有许贤和常来的齐远明，不然她必定是要去外面躲几天的。
不过齐远明却知道，这位头戴斗笠的男子对白微宁没有恶意。
事实上，齐远明知道的太多了。
身心都融入天地，获取来自这片土地无穷的信息，也时刻注意着外面黑天幕的变化。
长期处于这种状态，以至于他的意识都有些僵化，偏近无情。
就犹如天道一般，顺应规律而不做任何行动。
齐远明不想变成机器，不愿走太上之道，所以经常将化身封闭天地识感，让其来到世俗经历一些事情，来提醒自己还是一个人，一個近乎仙的人。daqu.org 西瓜小说网
许贤给那斗笠男上了酒后，这男人才放下斗笠，摘下面纱。
在角落里，慢慢饮酒，眼中只有沧桑。
“就这儿吧，清净”
忽然，门外传来一个女声。
她拖着长腔，带着一个白净的男子走进酒楼。
“掌柜的？”张珏大声喊道。
明明是个姑娘，却丝毫不在乎礼节，行事潇洒肆意，像是一位江湖侠客。
“来了来了。”白微宁赶忙走后堂出来。
“呦，还是个姑娘嘛。”张珏惊讶道。
白微宁没有说话，只是点头笑笑。
“在你这儿住店，管饭食，要多少钱？”张珏轻笑道。
“上房一个月三两银子，下房一个月一两银子。”白微宁答道。
“行，先来一个月上房！”
说完，张珏抛出一块银子，正正好好落在柜台上。
“阿云，你饿了吗？”
解决了住房问题，下面就是吃饭问题了。
她全程拉着白净男子的手，很是关心。
“不饿，我从来没饿过。”阿云摇摇头，不关心任何事情。
“行，那掌柜的先来点吃的，我快饿死了！”张珏道。
然后两人找了张桌子，直接坐下了。
齐远明边喝酒边看向阿云，他瞧得出，这个“阿云”是有修为在身的，还不低。
只是不知为何，他不知道自己有修为，失去了有关仙道的记忆。
或许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又或许是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
齐远明这具化身并不能看到很远。
因为他封闭了那股信息流，不然见到一人便能知其过往和未来，这算什么？
纵使真仙也难做到的事情，可他却随意就能做到。
但齐远明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刚开始很新鲜，觉得自己无所不知，简直像是传说中的那些大人物，立于仙道尽头，知晓过去现在未来。
一眼就能看出根源所在，一眼便能生出三千世界，这才是真真正正的大能。
可齐远明的境界跟不上，那融入天地的元神根本不足以承受如此巨量的信息，长此以往，只会被同化成“神”。
最终，齐远明封闭了这些信息。
只把自己当作一个修士，一个普通的……长生真君。
忽然，阿云意识到有人在看自己，他也回看过去。
他看到坐在不远处桌子上道士打扮的齐远明，宁静自然，颇具气质。
两者对视一眼，阿云悠然道：“看什么呢？”
“看你长的好看。”
齐远明把酒杯放到桌子上，同样悠然地答道。
看着这一幕，阿云第一次觉得自己在这人身上占不到主动。
他听张珏的话是因为是张珏把他捡到的，可除了张珏之外的任何人，他都瞧不上。
不是他夸口，只要他愿意，随便就能解决一路上的任何人，任何事。
但此刻，面对齐远明举手投足间那种随心所欲，和说不上来的玄妙之感，阿云竟有些迷惘。
这是什么境界？
看不懂。
看不透。
“似吧？我家阿云长得就是好看！”
张珏吃着饭，含糊不清地说道。
“嗯，不差，不差！”
齐远明轻笑道。
只有阿云呆呆地坐在那里，不知说什么好。
……
斗笠男子喝完酒，就离开了，没有半分犹豫和迟疑。
可随着他的离开，又有一人进来了。
这人一袭世家子才穿得起的白衣，手拿一把折扇，长发及腰，油头粉面。
端的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许贤心中有些惊讶，今天这是怎么了？
