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寺卿要杀人

P后院。

雪还没化得了。

踩来踩去,大部分成了污泥一般。

朱敬宴在前,苍尘在后,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我就说老广的主意不着调……”

但是他们推开门看到的却是,奶娘靠着门板倒下。

口吐白沫,面色发青。

“咚——”

闷响声中,两人闪开,对上奶娘死不瞑目而瞪大的双眼。

朱敬宴和苍尘二人面面相觑,皆是震惊无比。

再看桌角的小女娃,紧紧地攥着一枚铜板,纤细的胳膊抱着膝盖,瑟瑟发抖。

她凌乱的头发散下来,遮掩着鬓角,小脸苍白,眼睑挂着泪珠子。

看着就让人心疼!

苍尘也不管发生了什么,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抱住了小奶包,“不怕,不怕,多多,苍叔叔来了。”

他说着,话音里是满满的愧疚。

就离开一阵子而已,眨眼间,险些让许多多断送了性命。

许多多眼前还浮现着奶娘凶恶的神情,勾起了她心底被追杀的恐惧。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这些人赶尽杀绝?

感觉到苍尘怀抱的温暖,她抬起头来,嘴角下撇,“苍叔叔,多多不怕,多多要为娘报仇!”

小小的东西,眼睛里的坚决,刺痛苍尘的心。

要取多多母女性命的人,位高权重,不是他一个小小的主簿能够抗衡的。daqu.org 西瓜小说网

他摸着许多多的脑袋,回头看向朱敬宴。

朱敬宴凌厉的视线却锁定着许多多手中攥着的铜板。

如果说上一次是巧合,那么这一次,朱敬宴愈发笃定,这孩子会某种奇异的手法,能让人听她的话,乖乖就范。

他几乎可以想象到,当时发生了什么,奶娘又是怎么死。

“先让她休息。”

朱敬宴眉心不展,说到底许多多毕竟只是个孩子。

若她真的会些什么,多半是去世的那位娘娘教导的。

来人处理了奶娘尸首,许多多坐在椅子上,咬着唇瓣,一言不发。

朱敬宴走上前,牵着她的手,“把这个给我。”

大手和小手鲜明的对比,许多多茫然,松开了爪子,铜板就这么落在了朱敬宴手心里。

“朱大人,您要这铜钱作甚?”

苍尘疑惑地问,这天元通宝,而今也花不出去。

朱敬宴不语,指腹摩挲着铜板表面,凹凸不平,边沿还有缺口,并无任何可疑之处。

他牵着细绳,铜板从指缝间坠下,晃晃悠悠。

忆起许多多的手法,朱敬宴薄唇微启,命令的口吻,“许多多,你看着本官。”

许多多呆头呆脑地看过去,眼珠子动也不动一下,看朱敬宴的目光多了分迷惑。

铜板晃啊晃,晃啊晃……

屋子里寂静无声。

“许多多,站起来。”

他眯了眯眼,许多多果真爬起来,站在了椅子上。

苍尘站一头雾水,“朱大人,您这是?”

见许多多言听计从,朱敬宴不得不怀疑,这枚铜板或许真具有令人惊奇的魔力。

他转了方向,铜板在苍尘眼巴前晃动,“拔出剑,自刎。”

苍尘瞪大的眼如铜铃,“朱大人,臣虽照看多多有失,但也是无心之过,这……这就要臣死?”

朱敬宴轻咦,苍尘为何不听使唤?

他不信邪,想来该是方法不对,当下往苍尘凑近一步,连名带姓地似念咒语般,“苍尘,看着本官。”

苍尘在他逼近一步时,心头大骸,下意识往后退。

鬼知道寺卿大人压迫感是有多强!

苍尘单薄的身躯有种被泰山压顶的错觉,却又听朱敬宴低喝,“拔剑,自刎!”

苍尘不知所犯何罪,但,在大理寺朱敬宴就是天,天命要他死,岂敢不从?

他颤巍巍地抬起手,看向了腰侧的剑。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广倾安激动的声音,“朱大人,官银找着了!找着了!”

决心赴死的苍尘闻声,全身的力气似抽走了般。

待到广倾安入室,苍尘猛然扑向了他,“大胡子你回来的可太好了!快帮我求求情,朱大人要杀了我!”

广倾安被苍尘抱着不知所措,懵了又懵。

朱敬宴挑眉,这东西没用?

“爹爹?”

许多多眼睛眨巴眨巴,明白了什么。

红衣爹爹是学着她的样子在做事吗?

朱敬宴黑脸,将铜板一抓,丢在了许多多面前,“没用的东西!”

他冷哼着拂袖而去,背后是苍尘泪眼汪汪,“大胡子,朱大人嫌弃在下!”

广倾安一脚将人踹开,转头跟着朱敬宴去,“朱大人,官银已在运回途中,是否直接呈上礼部?”

苍尘可怜巴巴,还是不明就里,自己哪里出了差错。

许多多捡起铜板笨拙地系在了脖子上,下了地,牵起苍尘的指尖,“苍叔叔,谢谢你。”

一句安慰,在刚经历过生死的苍尘听来,感动得一塌糊涂。

他俯身将许多多拥入怀中,“还是你最好,多多。”

许多多笑着,自己也纳闷。

为什么铜板在自己手中有用,对红衣爹爹来说却是块普通不过的青铜币。

琢磨着,许多多脑袋瓜子有些疼。

好像有很多记忆要涌出来。

过了许久,她才跟着苍尘从后院走出去,朱敬宴一袭红袍,脸色黑得可怕,揉着指骨节道,“宫里已经生疑,就当许多多已死,府外挂白绫,掩人耳目。”

广倾安摸了一把浓密的胡须,若有所思,“不如,就将大黄的尸体焚之,日后这孩子随我等出府,留在大理寺中,怕是被有心人钻了空子。”

得知奶娘的事后,稍作查探便知,那人是受了威胁。

“可行。”

朱敬宴回头望了许多多一眼。

寒冬中,小东西鼻尖和耳朵冻得红红的,黑白分明的眼满是纯真。

许多多自那日起就没见过大黄狗,听苍尘说,大黄是被吓死的。

大黄是怕什么,怕红衣爹爹么?

两日下来,许多多并不觉得他有多可怕,甚至有些亲切。

清晨,苍尘给许多多换上了新衣。

京城最好的苏锦,雪月织坊的绣工,达官显贵需要排号才能买上的,苍尘和广倾安威逼加利诱,才买了两套小孩衣装。

藕粉色的褂子,莲花摆的裙,白色小鞋,外搭一条狐裘围领。

白嫩嫩的许多多,雍容华贵的,比起富家小姐有过之而无不及。

“多多,你今儿跟着大胡子出去,千万别乱跑,知道不?”

苍尘嘱咐着,牵起许多多的手送到门口,抱上了马车。

许多多颔首,心里生起一丝念头,终于出了大理寺府门,她是不是该找个机会溜走?

可念及大家对她的好,攥着围领柔软的狐裘,她连忙摇了摇头。

逃亡三年,无处安身,是他们给了她少有的温暖……

好比家人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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