居然能来这么多客人，稀奇，稀奇。
但他也没在意太多，人多不更是好事吗？
只见这人进入酒楼，好像早就知道些什么，径直走向齐远明所在的桌子。
“小二，来一壶和这位一样的酒。”
说罢，他便毫不客气地坐到齐远明的对面。
“许兄，多日未见，可曾想过我？”
他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
这种玄之又玄的气质与齐远明颇为相似，可真要细看，却又有些不同。
齐远明虽玄妙，可融入自然，平淡得像是一江静水，潇洒脱俗，悠然自得。
这种境界高得不可思议，生而不有，为而不恃，是近乎道的象征。
这世间修道者能有几人能如水一般呢？
哪怕是数万年前的界盟时代，都找不到几人。
而齐远明对面这人就大不相同了，他身上那种与天地自然格格不入的气质格外明显，放在任何一个地方，让任何一个人看，都不觉得他是本地人。
有一种浓浓的割裂感，与这世界，与这片大地。
齐远明轻抿一口，不作应答。
“好了，不开玩笑了。”他收起笑容，悠然道：“许兄你也快到大限了吧？”
“李兄大可以试试。”齐远明平静道。
他不惧岁月长，不惧修为短。
到了那时候，拼命便是。
不过和他交流了这么多年，齐远明自然知道对方怎么称呼了。
李凡，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名字。
放在天宇界亿万万百姓中，不知道有多少叫李凡的人。
哪怕在历代修士中，叫李凡的人都不止一掌之数。
和齐远明设想当中不一样，诡虫李凡并不是来自什么克苏鲁妖魔鬼怪辈出的世界，而是一个起码表面上来看是很正常的世界。
同样有无数凡人，同样有无数修士。
只不过这凡人都是口粮和繁殖后辈的温巢，这修士皆是修行不可名状之诡道的修士。
但终归，不是像天宇界这般被吞噬灵气，吞食凡人，吞吃修士的悲惨世界。
“许兄是不出世的人物，能以清灵仙道之身不惧我之污染，若能进入我尸解仙一脉，修真经，见道祖，一朝诡仙也未尝不可！”
李凡收起笑容，沉声道。
言语间只有诚恳，这是发自内心的声音。
“是吗？”齐远明平淡问道。
“想我当年也不过是一凡夫俗子，父母皆是佃农，这辈子都看得到头。”
“后来被师父抓去，和其他童子一样看了其本体一眼。”
“我至今仍清楚的记得，就一眼，我差点吓死，顿时屎尿齐下，魂飞魄散，几乎疯狂……”
“但我还是活下来了，清醒过来了。”
说到这里，李凡的眼中泛起无数回忆，那得是多少万年前的事情啊。
他都不知道现在家乡怎么样了。
想回去，也回不去。
总要把眼前的事情做完才好回去。
“所以，我便开始修行尸解诡道，直到小有所成，修成尸解仙位格，然后就把我师父吃了。”
齐远明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笑，道：“吃师父，这是你们那儿的传统吗？”
李凡摇摇头：“不是，只是我想，我愿意罢了。”
他没有因为这问题停住，而是继续说道：
“后来得师祖赏识，赐了我一道化身，我便效仿诸多前辈，入侵诸界。”
“只是没想到，这第一次就遇上了硬茬子，差点栽在这天宇界。”
“之前和许兄说过，这封天宗着实厉害无比，那东明山群仙几乎达到……”
……
齐远明听着他的故事。
感觉他这一路走来应当很有趣，修的道有趣，见过的风景有趣，见过的人有趣，只是过程……太血腥了。
要承受的东西数不胜数，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
那些受他影响，因他而死的人……
这天宇界的数万万众生，这璀璨辉煌的天宇界仙道文明……
齐远明对于他的遭遇，权当个乐子听听罢了。
“我这一路走来，经受的痛苦远比你们修清灵仙道的修士要多，所以……我也更强。”
李凡的声音低沉下来。
但齐远明不以为意，随口说道：“是的，你更强，更厉害。”
“可如今马上就要成功，我竟有些迷茫……许兄你懂吗？我只是有点迷茫……”
“迷茫什么，成功还不好吗？”听完他所说，齐远明轻笑一声。
李凡说的是事实。
自己支撑不住了。
正如李凡预料的那样，要不了一千年，自己就会衰死，黑潮就能进来了。
李凡也知道这事，所以才悠闲地试探，悠闲的和齐远明交谈。
“那许兄不如……入我仙道？”
“我愿向师祖保举你，向祖师举荐你，日后大有可为！成为诡仙都是易事！”
李凡抬手喝了一杯酒，直视齐远明如渊般的瞳孔。
他是真的看好齐远明。
不惧仙道污染，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都做不到的事情！
哪怕是李凡自己，都渴望这种能力。
虽然他已是尸解仙之尊，可仍时时刻刻收敛住自己。
脑海中师祖的不可名状依然在产生无穷影响，就是自己本身，也积累了无数疯狂，被压制在深处。
修炼诡道就意味着这一路要经受太多疯狂和莫名的影响。
若能无视这种危害，修行速度必定远超常人，甚至一步登天，触及真正的大道也未尝不可！
需知，若能得见道祖真身一眼而不异化疯死，那未来成就堪比大罗金仙的“诡道真仙”，这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这尸解虫道一脉，才只有一位浮生道仙而已！
可他对面的齐远明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似乎完全不在意李凡的话语。
良久，齐远明摇摇头，缓缓说道：“汝之大道，我之砒霜。”
自己有什么理由修炼诡道呢？
是被李凡所毁的御兽宗给的理由？
还是包括徐璇在内的无数因李凡而死的人？
亦或是即将毁灭的天宇界？
齐远明知道，自己若能转修诡道，凭借模拟器的力量，一定能取得远超现在的修为，说不定有可能能摸到“破限级”的边缘。
但是，总有很多原因，总有很多理由。
或是来自外界，或是来自自身。
最重要的是，他不愿意。
……
……
黄牛在围栏处老老实实的等着。
哪怕这纤绳随便一用力就能扯断，哪怕他御空一飞就能离开许城，但他也不敢。
逃？
不存在的。
何况为什么要逃？
其一是逃不掉。
其二就是……跟在这尊远古真仙身边，指不定能沾点光，说不准自己还能有望金丹！
金丹大能啊！
人类修士都能增寿三百，自己最少也得增寿千年吧？
黄牛站在围栏处，心中不停思索着等到老爷出来后，该说些什么拍马屁的话，好让老爷高兴。
可还没过半晌，就有一个贼眉鼠眼的矮个子男子恍若无事地走来。
只见他四处打量一番，觉察到黄牛主人进入了酒楼后，便轻轻牵起黄牛，大大方方离开围栏，走在路上。
让路人一看，还以为他是黄牛的主人。
这是……
黄牛忽然想起老爷说的话，有人偷牛就要跟他走。
不愧是远古真仙！
洞察天机，竟能看到未来！
不过，老爷究竟想干什么？
这是有什么谋划？
黄牛不解，但还是听话跟着小偷走了，一路上也不反抗。
可偷到牛的钱三激动不已。
居然还有傻子把牛拴在门口围栏，这样的大冤种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
一头牛能值十两银子！
而这头黄牛如此健硕，少了十二两他不卖！
“玛德，今天赚发了！”
钱三牵着牛，走向城内日日都有的集市。
作为在许城混迹多年的流氓，他自然知道该去哪“销赃”。
不过这黄牛不比那些赃物，在集市里面很受富庶农夫的青睐，随便找个人一卖，再去城外躲两天，剩下的事就和他无关了。
心中怀着发财了的兴奋劲头，钱三马不停蹄赶往集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